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鐸看著他虛張聲勢張牙舞爪的樣子,彎唇道:“一言為定。”
由於是在正面,裴鐸還瞥清了林織的腹部,依舊有著淡紅色的花紋。
裴鐸在心裡輕嘆,下次再入幻境的話,他會提醒林織要注意遮掩。
從出口處離開,裴鐸睜開了眼。
他依舊坐在桌前,面前是堆疊的奏折。
不遠處小狐狸還在睡夢中,呼吸聲均勻。
裴鐸繼續看著奏折寫朱批,可看著看著腦海裡莫名浮現了林織抱著尾巴在水池中看著他的模樣,懸停的筆滴下筆墨,汙了一塊痕跡,所幸不是很重要的折子,裴鐸捏了捏眉心,決定等林織醒了再好好和他說道一番。
紫色的狐狸團著趴在床上,閉著的狐狸眼睛遮擋住了眼裡的笑意。
裴鐸果然已經不太抵觸他的人形,那他便可以進行下一步動作,進一步讓裴鐸的底線降低。
剛剛在夢境裡林織也知道裴鐸不可能下水來摸他尾巴,要是這麼做了,他就不是裴鐸了。
引起裴鐸的獨佔欲,要比引起他的性以及愛欲要將簡單,林織打算這樣循序漸進。
在這一點上,林織和他不同,裴鐸還需深思熟慮後行事,而林織已經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等待著感覺隨心而行。
面對耐心的獵物,林織一向更有耐心。
第68章 權宦的狐狸妖寵
當林織用自己的妖氣徹底包裹住桃花妖的妖丹後,淡紅色的霧氣停止了彌漫。
林織也從“昏睡”中醒來,對上了裴鐸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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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裴鐸開口詢問,林織便立刻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本來我想將這妖帶回來給大人審訊,可是見到這妖要害人,所以我才急忙吞了,他可沒打過我。”
裴鐸看著小狐狸昂著腦袋有些驕傲等著他誇獎的模樣,有些被氣笑。
“這麼說,我還真得好好誇誇你的能幹,在修為還未完全恢復的狀態下便能如此勇猛。”
裴鐸面上笑吟吟,是他慣常的溫和模樣,可幽深的眼眸卻說明了這話語裡的喜悅可沒幾分。
裴鐸清楚,要不是那和尚耗了桃花妖的太多精力,將她重傷,小狐狸怎麼能完全無損地吞了桃花妖。
林織謙虛地回應:“大人也不用如此誇獎我,我先前被挖心都是被暗算,否則才不會那般,大人放心,我一定努力成為你座下的大將。”
裴鐸有些無言,頗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盡快將這顆妖丹煉化了,下次不許亂跑。”
小狐狸還是太弱了,裴鐸想,至少他強大些,他也不用擔心一夜不見小狐狸剩下半顆心也沒了。
他若是乖些,安安分分地待在他的庇佑下,當然不會遇險,可偏生這狐狸性子莽撞,又在山野間自由慣了,拿回妖心之後會甘願一輩子都在他身邊當隻狐狸嗎?
裴鐸不知道答案,但無論如何,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小狐狸不能離開他身邊。
裴鐸的想法和先前已然不同,不過他沒有想法倒置的感覺,雖說先前是小狐狸求著他收留求著他做交易,生死都捏在他手中,可既然他養了,那就是他的狐狸。
林織的狐狸腦袋快點出殘影,弄的裴鐸哭笑不得。
雖然他沒有見過其他狐狸,但從鎮妖司的歷史記載中可以看出,林織的性子大抵在狐族中都是異類。
他先前還想過林織如此心性,想必連魅惑都十分糟糕,可他忽地又想起了晨間霧氣中的那個幻境,心裡的笑意淡了些。
天賦卓絕,大抵如此。
裴鐸越發不想他人形行走世間,到時候會引來多少覬覦的目光呢。
妖雖然狡詐,可人心晦暗絲毫不差,這世間不僅僅有妖吃人,亦有人故意獵妖褻玩。
“方才壓制那顆妖丹有什麼異狀嗎?”
