灌州十五個縣官員沆瀣一氣,侵吞災款,隱瞞災情,謊報受災人數和地方,囚禁打死了告狀災民,還在賑災欽差一群人發現不對時,幹脆將他們也控制了起來,謊稱是災民作亂,當真是膽大包天。
而裴舜卿一早就發現不對,明面上與那些人周旋,暗中四處走訪搜尋證據,然而就在他準備上報前夕,被人發現,關押在了灌州地牢,險些喪命。最終還是那些所謂的‘亂民’將他救出。
灌州城門隻許進不許出,盤查異常嚴厲,裴舜卿不得已扮作女子才混了出來,一路上片刻未停,隻為了能早一些回到南上京稟明一切,早一些控制灌州局勢,避免發生更大的死傷。
這事根本不是什麼灌州‘民亂’,而是徹徹底底的‘官禍’。
皇帝震怒,當即發下諭令,緝拿灌州一系官員大大小小上百人。賑災糧款再次被運往灌州。
裴舜卿入京又出京,從盛勇侯府門前經過,他隻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就沒有停留的打馬離開了。而接到消息跑出來的應嫻,沒能見到裴舜卿一面,隻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回到府中。
之後,開始有灌州的消息送來。那些官員被鐵面無私的欽差裴大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抓了起來,有兩個當場被斬首安撫民眾,剩餘的被押解進京。盛勇侯帶著兵控制了局勢,一小部分真作亂的人很快被鎮壓下來,四處流散的災民慢慢回流,在新提拔官員的安排下重建家園。
修築新的堤壩,清查貪官,安撫災民……一系列事情花費了好幾個月,等裴舜卿再歸京時,已經快要過年了。
他頂著風雪回京時,在南上京城外的草亭中,見到了特地來迎接的應嫻。
見到應嫻的第一眼,原本還笑著的裴舜卿呻.吟一聲,按住了自己的腦袋,表情非常絕望,語氣顫抖,“嫻嫻,你的肉呢……怎麼瘦成這樣了!”
應嫻含在嘴裡一句‘你回來了’生生被這句話給擋了回去,她低頭看看自己,這一年她抽條了,長高了不少,之前胖胖的肉消掉了一點。確實瘦了,但按照一般人的眼光來看,還是挺圓潤的,怎麼裴舜卿一副她瘦的就快要不行了的樣子。
比起裴舜卿,應嫻覺得自己更應該難受,因為,裴舜卿他,曬黑了好多。
好好的一個美人,變成黑炭了。
第180章 我的妻子復活了也變小了20
“當時情況危急, 我被救出來之後,灌州城門馬上就要關了, 我扮成一個富商的夫人, 那頭上的金釵都拔下來塞給守門的官兵了, 還差點出賣色相。那守門的官兵眼睛老往我胸前瞄……哈哈,我胸前那放的是街角王大娘家的白菜豬肉餡大包子, 個大厚實,你別說往胸前塞那麼兩個包子, 還有模有樣的呢。”
“後來我趕回京中的時候, 一路上都沒看見個歇腳的地方,餓了就把那兩個包子掏出來給吃掉了,雖說冷了, 但味道還很不錯, 不愧是十年老店賣的包子, 還很頂餓,南上京中可沒有用料那麼足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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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得這麼黑也不能全怪我, 今年夏天天氣實在炎熱,我又不能像往年在南上京那樣,待在官署或者房間裡, 我得到處走,連修建河堤那些人修好一段堤壩都得找我去看看, 我有什麼辦法, 我也不想大熱天跑出去曬太陽, 可人人都知道我裴舜卿是個好官, 我能縮在房間裡吃冰嗎?”
