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弄堂小門的門檻上,又回想起了被母親接走的前一天。
那一天,謝淵緊緊捏著她單薄的肩膀,用力地對她說――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不要把未來交到別人的手裡,隻有自己真正強大起來,才能抓的住...”
殷之遙問他:“抓住什麼?”
謝淵:“抓住你所愛的一切。”
第40章 重逢(不想當認識的人,那當女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殷之遙報考了繪畫專業的藝術生。
班上的同學,包括班主任Miss張在內,對殷之遙的選擇都感到困惑不解。
以她現在年級前五十的成績, 國內一流的大學是隨她挑選的, 竟然會選擇走藝術生的道路。
Miss張不止一次找殷之遙談話, 然而,她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回答:“這是我想走的路。”
後來學校的美術老師看到殷之遙的畫之後, 也頗感震驚。
一個沒有經過系統培訓的學生,繪出來的畫作,竟然比那些參加過集訓的藝術生還要好。
美術老師直言她是天才, 不該被偏見所埋沒。至此, Miss張終於不再多言,任殷之遙填報了藝術專業。
藝考的分數非常高,而高考分數更高, 殷之遙順利地考上了國內最一流的藝術類院校――北城藝術學院。這所學校建校百年, 誕生了不少殿堂級的大師, 是全國美術生的夢想所在。
填報這所學校,殷之遙倒是沒有考慮太多, 因為這所學校在業內就是最好的,她的分數,除了這所學校, 填報任何其他學校都是浪費。
Advertisement
填報志願的時候,殷之遙聽喬正陽說提過一嘴, 說這所學校,距離北城大學很近, 比他的學校還近。
殷之遙心裡劃開一層漣漪,但終究沒有多問。
她心底藏著一個疙瘩, 始終沒有解開,那天在醫院樓下她不敢見程妄。此後,便再也鼓不勇氣,主動聯系他。
而聽喬正陽說,程家老爺子也搬去了北城療養,方便他悉心照顧,逢年暑假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在殷之遙考上北城美院之後,程妄亦沒有聯系她。
殷之遙猜測,興許他真的很忙...亦或是,不願再和她聯系了。
拿到高考錄取通知書,殷之遙又去看望了謝淵,把錄取通知書給他看了。
謝淵臉上總算展露了難見的笑意:“還不錯。”
“哥,我會有出息的,以後你出來了,換我照顧你。”
“你個小屁孩。”
“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經長大了。”殷之遙固執地說:“我是大人了。”
“過來。”
殷之遙湊過去,謝淵揚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頭,不過他的手被手銬固定在桌上,沒有辦法抬起來。
他隻能輕輕撫了一下她荷葉邊兒的袖子,不再多說一句話。
走出看守所,殷之遙望了望空曠的草野,攥緊了手裡的錄取通知書。
這是唯一能讓她心安的東西。
......
九月初,殷之遙和喬正陽一起搭乘飛機去了北城,喬正陽替殷之遙拿著行李,順利辦理了入學手續,又去她的宿舍幫她打掃了清潔衛生。
雖然一路都在抱怨麻煩,但是殷之遙看得出來,這家伙就是嘴上厲害,當哥哥該做的事,他一樣都沒落下。
“我們的學校相隔不遠,有事來找我。”
臨走的時候,他很不放心地叮囑她:“初來乍到,和室友同學們好好相處,別跟家裡似的,一言不合就上拳頭。”
“我才不會呢。”
“你對我不就是這樣?”
殷之遙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故意害羞地說:“誰讓我中意你呢。”
“操!”喬正陽往後跳了兩步:“太肉麻!”
殷之遙本來就是跟他開玩笑,故意逗他來著:“快回去吧,你再多呆一會兒,別人真以為你是我男朋友了。”
“走了走了。”喬正陽擺擺手,又說道:“以後遇到事兒,別找我,找你程妄哥,他學校離你更近。”
乍聽到這個名字,殷之遙心髒一抽。
雖然神情依舊沒什麼變化,但是心裡卻劃開了一圈圈不平靜的波瀾。
近鄉情更怯,她哪裡敢聯系他。
“他...最近在幹什麼?”殷之遙還是忍不住,向喬正陽打聽關於程妄的消息。
“程妄啊,他大三了,很忙,我也快小半年沒和他聯系了。”喬正陽說道:“因為家裡的變故,他壓力也挺大。上一次見面,一起吃火鍋,飯還沒吃完他就被叫走了,整個人瘦了不少。”
“噢...”
“你有時間聯系他,讓他注意身體,別太辛苦了。”喬正陽說道:“他最聽你的話了。”
殷之遙心裡隱隱有些難受,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不是疼痛,就是覺得壓抑,覺得悶...
喬正陽沒有注意到殷之遙情緒的變化,轉身離開了學校。
殷之遙回宿舍之後,室友們都在向她打聽關於喬正陽的事情,羨慕她有這麼高又帥的哥哥。
殷之遙倒是從來不知道,喬正陽竟然和“帥”這個字能掛得上鉤。
或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不好的感受,讓她對他產生了本能的討厭,連正常的審美都扭曲了吧。
軍訓之後,大學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大學之後的殷之遙,跟著寢室的女孩子們一起學會了化妝和打扮,漸漸的有了自信。
與此同時,她在繪畫方面的天賦和水平,得到了老師極高的贊賞。
老師也曾經直言說過,殷之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她變得優秀且獨立,眼睛裡漸漸有了光芒,而這樣的光芒,她曾經隻在程妄的眼中見到過。
玩滑板也終於不會摔跤了。
殷之遙把程妄的滑板也帶過來了,這滑板程妄一直寄放在她這裡,久而久之,興許是忘了,一直沒有過來取。
她加入了滑板社團,成為了社團裡當紅的新人小學妹。滑板玩得非常好,長得又漂亮,打了耳洞,甚至在鎖骨下面還刺了紋身,一隻蹲坐的小狗。
跟程妄在她校服上畫的那隻小狗一模一樣。
滑板社團每天晚上都會在食堂地面的小廣場活動,放著有節奏的旋律,大家在表演著花式滑板。
殷之遙無疑是最惹眼的那一個。
在依舊炎熱的九月裡,她穿著熱辣的短褲和吊帶,梳著散碎的丸子頭,漂亮的頸項之下,小狗紋身若隱若現...