裴鐸狀似無意地詢問,卻始終緊盯著林織的反應。
林織回憶似的說:“休息好後我恢復了些精力,用妖力壓制住,費了一點功夫,到沒覺得有什麼異狀。”
裴鐸頷首,表示知曉了。
裴鐸沒有再問話,林織也沒有再開口,裴鐸處理著政務,林織便專心致志地煉化著體內的妖丹,將妖力進行轉化。
夜間,01摩拳擦掌:【宿主,今晚要不要讓任務對象再進一次幻境?】
林織雖然沒有告訴01他的計劃,但不受幻術幹擾的01在今早清楚地看見,原本清醒的裴鐸在不斷地吸入霧氣後恍惚一瞬便困倦閉眼的模樣,再結合林織之前中了桃花妖幻術的模樣,01自然猜了出來。
雖然01不知道幻境裡發生了什麼,但它知道一定是很有意義的事情,這就是它對宿主的信心。
林織悠悠然地掃著尾巴,答了一聲不用。
【缺憾比圓滿更值得讓人記住,當約定隻存在於一個人的記憶中,那還能被稱為約定嗎。】
在擁有了桃花妖的這種能力後,林織的天賦能力更上一層,在今早他使用的時候,其實有考慮過時常讓裴鐸入夢,在夢裡和裴鐸發生較為完整的故事線侵襲裴鐸的心,但在思索了一陣後,林織放棄了這個打算。
沒必要,且不說這種事情和他現實正在做的事情有些重疊,他也並不是很想光憑借溫情脈脈來和裴鐸日久生情。
這太難了,裴鐸的心真的很冷硬,而且他的性冷感也並不是薛定谔式的冷感,而是實實在在的冷漠。
昨夜裴鐸的情緒裡有驚豔有憂慮有微惱,唯獨沒有情。
所以在幻境中他就算向裴鐸示好把裴鐸當成唯一,裴鐸也許會意動,但那需要和現實一樣的漫長的時間。
他總不能天天讓裴鐸入夢,裴鐸又不是個普通人,他是天賦卓絕的鎮妖師,這種心思一旦被發現,那就前功盡棄。
對比了風險和收益之後,林織選擇了另一種辦法。
存在於過去的狐狸隻會出現一次,所謂的約定也隻會有一個人記得。
若有一日,那隻約定好下山找他一起看人間的狐狸,想選擇與他人同行遍歷山河,明明是第一個被約定卻被遺忘的裴大人,又該如何想,林織非常期待。
01在心裡默默為任務對象哀悼幾秒鍾,在誅心這個方面,它宿主是專業的。
是的,即使是天真如01,在見證了宿主兩個世界的操作後,也確定了宿主並不是什麼純善的人,不過這也不妨礙它認定宿主是善良的小天使,畢竟最後任務都成功了,任務對象得到了救贖。
宿主真好,01心裡樂滋滋地想。
一夜無夢,裴鐸睜開了眼。
床邊枕頭旁,小狐狸盤旋著入睡,顯得十分安逸。
裴鐸伸手摸了摸他的毛,發現他似乎體型變大了些,不過倒也沒有長大太多,隻是瞧著更圓潤了,皮毛越發順滑,如同紫色的錦緞。
已經能完全避免桃花妖的影響了麼,裴鐸視線虛虛地落在林織的身上,在感受到晨間清氣時,幾不可聞的低嘆。
他倒也不是傷心失落,隻是知世事無常,露水一般,轉瞬即逝。
小騙子,就這還想吃他的心。
傀儡侍女遞上了鎮妖司那邊的留信,以及隨信一塊被轉交的桃枝,裴鐸查看完後將紙燒了。
他昨日根據小狐狸的描述,讓百心帶著桃枝去尋那株桃花妖本體的蹤跡,讓她去處理一番。
百心的留信中說道那顆桃樹已經被镌刻上梵文鎮壓,毫無妖靈之氣。
思及林織提及的和尚,裴鐸心思流轉,腦海中出現了幾個名字。
裴鐸沒急著帶著枯死的桃枝去鄭佳靈面前,而是將桃枝留在了府裡,派人觀察著鄭佳靈。
九月中,京城的一場秋雨落下,天氣陡然轉涼。
然而比天氣更涼的,是皇帝的心。
賑災一事在上個月就已經結束,連皇帝的嘉獎都過去了大半個月。
