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忌什麼呢,他什麼都不顧忌。
無所謂林織的危險與古怪,無所謂他明面上的身份,隻記得這是他的繆斯是他的美神,是他想要竭力觸碰並且難以抑制渴望的人。
林織無名指指尖上的傷口依舊往外溢出血珠,順著手指淌落。
他抬手指尖從景浔的面頰上撫過,眼裡帶著笑意,帶著些微微抱怨地說:“我的右手要用不上力了。”
景浔從他的眼眸中意會了他的意思,將林織向上託了託。
血液在他的面頰上擦出痕跡,映入他的眼中,逐漸漫開,血腥味充斥鼻腔。
過往的記憶不可避免地湧入,將記憶變得越發混亂。
嘈雜的聲音、溫熱的血、惡意與兇狠,那些殘肢與困於狹窄之地的逼仄,感受扼住人的咽喉。
破碎顛倒扭曲的世界,呼喚著他加入殘虐者的行列。
輕柔的吻落在他的面頰上,輕舐去著他的傑作。
落在幼年孩童面上始終伴隨著他的痕跡,混入了血色的曖昧與浪漫。
依舊留存於構想中的過去,空間微微扭曲,散成了同樣無序的碎片藏匿。
“唔。”
低哼的氣音,是越發迷戀的執著的結果。
午後的陽光慵懶,和煦映照著大地。
有車駛入小區,車上的男人付了錢,到了別墅前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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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機離開後,他並沒有走向最近的那棟住宅,而是繞路前行。
這片別墅區中間的間隔較大,有規律地種植著綠植,維護住戶們的隱私。
男人穿著長款風衣,走到監控盲區時才微微顯露些行走的不自然。
大腿上的傷口已經被韋錦榮進行包扎,好在沒有傷到要害,但這不妨礙他在心裡記了曾經的老搭檔一筆。
韋錦榮很快地來到了弟弟的住宅周邊,卻沒有直接敲門。
他翻進了後院,尋找著連通地下室的隱蔽入口。
一般房屋的地下室比較大,但景浔因為曾經在地下室裡有過被綁架的經歷,所以房屋的地下室被填了,當初是他負責的這件事,為了安撫弟弟,他特地為地下室設置了除了房屋內部以外的室外出口,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那個裝飾物上面已經落了淡淡的一層灰,想來是很久沒動過了。
為了避免被察覺到破綻,韋錦榮小心地移動,看了一下四周,進入了狹窄的地下通道。
通道裡的氣味並不好,填平的水泥面粗糙,韋錦榮腦海裡預估著房屋地形,繼續朝前走。
暖氣設施管道在這一層,運轉的輕微響聲讓韋錦榮有些神經敏感。
根據他對景浔的了解,他連冬天都極少開暖氣,更可況是在秋天,難道家裡有別人?
可按照景浔的性格和他躁鬱症的病,不太可能收留人。
韋錦榮走到室內出口的臺階處腳步頓住,心裡有些猶疑。
這些天的躲避已經讓他下意識地對看見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產生了懷疑,寧可多心哪怕懷疑是錯誤的。
地下室裡沒有信號,逼仄到隻能容納一人的環境讓人有些發悶。
韋錦榮的額間出現汗珠,他吐出一口氣,決定還是出去看看。
按照景浔的習慣,可以在客廳看見他,如果他不在客廳,他可以正好上二樓。
那是景浔的私人領域,正好可以和他談話。
他步伐極輕地上了臺階,推開了地下室入口的擋板。
地下室入口在一個雜物間裡,從雜物間出去,同一條水平線上是客房,從走廊出去就是客廳。
客廳內一片寂靜,蓋上布的畫架待在沙發後,從寬闊天窗直接照下的光充盈著室內。
臥室裡,林織陷入在寬大柔軟的床被間,平復著呼吸。
並沒有多向下蔓延,默契地點到為止。
有些時候有些氛圍隻能做一些事,再超過就落俗。
那些炙熱的隨著呼吸一並被呼出的情緒,散落交纏,介於與愛與情之間。
景浔跪坐在林織的旁邊,握著他的右手,專注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問:“我可以給你畫畫嗎?”
他不滿足於隻是背後的窺探,想要通過眼睛看到而不是冰冷的屏幕。
想用眼睛捕捉他身上的所有色彩,看著因光影變動產生的細節,避免因距離產生的失真。
想獲得許可,想感受更多。
即使被危險吞噬,不剩殘渣。
即使景浔是俯首看著林織,所表達的卻是仰視的請求。
林織彎唇:“當然,能成為大畫家的模特,榮幸之至。”
這也是我的榮幸,景浔在心裡低語,親了親林織的手背。
景浔有些後知後覺,心裡有些期待和緊張地說:“你看過我的畫嗎?”
林織側身,撐著面頰看著他答:“當然,展出的全部,我都看過。”
“那你最喜歡哪一幅?”