冷感而張揚。
這樣的殷之遙,反而讓不少沒有自信的男生望而遠之,不敢靠近。
因此,敢於跟她表白的男孩,都是學校裡非常優秀自信的男生,譬如院學生會的主席――鍾沉。
在一般的女孩眼中,鍾沉英俊陽光又有能力,是音樂系的“鋼琴王子”,歌也唱的好,簡直就是女孩們心目中的理想型。
那晚,他跟殷之遙告白了,很坦率地告訴她,喜歡她,特別喜歡,每天晚上都會來廣場上看她玩滑板,希望她能給他一個機會。
在女孩們激動的呼聲裡,殷之遙拎著滑板,禮貌地拒絕了鍾沉。
少年眼神中雖有失望,不過也沒有糾纏。
後來陸陸續續有不少男孩子跟殷之遙告白,這裡面也不乏才貌俱全、家境優渥的男生。不過,無一例外都遭遇了滑鐵盧。
一下子,殷之遙成了藝術學院的高嶺之花,沒有人能夠將她攀著下來。
正如當年的程妄一樣。
不是這些男生不夠好,不夠優秀,恰恰相反,他們的條件都是那麼好。
隻是,在殷之遙心裡一直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那個秘密曾經佔滿了她青春期的全部情緒,歡樂、沮喪、難堪、勇敢...
她所有的悲歡喜樂,都與那個秘密有關。
在某個下雨天,見過最驚豔的少年。
從此以後,他就是她視線的全部,怎麼還能看到其他人呢。
周末下午,殷之遙和社團的朋友去社區玩滑板,在跨越障礙的時候,因為跳的太高,結果手機從兜裡飛了出來。
殷之遙撿起手機,屏幕已經碎成了渣,輕輕碰一碰就會往下掉。
她沮喪地和朋友道了別,沿著街道四處尋找手機修理店。
朋友給她發來短信,說大學城後街有一家維修店還不錯,修手機是個超級大帥哥,技術也好,說完還給她發來了定位。
殷之遙按照定位,找了過去。
和其他修理店不同,這間手機維修店整體裝修潔白,給人一種很大氣上檔次的感覺。
殷之遙一進去就感覺錢袋子可能要保不住了,有點想退出去。
恰是這時候,店門前的小哥招呼住了她:“同學,修手機啊?”
殷之遙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將碎屏的手機遞了過去,同時打量著他。
他看起來是很幹淨清秀,個子高高的,但是遠遠算不上朋友口中的超級大帥哥。
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口味。
小哥看了看屏幕,又試了試觸屏功能,說道:“你這都掉渣了,要換屏啊。”
“嗯,多少錢呢?”
“內外屏都要換,你這手機...少說一千吧。”
“這麼貴?”
小哥繼續忽悠道:“你內屏全都壞了,我們要全套給你拆換。”
“看起來好像隻有外屏壞掉了,觸摸都還有感應。”
“你這屏幕碎得太厲害了,隻能內外屏一起換,否則遲早出問題。”
“那算了。”
殷之遙這手機也才買成三千多,換個屏幕就要一千,她覺得不太劃算了。
見她猶豫,小哥又說道:“你出去問問,到處都是這個價,我絕對沒胡亂喊價。”
“還能用,我暫時就不換吧。”說完,殷之遙拿了手機要走。
恰是這時候,另一雙手按住了她的手機。
手背皮膚白皙,青色的脈絡很明顯,手指颀長、骨節分明,指甲蓋上有飽滿的月牙。
看到那雙手,殷之遙心頭一顫,抬起頭來。
程妄對她淡淡一笑,眼角挑了起來:“都碎得掉渣了,也不怕割到手嗎。”
快一年沒見了,他五官依舊凌厲硬朗,隻是看著瘦削了些。
輪廓越發分明,頭發是全都剪短了,理了個簡單清爽的平頭,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顏值。
他的神情依舊霽月風清,笑起來,眼底有光。
殷之遙早已經沉寂的心跳,再度砰砰砰砰砰地狂跳了起來。
程妄接過了手機,檢查了一番,說道:“摔成這樣,內外屏都要換。”
“我沒騙你吧。”明飛趕緊說:“咱們店花都說了,內外屏都要換。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哦...”殷之遙愣愣地點頭:“那換。”
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明飛倒是笑了起來:“看來小妹妹你這是指著顏值下單呢。”
殷之遙本能地否認:“不是啊,我本來就要修手機。”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明飛拍了拍程妄的肩膀:“周圍學校妹子些,手機電腦壞了,都要指明要我們店花修,更有過分的,故意摔了手機來找他修。”
她急切道:“我...我又不是這樣!”
程妄拿著螺絲筆,不滿地偏頭道:“別逗她。”
“為什麼?”
“她是我認識的人,你把她弄哭了,老子要揍你。”
“呀,認識啊!”明飛微微有些訝異:“我還要揍我?我怎麼沒聽說你有關系這麼好的女孩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