皇帝的心早就已經放下了,在認為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在不少位置安插了自己的人,當然連皇後的母家霍家以及六王爺和七王爺的勢力在內,他也都斟酌地給了好處。
他把場子弄亂,就是為了把自己的人安插在不起眼但是又有作用的地方,到如今事情也風評浪靜,讓他覺得其實裴鐸對朝政的把控力也不過如此。
他不止一次夢到自己的心腹越來越多,有一天將裴鐸以罪名處理,這天下真的成為了他的天下,為了讓自己高興些,他特地十天都沒進淑妃的宮殿去寵愛新人,提前把儲秀宮的兩個小主納了。
可就在今日,忽有人上奏,指控位於宜州旁的豐州州牧中飽私囊,與賑災的巡撫勾結。
上奏的正是一同去宜州巡視賑災的副使,豐州州牧是六王爺的勢力。
這種變故讓大多數人都懵了,因為前去賑災的人乃裴鐸欽定,是裴系的人。
副使乃是輔佐過先皇的臣子,在朝中算中立派。
皇帝和幾位王爺以及霍相眼神交換,誰也不知道這是誰弄的這麼一出,皇帝此時心裡還在興奮,以為有機會找裴鐸的麻煩。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位巡撫不僅沒有辯爭,當場認罪,稱自己愧疚難安,留下了證據,又供出來其他幾個人,範圍囊括了皇帝的親信,六王爺七王爺以及先皇老臣派的人,甚至還有幾個裴系的人。
這不是亂咬,因為皇帝清楚裴系那幾個其中一個正是他安插的棋子,看著六王爺與七王爺難看的臉色,想必其他人是暗樁的可能性很大。
隨著裴鐸一聲“陛下,理應徹查”,這場貪汙行賄案的火,就在秋雨中猛烈燃燒了起來。
有人決定舍棄什麼明哲保身,有些人則趁機攀咬排除異己,有些人不願做棄子努力掙扎抵抗,有人冷眼旁觀甚至添了把火,高堂之上,皇帝發現自己居然看的這麼清晰。
他望向了裴鐸,同那雙淺色的眼眸對視。
身穿朱紫官袍的執印太監靜靜望著他,依舊帶著一抹平和的笑,一如當年他帶著明黃聖旨踏著冬雨來到他的居所,俯視著他同他說了聲“恭喜”。
他越是波瀾不驚,越讓人心裡發冷。
皇帝有些困惑,四年前和如今,真的有什麼區別嗎?
這一場浩蕩風波,席卷了朝內上下近乎半月。
裴鐸不知在這其中收了多少封投誠的書信,他摸著狐狸的尾巴,看著玉铉殿外的細密秋雨。
這雨不大,沿著屋檐靜靜下落,如同接連不斷的線。
裴盛冒著雨從殿外走進,這半個月他耗費心神同人鬥智鬥勇幾乎熬幹了自己,他瘦了許多可那雙眼卻越發明亮,少了往日的幾分清澈,多了幾許沉穩。
“華鴻死了,六王爺果然讓他做了棄子,霍相那老東西又同我們示好,我可沒給他好臉色。”
裴盛笑的痛快,大有一種鬱氣一掃而空之感。
他清楚堂兄的打算,也不覺得有什麼大逆不道,反正都做到現在了,既然皇帝要讓梨梨進宮,那麼他們梨梨就得當皇後,如此便沒有必要給一定會成為敵人的霍相好臉色,無論好臉還是臭臉,都改不了事實。
“豐州在六王爺手裡握著許久,裡面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摸清,豐州州牧之位,你的資歷不夠,所以碰不得,但豐州別駕,綽綽有餘。”
裴鐸沒有接著裴盛的話說,反倒如是說。
裴盛愣了一下,豐州乃上州,以他的資歷來看,其實這也算得上是往上爬,可這兒擺明了是龍潭虎穴。
裴盛沒有多加思考,行禮道:“裴大人,下官請命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