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你上來時候一樣,”凡果倒是體貼地沒多說別的,也一點沒笑話他不會下床,“踩著梯子下去。”
對於一個完全沒見到過的瞎子來說,他根本沒法把床的構造想得太細致,也摸不準梯子和床的距離,甚至連翻身過去把著欄杆踩梯子這樣的動作都做不來。看不到的世界裡,一切靠想象大致還原的環境其實都是詭異又扭曲的。
陶淮南試了次,沒能成。
凡果說:“你膽大點,沒事兒。”
陶淮南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不是膽子大小,是他根本就碰不到。
“下來。”遲騁走過來,停在陶淮南這兒,聲音平靜地傳過來。
他手碰了下陶淮南的腿,陶淮南抿了抿唇,遲騁握著他腳腕往下帶了帶,示意他下來。
陶淮南想都沒想,順著本能就下去了,遲騁託著他的腿和腰,把他抱了下去。
“哇,”凡果在上面勾著腦袋看他倆,還感嘆了句,“遲哥你這樣好像在抱女朋友。”
陶淮南還沒從剛才的動作中回神,聽見凡果的話,眨了眨眼,抬頭問:“抱……過嗎?”
遲騁把鞋踢了過來,轉身又回了郭一鳴那兒。
凡果哈哈笑著:“我哪知道啊!”
陶淮南也笑了下,穿上了鞋。
“遲哥好多人追的,還有男生哈哈哈,”凡果當著人弟弟的面可勁兒八卦,“有一次被堵在宿舍非要跟遲哥聊聊,遲哥差點跟他打起來。”
陶淮南驚訝地問:“直接來宿舍?”
“啊,研一那時候,”凡果當個笑話在說,“那哥太自信了,非說遲哥是彎的,也不知道他咋看的,我遲哥那可是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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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淮南沒吭聲,凡果又要說話,遲騁說:“閉上嘴。”
“哦,”凡果點點頭,跟陶淮南說,“但我遲哥真的是鐵直,你別誤會,回家也別跟曉東哥說這事兒。”
陶淮南都不知道怎麼回他這話,凡果嘆息著說了句:“遲哥嘴太嚴了,要不是有回他喝高了我們問他,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他到底談過沒有。”
遲騁警告地出了個聲。
陶淮南本來也沒想問,他也不敢問。
但是凡果話說一半有點憋得慌,總得說完,笑嘻嘻地說:“頭兒問他搞過對象沒,親過嘴兒沒,遲哥真喝高了,說搞過,也親過。哈哈哈哈他深藏不露,可惜再往下問就不說了。”
陶淮南垂著眼,睫毛顫的兩下像小翅膀。
遲騁抬頭看著凡果,郭一鳴說:“果兒,再說遲哥就真怒了,我勸你理智點兒。”
“不說不說了,”凡果吃了塊餅幹,曖昧地跟陶淮南說著,“也不知道啥人能跟遲哥談,他好像都不會笑。”
“他會,”陶淮南低著頭,說,“他笑起來可好看了。”
“你也看不見哪,”凡果笑著說,“你這誇得太敷衍了。”
“我哥說的,”陶淮南牽了牽嘴角,指指自己的耳朵說,“但我能聽見。”
第98章
“你要不想在這兒待就回你屋, ”遲騁的聲音倒是沒那麼怒,隻是聽著有些冷淡,“破嘴是不是閉不上。”
“閉了閉了, ”凡果把吃完的包裝紙探頭扔進下面的垃圾桶, “就那點事兒還神神秘秘的。”
陶淮南靠著梯、子, 腦子裡蕩來蕩去的還是凡果剛才那幾句話。
遲騁喝高了的時候,說他搞過對象,親過嘴。
陶淮南站在那兒,想到了很多畫面。
想到他們抱在一起親吻, 遲騁走路時把他抱在身上託著他,他低頭去親遲騁的額頭。想到遲騁洗完澡隻穿著睡褲洗東西, 陶淮南從身後抱著他, 遲騁胳膊抬起來一繞,把陶淮南攬到身前扣在自己和洗手池中間,低頭吻他的嘴。
少年們從來沒正式談過愛, 像是不屑去刻意突破兄弟和愛人之間那道明確的線,可也誰都清清楚楚知道刻骨的親密之下有愛情。
“吃飯,”遲騁站了起來,說,“餓了。”
“行, 等會兒回來再整。”郭一鳴保存程序,凡果也準備從床上翻下來。
陶淮南這才想起來自己下來是想去洗手間, 摸著過去了。郭一鳴跟凡果說:“別亂說話啊。”
凡果嘿嘿一笑,穿上鞋回自己宿舍穿外套去了。
遲騁和郭一鳴趕時間, 所以他們也都沒出去吃, 就在食堂吃的。遲騁給陶淮南打了份飯,一手端著一個餐盤過去, 其中一份米飯是用碗盛的。
陶淮南說“謝謝小哥”。
遲騁把勺塞他手裡,郭一鳴坐下,問遲騁:“遲哥明天什麼時候走?”
