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履書很欣賞他這份從容鎮定,他覺得這個青年的性格和他從前一位老友很像。剛開始撿到他的時候,杜履書隻是出於一種見到了罕見感染病例的好奇,但現在,經過一個月的相處,他倒是心裡有點把這個小青年當忘年交了。
他一個月前撿到這個青年時,他看上去情況非常糟糕,隻剩下一口氣。杜履書親眼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青年身上發生。這個青年身體裡有兩種不同的吞噬性變異菌在互相吞噬,可同時他又被感染了兩種寄生性變異菌,這樣交叉感染後竟然讓他吊著一條命沒有立刻死亡。
在一般情況下,一個人身上隻會出現一種變異菌,要麼是吞噬性要麼是寄生性要麼就是共生性,但偶爾也會出現兩種交叉感染,但這兩種也是同為吞噬或寄生而已,隻有這個盲人青年格外不同,他剛見到青年的時候就已經在他身上發現了四種不同性質的變異菌,這是杜履書目前為止唯一見過的特例。
變異菌的出現太過突然,感染的也太過迅速,大部分的研究者還沒有找到其中奧秘就已經不幸死亡,杜履書是那種比較幸運的存活者,他感染的是共生變異菌,身體沒有太大問題,所以能繼續他的研究。現在和他同等級的研究者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所以他才會像熊貓一樣被保護起來。
毫無疑問,杜履書和其他的研究者一樣想弄清楚變異菌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想找出殺死變異菌的辦法,因此他將青年帶在身邊,想要從他身上做出一個突破。
杜履書原本所在的A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吞噬變異菌植株,噴出來孢子幾乎覆蓋了整個城,他不得不離開,去往試驗器械更加齊全的B市實驗室繼續自己的研究。
他們一路走過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往偏僻的地方跑,隻有他們這一行人,反倒要往從前最繁華的地方B市跑。
在杜履書看來,那些到處跑的人其實不必要,到處都是那些變異菌,說不定人少的地方變異菌更加厲害,在他的研究中,寄生在植物身上的變異菌確實更加具有侵略性。因此隻要不是出現像A市那樣巨大的變異菌植株,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反而還好一點。
隻不過他沒心力去管這些,現在規則崩塌,這些被派來保護他的大兵們也說不定哪天就會出事,等這些人死了,不一定會有另一撥人出現保護他,他隻希望能早一天研究出辦法,否則等人全都死光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杜老師?”盲人青年見他一直沒說話,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
杜履書回神,“哦,我在想,今晚再給你植入一種共生變異菌。”
到現在為止,他手頭上的五十多種變異菌樣本,已經差不多植入一半到這個青年體內了,可他現在還活著,這是多麼奇特的體質啊。
杜履書看著青年的神情十分驚嘆,最後他忍不住對青年感嘆道:“小隨,說不定最後全世界的人都死在這些變異菌手裡,而你會是唯一的幸存者。”
青年輕輕笑了一聲,“如果是這樣,那我可真是世界上最慘的人。”
第134章 瞎弟弟14
一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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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M市高速公路
“溫姐, 這個給你!”
少女跳上一輛車的車頂, 把左手拿的罐頭遞給車頂上坐著的女人, 然後自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溫綏接過少女遞過來的罐頭, 道了聲謝,用叉子插著裡面的肉塊塞進嘴裡。少女吃的是和她一樣的罐頭,但是表情遠沒有溫綏的那麼淡然, 她皺著眉頭一臉嫌棄, 嘴裡咕哝著抱怨:“每天都是這東西, 就不能給我們發點更好吃的東西嗎,這味道聞起來香,吃進嘴裡就跟咬爛木頭一樣,是放了多少香精。”
“咱們好歹也是有名的僱佣團隊, 老大就忍心讓我們吃著這種東西去到處替人做事嗎,真是個可惡的吸血鬼!”
