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朝著裴鐸的方向而去,跟著他回家。
他對裴鐸和無塵大師說了什麼不感興趣,他隻需要把握大致的情況就好。
馬車需要在明早才能入城,因此在將裴鐸送到城門外不遠處時,車夫便驅車去尋住處。
裴鐸輕易地從隱蔽處上了城牆,朝著府邸而去。
雖然城門已經關閉,可城內並未有宵禁,有幾條街尤為熱鬧,燈火中傳來食物的香氣。
有輛馬車從裴鐸的身邊駛過,風吹起了簾子的一角,露出了內裡女郎半張素淨面龐。
林織的視線跟隨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對裴鐸低聲說:“那人有些奇怪。”
吞噬了杭婉兒的靈後,林織也會容易被強烈的願力給吸引,不過他並不隻局限於書生。
剛剛車內的人類女子身上有很強的執念感,引起了林織的注意力。
裴鐸並未察覺到異樣,不過他能看出那女郎身邊環繞著淡紅之氣,乃是桃花運的映照。
若是尋常女子,裴鐸不會留意。
可這人是鄭侍郎家的次女,是此次的待選秀女,甚至稱病拖延到明日才會進宮。
如此旺盛的運道,加上林織說的奇怪,讓裴鐸眯了眯眼。
第65章 權宦的狐狸妖寵
林織覺得裴鐸應當是看出了什麼,可裴鐸並沒有表態,依舊抱著林織朝著府邸的方向去,林織便也沒有追問。
第二日他便知道了裴鐸昨夜並未多問的理由,最後一隊秀女中,林織看見了昨晚那位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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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依舊帶著願力的味道,穿著一身竹青色的雪緞裙,接受著上方皇後和淑妃的打量。
“裴大人。”
皇後是第一個瞧見裴鐸從殿外走進的人,但這一聲卻是從淑妃口中喚出。
此次的大選從七月初開始,各地篩選提交名單,最後秀女入皇城,再由皇後等後妃相看,決定留不留牌子,等所有秀女名單確定完,再將人留在宮中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禮儀教習和觀察,最後進行位階封賞,或是被指婚給王侯世家。
如今站在這裡的十人是最後一批秀女,在此之前裴鐸都沒有來看過,他今日來了,倒也不叫人意外。
皇後面上神色淺淡,也同裴鐸問好。
底下的秀女們卻沒有人敢抬頭去看這位權宦,一個個老實本分地低著頭。
鄭佳靈亦是如此,她低著頭,看見繡有暗紋的朱紫色官袍從身邊飄揚而過。
“我隻是來瞧瞧,娘娘們繼續吧。”
裴鐸走到了上位,坐在了側方。
林織被他抱在懷裡,狐身便利,他可以四處看。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皇後霍氏,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和皇後碰面。
裴鐸雖為太監但並不怎麼進後宮,林織也很少會跑進後宮轉悠,除了去儲秀宮看看小侄女裴雲栀。
皇後是個端莊的女子,但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霍氏的父親是先皇的心腹,新皇登基時,在當時的情況下,霍氏是最佳的皇後人選。
可皇帝前期對裴鐸畏懼又討好,匆匆登基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又擔心裴鐸不滿意他把他殺了又扶持其他兄弟上位,所以皇帝對裴鐸這邊的淑妃十分寵愛。
皇後從入宮起就被淑妃壓一頭,可以說是十分憋悶。
隨著前朝形勢變化,霍家有和裴鐸示好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也是皇後和淑妃最平和的時候,可惜已經是過去式。
現在皇後的風頭有些隱隱壓過淑妃,這當然少不了皇帝的功勞。
隨著皇帝的逐漸不滿足,霍家比起成為裴氏的附庸,當然想如同從前那樣繼續從龍,但他們做的也很小心,畢竟皇帝現在還要看裴鐸的臉色,他們隻能私底下做些小動作。
不過他們很快就要做不出什麼動作了,林織在心中如是想,裴雲栀進宮,新人要上位,舊人當然要挪位。
皇後這位置怎麼動,就要看霍家怎麼衰落了。
鬥爭向來是殘酷的事,因為注定會有輸贏,林織的視線從皇後的身上收回,又掃過了旁邊的淑妃。
淑妃對他笑眯眯地甩了甩帕子,斜倚在墊了軟墊的木椅上,如同傳聞中那般給人驕縱之感,與她的稱號極為不搭。
林織也沒做出什麼人性化的表情回應,窩在裴鐸的懷裡看著皇後對下面的秀女進行相看和詢問。
很快,他注意到的那位女郎抬起了頭。
戶部侍郎的二女兒鄭佳靈,她的模樣不錯,出身也不錯,被留了牌子。
難道她的強烈願望是入選?林織不信,鄭佳靈被留牌子後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喜悅感,且就她的出身家世和樣貌,入選是板上釘釘的事。
林織想了想鄭佳靈的父親,這位鄭侍郎在朝中算是中立派,表面誰也不得罪的那一種。
越發古怪了,林織心想。
皇後讓宮女給裴鐸送了這次入選的秀女冊子,裴鐸翻看了兩眼,沒有在這裡多待,離開了儲秀宮。
他來的隨意走的也隨意,也沒人敢多問。
林織沒蹲在裴鐸的肩上,被裴鐸抱在懷裡。
裴鐸也沒回玉铉殿,在不遠處尋了個涼亭便坐了下來。
林織蹲在石桌上,看見裴鐸伸出了手,掌心中浮現著一團桃紅色的霧氣。
“這難道是鄭佳靈身上的東西?”