這話要是讓常雨涵聽見能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錯亂了,因為景浔最討厭別人這麼和他寒暄,在他聲名大噪之後他越發厭煩這種話,而現在這種話直接從景浔的嘴裡問出,他居然主動去詢問別人最喜歡他哪個作品。
“最喜歡嗎?《戈爾德的鳥》。”
景浔聽見沒有失落,這的確是他比較滿意的作品,不過他最喜歡的不是這一幅,但他現在最喜歡的作品在二樓,沒被任何人看見。
別墅二樓,站在畫前的韋錦榮心裡微微發冷。
被開闢的新區域之掛了兩幅畫,第一幅雨霧他看不懂,但第二幅畫上青年的臉他無比熟悉。
看著鏡子裡那雙眼,他腿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旁邊有幅畫正在陰幹,韋錦榮走了過去,果不其然又看見了同一張臉。
林織,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第104章 失蹤哥哥的男友
“你是從那幅畫認識我的嗎?”
景浔望著林織,想繼續聽他說話,說關於他們之間的那些聯系。
他喜歡這種氛圍裡林織望著他的眼睛,喜歡林織的聲音,哪怕是不怎麼說話的他,也想要就這樣傾聽下去。
他對外界的信息並不敏銳,因為他並不是很喜歡看網絡資訊,也隻和小部分人交流。
代理人常雨涵告訴他,那是他最受歡迎的一幅畫,很多人都因為這幅畫開始認識他喜歡他,景浔並不知道這些,不過他知道《戈爾德的鳥》這幅畫帶給他的金錢最多。
盡管藝術不能夠用金錢來衡量,但某些時候,又可以通過金錢來印證價值。
“對,那幅畫確實很好,不管是色調還是技法,還有……”
“嗯?”
“還有角落裡那個男孩。”
景浔微微睜大眼,用極為怪異又熱切地眼神注視著林織,有些不確定地說:“你注意到了?”
林織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當然。”
在《戈爾德的鳥》這幅畫中,除了為主體的銜著紅色荊棘的鳥,在油畫的角落處有著哭泣的男人以及恬靜貼著母親的孩子。
《戈爾德的鳥》是一種指代,在傳說中戈爾德是一個性情暴戾的君王,自稱天災,以殺人取樂。
他有一隻鳥,每當他想要殺人的時候,就會讓自己的鳥銜著一截荊棘,鳥把荊棘落在什麼地方,戈爾德的屠刀就會揮向什麼地方。
這個流傳的民俗故事被許多畫家畫過,大家都有不同的版本,大多數時候戈爾德會出現在畫裡,鳥在他的左右,那些畫或刻畫他的殘暴歡愉,或刻畫他的猙獰殘忍,或刻畫災難下可憐的死者,其中不乏一些大師的精妙作品,而珠玉在前的情況下,景浔這幅畫依舊在如今取得了成功,除了他的畫技和色彩運用以外,他的創作主體也有些特別。
景浔的畫裡隻有那隻鳥,而且以鳥做為絕對的主體,遠處的災難在它面前顯得微小。
戈爾德的鳥到底是什麼鳥,這一點在故事中並沒有詳寫,有的故事說是鷹,有的是鴉,有的是禿鷲,總之都是兇猛或者威風凜凜的禽類。
景浔畫的是一隻白雀,是與民俗故事最早版本同一時代的一種珍稀鳥類,目前已經滅絕。
有人覺得景浔在用純白對比血腥,因為白雀口中銜著的荊棘帶著血色沉澱的鏽紅,那種色調的精準把握一度讓人覺得上面是真的血而不是調制的顏料。
角落裡貼著母親神色恬靜的男孩,大多數是在討論他活著還是死了,畢竟稚童的安靜與天真,越發能反襯災難的無情,給人一種衝擊感。
景浔知道大多數人的猜測,但他的心怦怦跳,因為他認為林織是特殊的,或許林織真的能感受到他在創作的時候留下的東西。
但那種可能很微小,景浔知道,但他仍然不可抑制地期盼著,期盼著一場共鳴。
在灼燙的目光中,林織伸出了手,他的指尖遊移,在景浔的掌心中輕點。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那是男孩掌心中被荊棘劃出的血痕,在油畫中很難被看見,隻有不斷放大局部,才能才他微微合上的掌心中,捕捉到一點端倪。
林織在看見時就無比確信,沒有理由。
事實上他並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正不正確,但是在他試探地說出後,景浔的反應已經給出了信號。
經歷過災難洗禮的人,會以此提醒自己約束惡,還是釋放惡。
林織在景浔的畫裡看見了掙扎,而在他眼前的景浔,似乎也在艱難的徘徊。
這些天景浔看著他的目光其實並不算善意,隻是他自以為正常,而林織配合他罷了。
景浔越對他有感覺,那種目光裡的能夠被稱為病態的意味便越發難以遮掩。
在他的手指滴血的時候,在親吻他的時候,那種狂熱比起正常人的性欲,更像是要把他咀嚼吞吃,下一刻就要把他肢解。
可景浔不知道,他還以為自己表現的和普通人一樣。
連此刻他歡欣的表白,都讓人有些悚然。
“好想永遠把你留在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