她自己在這自顧自的說了一陣,見身邊的溫綏沒有搭話, 神情漠然又不知道在想什麼,便伸手戳了戳溫綏的手臂。“溫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溫綏這才看向她, 把手裡吃完了的罐頭放到一邊, “有的吃就已經很不錯了, 小丫頭就愛挑三揀四, 說你們老大壞話, 小心被他聽見。”
少女叫錢恬恬, 性格活潑人還嬌氣, 但不惹人討厭,遇上事了也是個能靠得住的隊友。她其實也隻是隨口找個話題想和溫綏聊聊天,聽她說的話也不放在心上,反倒瞪圓了眼睛看她身邊那個空罐子,一臉驚嘆的說:“溫姐,真虧你這麼難吃的東西還能吃的這麼快。”
溫綏面無表情的一敲罐頭說:“就是因為難吃才要快點吃,爛木頭越嚼越沒有味道。”
錢恬恬哈哈的笑了起來,“原來溫姐也覺得難吃啊,我看你每次吃著都很幹脆,從來不抱怨,還以為你不挑呢!”她在心底為自己又找到一個同陣營戰友感到高興,並且暗暗策劃著等眼前這任務完了,去找老大說說下回弄點好吃的。她們家老大對溫姐有那麼點心思,既然溫姐都說不好吃了,老大說不定會被美色所惑大方一回呢。
錢恬恬正想的高興,轉頭一看,溫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好像已經看穿了她的想法。錢恬恬神色訕訕,嘿嘿笑了兩聲。
溫綏一手撐在車頂,仰頭看著頭頂上的天空,嘴裡說:“恬恬,我不會一直留在你們隊裡,也許今天,也許明天我就會離開。”
錢恬恬放下叉子,撓了撓臉,“現在這世道,大家幾乎都沒有家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像一個大家庭一樣,我希望一個人都不要離開。我知道自己這麼想很貪心,也知道溫姐你一直在找人,可是溫姐你找人和留在我們身邊並不衝突啊,我們也是經常要出任務,到處走,去還有人的各個聚居地接受委託做生意,隻要跟著我們一起,溫姐你就能去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人,這樣更容易找到你想找的人。”
錢恬恬心裡有些難過,她其實一年前剛認識溫綏的時候,並不怎麼喜歡她,可是後來她救了她兩次,錢恬恬慢慢的了解了溫綏,心底就開始把她當成一個能依靠的大姐姐。隊裡的大家也都喜歡溫綏,也希望她能成為隊裡的正式隊員,一直留在隊裡。
可是溫綏始終不願意,她從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她願意幫助他們做事,不要任何報酬,但是不會成為揚帆僱佣團裡的一員,因為她可能隨時都會脫離隊伍去追尋一個人的蹤跡。
溫綏伸手揉了揉錢恬恬的腦袋,“就像你說的,我不會這麼快離開,所以,你也別老想著把我跟吳老大湊成一對了,我有男朋友了。要是你們都總是抱著這種心思,我也沒法一直在這裡待下去。”
錢恬恬忙擺手,“別別別,溫姐我不敢有那個心思了,你可千萬別走!”說完她又有點不甘心似得問:“綏姐,我們老大哪裡不好?”