才從儲秀宮出來,裴鐸手裡便多了這樣東西,林織自然地想到了鄭佳靈。
這涼亭臨池,四面通透,不管是哪一方來人都看得清,不用擔心會有人偷聽,所以林織放心地開口說話。
“應當是同桃花妖結契,但京城內並無這類精怪,本體應當不在這裡。”
裴鐸隨手把那團霧喂給了林織,如同給他塞小零食。
那團粉霧入口甜滋滋,讓林織感覺像是吃了口棉花糖。
“因為想要實現願望所以和妖物結契,這種極容易被反噬,大人要查查看嗎?”
人因為欲望和妖鬼做交易這種事簡直屢見不鮮,但這種事情往往要付出代價,最常見的代價就是血肉與生命。
林織摸不清裴鐸會不會查,因為裴鐸不是正義凜然的天師,他極有可能故意把鄭佳靈放在眼皮子底下進行利用,如果那株桃花妖想在後宮作亂,那正好是撞在了槍口上,裴鐸可以等著妖物自投羅網。
當然,裴鐸也可能為了排除隱患,提前拔除潛在危險。
裴鐸摸了摸小狐狸地腦袋,不太在意地說:“晚些讓人去她家裡看看,若是能尋到蹤跡,便拿來喂你。”
養狐狸之前,那些妖在裴鐸眼裡就是妖,現在那些妖在他眼裡都變成了小狐狸的口糧。
這樣能讓小狐狸的修為精進的快些,隻要能煉化,妖物不必擔心這種相食有什麼後遺症。
裴鐸說的去鄭侍郎家看看當然不是讓人直接登門,而是驅使鬼僕或者讓鎮妖司的人去查探。
“那我替大人去查看。”
林織自告奮勇,蓬松的狐狸尾巴也因為他的決心而跟著輕晃。
“你想去?”
裴鐸看著小狐狸端坐的樣子,察覺到了他按捺不住的興奮感。
“當然,我理應為大人做事,而且一直待著也很悶,我想去見識見識。”
林織不打算做無憂無慮被嬌養的狐狸,一味乖順他可做不了之後要做的事情。
他要讓裴鐸記起他們關系的初衷是交易,而不是他在找飼主。
他不僅不能弱化自己妖物的那部分特點,反而要更加強調,這樣他的選擇才會更有意義。
“總不能之後見到那隻翠鳥,我還是沒什麼長進。”
妖怪的能力不僅和修為有關,也和妖術的嫻熟以及技巧有關,原主一直在山裡修煉,加上會的技法也少,他會的術法大半還都是妖狐天賦的魅惑引誘。
這種術法不僅可以誘惑獵物,在對敵關鍵時刻能夠迷惑敵人的心神,但原主沒用過,在受傷的時候就更不會用了,所以當初跑的非常狼狽。
林織沒辦法從原主這裡得到經驗,隻能自己去實戰增長。
林織不想隻依靠裴鐸,而且他知道他這樣也會讓裴鐸更有好感。
如果一個人隻喜歡伴侶或者說即將成為伴侶的人依附他,甚至刻意抹殺伴侶的獨立性,因為伴侶選擇自我打磨變得更強大而憤怒,那麼這個人的愛意也需要被掂量掂量。
這是一種自私的無能的甚至可以說是自戀一般的愛情,到底是愛一個人,還是愛對一個人傾注所有情緒的病態的自己,就有待評說了。
林織知道裴鐸不是這樣的人,他會更欣賞向上走的靈魂。
林織也是如此,他好好地執行著這些救贖任務,也不僅僅是想和這些人格碎片睡覺,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了這些人格碎片匯聚而成的那個人的掙扎。
他望向裴鐸,等著他的回答。
裴鐸聽著小狐狸有些自嘲的低語,心裡湧現了一種欣慰感。
他這種睚眦必報的人,養的妖寵也應當如此才對,無論現在實力多麼低微,也要謹記著怎麼把仇人折磨死。
“既然你這麼有覺悟,那便去吧。”
裴鐸摸了摸林織的尾巴,捏了捏他的尾尖,又從尾巴摸到了腹部。
自從知道了那軟粒是什麼後,裴鐸雖然沒有刻意去摸,但也沒有刻意避諱,自顧自地揉弄著毛發,因為狐狸毛厚實,也不常碰到,反正他開心就足夠,小狐狸也沒什麼意見。
林織也隨意地躺平,裴鐸現在多不在意,之後就得多在意了。
在絨毛間,裴鐸發現林織的兩個鈴鐺似乎又變大了一些,第一次看見時這裡分明很小,現在日漸圓潤。
但總之不是因為食用了別的妖物的妖丹,應該又是什麼狐狸的常態。
晚間,從裴府的小院出門前,林織的脖子上被裴鐸掛上了一塊小玉墜,正面刻了個‘裴’字,背面是符咒的紋路。
“去吧,早些回來。”
裴鐸站在庭中,看著小狐狸跳上牆頭,小小的紅玉藏在他的毛發間,在跳動時隱約露出痕跡。
林織吞了從鄭佳靈身上弄下來的桃霧,自然能尋著痕跡找到鄭侍郎的家。
狐身更輕便,裴鐸在玉上刻的是隱匿的咒術,因此林織毫不擔憂地穿梭在屋檐上。
鄭侍郎府邸的小院內,狐狸從牆上躍下,落地化為了紫發紫杉的少年郎。
林織沒有貿然推開鄭佳靈閨房的門,放出一縷妖力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