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實在太難捱,所以我就找了支鉛筆,自己給自己畫畫,畫我想要的玩具,畫我想吃的東西,畫我喜歡的衣服,還有畫我沒見過的爸爸……
一開始是在水泥地上胡亂畫,後來就找舊雜志舊報紙,還有鄰居們不要的舊本子。
素描,是成本最低的繪畫形式。哪怕後來,曲思恩——我爸收養了我,我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素描很好啊,寥寥幾筆,就能畫出我想要的東西。單調、黑白、無趣……就好像我過去的生活。
可參加比賽之前,我才發現我開始向往更有色彩的東西,明媚的鮮明的顏色,和你名字一樣溫暖的橙色,遊樂園天空清澈的蔚藍色,下雪天幹淨的純白色,還有……和你眼睛一樣,漂亮的茶色。”
那些絢爛的顏色,都是她給他的感覺,如此生動明朗溫馨。
於是,他一改以往的風格,用新的方式來畫畫。
他渴望用這種方式,畫出心目中感受到的她。
所以,對他來說,比得獎更高興的事,是以她為靈感的畫作得到了專業評委的認可。
在畫展的時候,她沒有接他的話。
但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髒在微微的加速跳動。
不是特別明顯,但確確實實加速了。
她搖搖頭,決定不再想下去,於是擱下手機,拿了換洗衣服去浴室。
等到再出來的時候,發現秋嶼給她來了微信,提醒她一周之後的S城酒宴不要遲到。
這個局,幕後人自然是鬱盛,不過她好像有所顧忌,目前並不願意太高調,就像之前服裝設計比賽,也是隱在了《霓裳》的背後,借著其他方的名義,做她想要做的事。
這次酒宴也一樣,表面上隻是S城的時尚雜志《藍鳥》舉辦的一次同城服裝設計界的新貴交流活動,但她真正的目的,姜未橙現在還不知道。她沒有那種刻意打聽老板行事喜好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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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聽說那幾家服裝公司的事情基本都已塵埃落定,最難啃的一家也啃了下來。
走馬上任的日期定在四月中旬,而這個酒宴,她把它看成是熱身,提前去認識一下人,未來兩年可能會有很多碰面機會,先打好交道也不錯。
第22章
範秘書敲門提醒何溫赴宴時間時, 何溫正插著褲袋站在辦公桌後方的落地玻璃前,從二十五層的高度看腳下的城市。
傍晚時分,天幕遼闊, 夕陽將天邊的雲絮染成了絢麗的橙色。
看到這個顏色, 他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想到姜未橙。
他聽她說過,她是在傍晚出生的,是個夏天的傍晚, 窗外的天空和白雲被染成大片大片的橙色, 無可比擬的美景, 所以她的媽媽給她取名未橙。
想到她,他的情緒無端跌至谷底。
《霓裳》年度時尚會時, 他沒能去B城,因為他父親在這之前突然情況惡化, 進了重症監護室。
他母親一改往常端莊沉穩的模樣,在搶救室外面哭紅了眼睛。她抱著他, 一遍遍問他,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何溫倉惶的閉上眼睛想:是啊,到底應該怎麼辦?
這種情況下,他注定再一次和姜未橙錯過了。
簡直像是命運惡意的玩笑!
之後, 等到父親情況穩定, 他看了《霓裳》時尚會的視頻,姜未橙那天的確去了, 但因為冠亞軍兩人本身就已經是成熟有名的設計師, 比較高調,所以相比之下她顯得格外低調。
她隻在最後謝邀設計師時出來走了個T臺。
她穿著她自己設計的改良版旗袍,相比模特, 她一米六九的身高不算特別顯矮,主要比例很好,腰肢纖細,若隱若現的長腿細長白皙,步步生蓮,就連腳踝看著也格外精致纖細。
看完視頻之後,他做了件連自己都意外的事,他臉色平靜的讓秘書替她聯系了行業口碑最好的私家偵探社。
然後,他直接給了對方姜未橙參加《霓裳》的比賽資料,示意對方去查她現在的聯系方式和住址。
以前,他是不屑用這樣的方法的。因為有違他接受的教育,何家的家規,就是要走正道,要為人正氣,不能因為家裡條件優越,就肆意生活。
錢不是萬能的,人的品德同樣重要。
所以,當初姜未橙不告而別去了國外,他一直忍耐著,沒有私下找人去查她的去向和新的聯絡方式甚至是地址。
他一直認為,哪怕內心裡再有欲望,也不可能越過他多年來已經刻在骨子裡的原則。
可是,他現在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
感覺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哪怕隻是再跨半步,就會跌入深淵,粉身碎骨。
他必須得找到她!
哪怕要為此違背自己的原則!