“早上,”遲騁邊吃邊說,“起來就走。”
“那咱倆今晚加加班,整完得了。”郭一鳴說。
遲騁“嗯”了聲。
陶淮南在旁邊手上動作一停,問:“小哥你去哪兒?”
遲騁沒說話,郭一鳴替他答了:“遲哥跟你一起回去。”
“我不用,”陶淮南皺了眉,“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真不用你跟著折騰。”
遲騁也皺了下眉,沒理他。
陶淮南退了一步說:“你送我去車站,行麼?”
遲騁問他:“你還吃不吃?”
“我吃,”陶淮南先回答再說話,“你忙,別浪費時間送我了。”
“我說我送你了?”遲騁耐心用完了,低著頭吃飯,“我不能回家?”
“能能,能回,想你回。”陶淮南衝著他小聲說,“等你放假了我來接你,行麼?”
“哇你這弟弟好甜,”凡果剛端著餐盤過來,正聽見陶淮南的話,“還來接。”
陶淮南愁眉不展,凡果問:“咋了這是?”
郭一鳴說:“淮南說不讓遲哥送。”
“送唄,”凡果不當回事地揚揚手,“他後面都沒啥事兒了,直接回家得了。”
遲騁定的事陶淮南沒法硬說,說了也不管用。從前不管用,現在更完了。
晚上他躺在遲騁床上,聽著郭一鳴和遲騁在底下幹活。陶淮南還在因為遲騁要送他的事兒愁,這樣的話以後都沒法來了。
陶淮南一點聲音沒有,遲騁抬頭往上面看了一眼,郭一鳴無聲地問怎麼了,遲騁搖搖頭,郭一鳴笑了笑沒說話。
那晚陶淮南就在遲騁床上睡的,郭一鳴跟遲騁在下面坐到兩點多。
中間陶淮南想去洗手間,摸著坐到邊上,叫了聲“小哥”。
遲騁走過來,把他抱了下去。
“冷不冷。”他洗完手出來,遲騁問他。
“不冷,你床上挺暖和的,”陶淮南輕聲問,“你還要什麼時候能休息?”
遲騁說“快了”。
後來遲騁在室友床上睡的,陶淮南一直沒睡著,聽見郭一鳴壓低聲音問:“你睡我床啊?我睡瀟瀟床。”
“算了吧,你床上都是餅幹渣子。”遲騁翻身上了對面的床。
郭一鳴上床之前往陶淮南這邊看了看,見他眼睛閉著眼睛像是睡得挺香,跟遲騁說:“遲哥,你是不是對淮南太兇了,他好像挺怕你。”
“他?”遲騁已經躺下了,說,“他誰都不怕。”
“我怎麼不怕?”陶淮南突然開口出聲,把郭一鳴嚇了一跳,陶淮南笑了下說,“我最怕你。”
“你可算了吧,”遲騁倒是絲毫不意外,連眼睛都沒睜,“你怕過什麼。”
第二天一早陶淮南聽見遲騁下床的聲音,自己坐了起來。
遲騁把他抱了下去,陶淮南胳膊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剛起來身上還帶著從被窩裡帶出來的沒散盡的熱乎氣兒,暖融融的。
兩人之間沒什麼交流,陶淮南跟在遲騁後面洗漱洗頭,用遲騁的毛巾擦了頭發。
陶淮南身上衣服再穿都第三天了,他嘴上不說,心裡嫌棄壞了。
“小哥給我套衣服換換,行麼?”陶淮南挨在遲騁旁邊,小聲問著。
遲騁說:“搭椅子上了。”
陶淮南高興了,摸著換上了遲騁的衣服褲子,把自己的卷起來裝了個兜,本來想拎回去,後來想想又拿了出來,要去洗了。
“沒時間,”遲騁從他手裡拿出來放在一邊,“外套穿上,走了。”
陶淮南自己趁哥不起來自己去了北京,去一趟不光自己回來,還把小哥給領了回來。曉東親自開車去接,那天連店都沒去,一早上去醫院送彎湯索言,就一直在車站停車場等。
遲騁周五轉車剛回來過,這才周一,又回來了。
這幾天過得太戲劇性,陶淮南攥著遲騁書包帶從車站出來,陶曉東一看見他倆,還是沒忍住怪想笑的,心想現在這崽子還是能折騰。
當哥的一手摟一個,把倆弟給接回去了。
陶淮南下午有課,陶曉東直接給他送學校去了,領著遲騁先去吃了飯。
“這次能待幾天?年前還用回去不?”曉東問。
遲騁說:“得回,能待三天吧,後面還有事兒。”
“三天也行了,”曉東說,“你想在哪兒住?咱原來家還是現在湯哥那兒。”
“湯哥那兒吧,”遲騁坐在副駕上,看著車窗外面,“方便。”
曉東看看他,笑著說:“沒什麼不方便的,咱家東西也都有,在哪兒住都行。”
遲騁還是搖了頭,最終也沒回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