“說起來有件趣事,我在灌州賑災那會兒救了不少人,有一天一個姑娘找上門來,說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願意給我當牛做馬。我一聽,就讓人給我準備了十畝地,請那姑娘去給我種地了,剛好她說當牛做馬,我連牛也不必買了,那會兒灌州想買一頭牛可不容易。”
“那姑娘在大太陽底下耕了十天地,然後受不了的跑了。我這人心善,也沒追究她,跑了就算了。往後再有人找上門來說要報恩,我就全都往田裡送,兩三次之後,就清靜多了,就是可惜那地一直沒能開出來。”
“……”
裴舜卿滔滔不絕說了一遍自己這些時候發生的事,應嫻在一旁聽著,聽到他搜集證據卻被人告發關進監牢的時候提心吊膽,聽到他被人救出來裝扮成女子混出城一路狼狽,又忍不住笑。
裴舜卿一邊說一邊看著應嫻的表情,見她露出笑容,他自己也跟著笑了。這一趟艱難的,驚險的旅程,此時此刻,在歸來的人口中變成了一個輕描淡寫的趣談,如果不是他瘦了許多,應嫻恐怕看不出來他究竟吃了多少苦頭。
裴舜卿是一個好官,盛勇侯早幾個月就回來了,他回來之後跟應嫻說起過裴舜卿在灌州的所作所為。
他力挽狂瀾的阻止了最大的民變,第一次派去賑災的官員,唯有他堅持到底,他還在牢中受了刑,是身上帶傷騎馬奔回來報信的,混出城門那段也遠比他描述的驚險。帶著皇帝的旨意回到灌州之後,他還強撐著處置了好些人,之後病了一場也沒能休息,帶著病處理完了灌州的大小事務,總算控制住了糟糕的局面。
應嫻聽起爹講述那些事時,第一次明白了,為何世間的女子都愛慕英雄。她能聽到自己的心熱烈的跳動著,為那個遠在千裡之外的男子,生出欽佩、喜愛還有疼惜的情緒。
為他斬貪官平民怨的果斷,為他隻身前往亂民聚集之處勸說眾人的勇敢。
裴舜卿這一個名字,這一個人,在應嫻的心中,慢慢變得更加圓滿豐富。不是她最開始認識到的那個容顏美麗的冷淡夫君,也不隻是那個會逗她笑帶她去玩的深情追求者,他還是一個有責任心,堅韌不拔,英武不凡的男人。
她為何能得到這樣一個男子的垂青?應嫻想,也許自己應當更加好一些,才能當得起這份深情。
所以就算裴舜卿變黑了,沒有從前美了,也不要那麼在意……以後應該會白回來的吧?
裴舜卿見應嫻盯著自己的臉,忍不住抬袖捂了捂臉,口中哀嘆:“嗚呼哀哉,當真是成也容貌,敗也容貌。”
應嫻嗆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黑一點也好看。”
裴舜卿:“當真?”
應嫻:“當真。”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欺騙妻子的丈夫。
裴舜卿放下袖子,“此事先不談,嫻嫻可還記得,我臨走之時留下的話?”
應嫻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來一幅畫,放到了裴舜卿手邊。
“那我便打開了?”裴舜卿說著,將畫緩緩展開。之後,裴舜卿許久沒有出聲,他神情莫測,看著畫的目光久久不能移開。
“嫻嫻,這就是你答應我的畫?”
“是……我已經盡力了,我從前就說過我不擅畫人。”
現在裴舜卿相信了,嫻嫻真的是不擅畫人,和她先前的草木花鳥比起來,這人,怎麼叫一個醜字了得。
應嫻見到他一言難盡的表情,也有點忐忑,說:“等日後我多多練習了,可能會畫的更好些。其實我這些時候也偷懶了,沒有畫多少畫,都寫話本去了。”
“話本?”裴舜卿笑了,“松鶴居士什麼時候改寫話本了,是什麼內容的話本,總不是志怪之類的話本吧,能不能賜我一觀?”
應嫻又去箱子裡取出了自己之前寫的話本,遞給了裴舜卿。
裴舜卿翻看話本的過程中,臉上的笑越來越大,還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應嫻,看的應嫻渾身不對勁。
“不如,你拿回去看?”應嫻問,省的在這裡看得她不自在。
裴舜卿老實不客氣的把話本往自己衣襟裡一塞,“好,待我細細研讀之後再歸還。”其實他壓根就不準備再還了。這裡面那麼明顯的表露出了應嫻的情意,他都拿到手了,哪裡還舍得還回去,不隨身攜帶以便時刻拿出來觀賞,都已經是他克制了。
應嫻對上裴舜卿的眼神,覺得他那眼神黏糊糊的要燒著了,轉頭看桌上的畫,嘴裡又道:“下次再給你畫,肯定比這次畫得好。”
裴舜卿卷起畫,拍了拍應嫻的小胳膊,深沉的說:“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能變回之前的樣子。”
應嫻:“好哦,隻要你變回之前的樣子,我也變回之前的樣子。”
裴舜卿:“一言為定!”
之後,歸京的裴舜卿裴大人,開始沉迷美白秘方,太醫院的諸位大人們見到裴大人又來了,就表情微妙。
裴大人的眾位同僚也很微妙,因為總能在裴大人身上聞到一些香味。裴舜卿豁出去了,他連穿女裝都被人看過了,身上帶點香味又怎麼樣。
在裴大人的不懈努力下,三個月過後,他白了回去。可是,應嫻不僅沒有胖回去,她還更瘦了。
“此事我力所不能及也,你看開一些,說不定日後我就會胖了,我聽說不少婦人都是生下孩子之後就變胖了。”應嫻也很無辜,她確實每天都吃的很多,可是吃的再多她也隻往高長,不往橫長了。
而聽了應嫻這句話,裴舜卿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應嫻奇怪的喊他一身,卻見他倏地扭過頭去,耳朵都紅了。
應嫻:“……?”平時不是經常流氓一下嗎,這種時候為什麼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