可是,三天之後,對方卻告訴了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查不到。
“什麼意思?”何溫很愕然。
“不好意思,錢我會退給你,不過建議你也不用換其他人查了,應該是有人刻意在保護她的資料,那人應該來頭很大,我這次也不知道有沒有惹上麻煩。”
那個私家偵探也是老手了,這種情況以前也碰到過,但是不多,經驗告訴他,不能繼續查下去,會給自己惹麻煩的。
他當即退掉了何溫的錢,一分沒扣。
何溫不死心,又聯系了網上的其他偵探社,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為什麼?
怎麼會?
何溫不明白,但他並不傻,這情況應該有人在背後護著她。
是誰?有能力做這種事的人,又為什麼要護著她?
姜未橙的事,再加上父親病情加重的事,從那時起,他偶爾便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焦躁的情緒。
直至上個月,當公司主權易主,陌生人闖進公司會議室的時候,這種情緒幾乎到達了極限。
對方不僅掌握了亞仁服飾其他董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還拿著從其他渠道拿到的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加起來就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掌握了亞仁絕對的話語權,並且以後都不可能再改動。
何溫不明白,這剩下的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這件事情實在太大,哪怕他想要瞞著醫院裡的父親也瞞不住。
何父當時半靠在病床上,異常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家不算特別大的服飾公司會被人盯上,但早年,他的確曾經分別給過幾個人公司的股份。
最開始和他一起創業的幾個老員工勞苦功高,最後卻被董事們排擠,傷心失望下提前退休離開,何父不忍心,每人都分了點股份,不多,1%,05%……分別依照對方的功勞給的,細細碎碎加起來一共百分之十,讓他們可以每年分點錢養家。
另外,還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他給了一個女人。
對方在他年輕時,和他酒後有過一夜,這件事是意外,但是卻被何母發現了。
當時何母要離婚,他一再發誓根本不喜歡對方,哄了很久才把何母哄回來。
而那個女人,當時因為懷上他的孩子,他便瞞著何母分給了她5%的股份,隻說是給老員工了。
之後,那女人知道沒辦法上位,很快就離開了這座城市,隻留下一個銀行賬號,亞仁的財務每年都會把分紅打過去。
因為何父手裡依然留下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超過了其他董事加起來的百分之四十,所以他從來沒擔心過,有一天,公司主權居然會易主。
畢竟那些老員工很多都搬了家,散落在各方,連何父都不太清楚對方的現狀,隻有財務會每年按時轉賬。
顯然,對方的能力遠超他們想象。
而他們對亞仁勢在必得,根本躲不過!
“算了,隻是主權,隻要公司還在,你和你媽生活不會有太大改變的,畢竟我們手裡還佔了股份。”
如今,何父隻希望對方不會對公司做出一些不可逆的拆分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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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秘書第三次出聲時,何溫終於動了。
他轉過身,落下眼簾,伸手取過一旁的西服外套:“行了,以後也別叫我何總了,等再過些日子,新的管理人員進場,公司就要變天了。”
“何總……”範雪看著他憔悴的眉宇和消瘦的臉頰,有些於心不忍。
這陣子,他太難了,家事、公司的事接踵而來,很多時候他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午飯也不出去吃,偶爾她給他訂外賣,可到了下午下班,外賣依舊原封不動的擱在桌上。
倒是一旁的煙灰缸裡,積了滿滿的煙頭。
何溫見她這模樣,倒是笑了笑,隻是那笑容有點苦,看起來還不如不笑:“行了,我好歹也有個董事身份,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慘,走吧,今天你陪我去酒宴。”
“我?”範雪有點慌張,倒不是她對何溫有什麼想法,而是陪同赴宴這個位置一直都是陸主設佔著的。隻是近半年公司事情多,少有參加宴會的活動。
但她消息靈通,之前就知道陸主設為了今天能陪何總去酒宴,特意買了新的晚禮服,去做了指甲,今天下班後就去更衣室開始悉心準備。
如果被陸主設看見何總帶她去赴宴,她以後在公司的日子可能就不太好了。
於是,範雪有點尷尬的開口,表示自己今天已經約了男朋友,所以……
何溫對到底有沒有女伴去酒宴並不在意,聞言點點頭,將西服穿上,扣上扣子,對著一旁的整裝鏡整理好領帶,便出了辦公室。
他剛走到電梯間,電梯門開了,陸可冉走了出來,她穿了條純黑色的一字肩高腰及膝緊身裙,這是一條極顯示身材的裙子,頭發燙成大波浪,隨意自然的從肩頭散落。
四月初的天氣,還有些涼,她卻一件外套都沒有穿,隻帶了塊薄薄的披肩,一手拿著H家的黑色手包,朝何溫笑了笑:“這麼巧,原本還想上來看看你下班沒有,走吧,宴會快開始了。”
何溫蹙了蹙眉,但看著她盛裝打扮的模樣,到底沒多說什麼,隻是一起赴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