溫綏:“這世上沒有人比我家那位更好。”
錢恬恬心裡被溫綏這句話膩歪到了,心想自己這位帥氣逼人的溫姐每次說起她那男朋友,都特別盲目,什麼世界第一帥氣聽話溫柔有耐心,除了眼瞎根本就沒缺點。
可隨機她又為溫綏感到難過起來,一年前那會兒的混亂是所有人的噩夢,那時候死的人不計其數,說是走失,其實被吞噬性變異菌感染,就是必死無疑的,就算再繼續找下去也不可能會找到人。
這一點,錢恬恬包括揚帆僱佣團裡的大家心裡都明白,錢恬恬覺得像溫姐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更加清楚,可她自己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放棄,她們即使明白也沒人願意去戳她這個傷疤,隻希望她能盡快走出來。
“好了,別光顧著說,快吃吧,你的肉罐頭都涼了。”
錢恬恬唉聲嘆氣的繼續吃罐頭,等她吃完,溫綏和她一起從車頂上跳下來,走向帳篷前的火堆,大家都在那坐著,吃完了的人就聚在一起討論這次的任務。
這次任務吳老大沒帶隊,帶隊的是副隊長楊洲,溫綏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隊員說到,“J市和B市隔了那麼遠,就算咱們把那東西安全帶回去了,路上也實在太折磨人,還得到處去找汽油,帶的食物物資也不一定夠,老大這次怎麼接了個這樣的任務。”
楊洲好脾氣的回答說:“這次的任務報酬太豐富了,物資我就不說了,但還有一種東西恐怕任何人都拒絕不了。”
他說到這裡環顧了一圈臉色疑惑的隊員們,輕聲說:“那是一種沒對外發布的新研制藥物,能抑制吞噬性變異菌。”
溫綏腳步一頓,臉上和其他人一樣露出震驚之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能抑制吞噬性變異菌的藥物根本沒有出現,至少上輩子沒有出現過。
但自從易懷謙的命運改變後,溫綏不再篤定一切都會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往前,也許是因為這輩子她跟隨這支隊伍去了很多地方,見到了遠比上輩子多的人和事,她發現這一次活下來的人比上輩子印象中的似乎要多一些。
上輩子她和易懷謙是被一伙人控制在了S市附近靠近Y市的郊外聚居地裡,那群人是一群亡命之徒,隻聽頭領的話,而那位頭領有個寶貝女兒,和溫綏一樣感染了寄生性變異菌。
寄生性變異菌不像吞噬性變異菌那麼致命,它又分成很多種類,每一種種類的寄生性變異菌寄生在人體身上後所表現出來的形式都是不一樣的,對人體的傷害影響也不同,溫綏說幸運也幸運,說倒霉也倒霉,她雖然身上的是寄生性變異菌,但那種變異菌成長期頻繁,每次發作就讓她痛苦萬分,而她的生命最多隻有兩年,屬於感染寄生性變異菌中堅持最短時間的那種,那位頭領的寶貝女兒同樣如此。
易懷謙身上的共生性變異菌能抑制她的寄生性變異菌生長,這一點被發現後,他們兩個就被那一伙人控制住,易懷謙也被迫透支生命力培養身體裡那種共生性變異菌,來為那個小姐控制寄生變異菌的生長。
後來那群人還找來了相關的研究人員,企圖在她和易懷謙身上做研究,最後被她自殺式的方法全都幹掉了。
就上輩子所知道的,除了易懷謙身上那種共生性變異菌,沒有其他東西能抑制不同屬性的變異菌生長,特別是吞噬性變異菌,就算是易懷謙身上那種共生變異菌,也沒法抑制絲毫。可現在溫綏卻聽到出現了能抑制吞噬性變異菌的藥物,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但溫綏沒表現出來異樣,就坐在了附近繼續聽楊洲他們說話。
楊洲的話引來了一場議論的熱潮,大家聽到這個消息情緒都很激動,畢竟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有能抑制變異菌生長的藥物出現。於是很快就有人表示懷疑,“副隊,這是真的嗎?”
楊洲臉上帶著笑,點點頭解釋說:“是真的,老大已經帶著另一隊人去了B市,他會在那裡等我們完成任務去會合。發下這個委託的杜先生和他的團隊,現在就在B市。”
“那位杜先生是一個研究變異菌的學者,他的研究經過一年時間終於有了不小的突破,他能拿出這種藥物的消息不止我們,還有一些消息靈通的僱佣隊伍也知道了,杜先生發下了好幾份委託,全都是採集各種不同的變異菌,我們隊伍這個任務還是隊長和杜先生的學生認識,才搶到的。”
“我今天告訴大家這個消息,就是為了告訴大家,我們並不是毫無希望,隻要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能好好活下去,我們大家都要一起好好活下去,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任何一名隊員因為感染變異菌死去,我相信,很快我們就再也不用害怕那些該死的變異菌!”楊洲笑著說,眼裡隱隱有些淚光。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然後紛紛笑著附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