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的是陶淮南那邊的桌子,他自己這邊沒淌過來什麼水。擦完水拎著垃圾袋出來了, 跟陶淮南說:“進去吧。”
同桌拎著去扔了,回來陶淮南跟他說:“謝謝小卓。”
同桌悶悶地回了個:“不客氣。”
他倆坐在一塊兒一年多了, 從分班第一天陶淮南就被小男生主動給撿走了。
當時陶淮南是最後一個過來的,他們班結束得最晚, 他被遲騁送上來, 班裡幾個一起分過來的文科生已經成雙結對都坐一塊了。遲騁牽著他進來,班裡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倆。
老師手裡拿著名單, 在陶淮南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問:“你想坐哪兒呢?想自己坐還是跟別人一起坐?”
班裡沒有人說話,都盯著他看,陶淮南握著遲騁的手說:“我自己坐就可以。”
“我跟你坐吧,”突然有人在後面主動開了口,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熟悉,問陶淮南,“行麼?”
陶淮南有點驚訝,這不是他原來班級的同學。
戴著眼鏡的小男生從後面兩排站起來,說:“跟我坐吧。”
之後老師為了方便安排陶淮南坐門口第一排的時候小同桌也跟著坐,後來太冷了倆人又開始輪座位。一對都不太愛說話的小同桌坐得還挺長久,一直也沒換過。
去年冬天剛開始倆人都坐門口的時候,天天一人披個大棉袄,倆人中間放一袋抽紙,你一張我一張地擤鼻涕。桌子中間每天掛一個垃圾袋,裡頭裝的都是他倆的鼻涕紙。早上來陶淮南主動掛上垃圾袋,晚上同桌再摘下來扔了。
那時候季楠有時候過來給陶淮南送點吃的喝的,一探頭一伸手就能放他桌子上,季楠看著倆難民一樣的小男生,一個勁兒忍不住樂。
“看這倆孩子慘的,”季楠沒心沒肺,笑得可欠了,“也是你班一道風景了唄?”
同桌潘小卓每次看見季楠還是有點不自在,嘴巴動來動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就是當時在食堂扣了季楠石凱一身菜湯的那個男生,一沓錢最後也沒送出去,每次在學校看見季楠石凱都低頭繞著走,現在他和陶淮南竟然成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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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同桌之後經常能看到這倆少爺,看多了之後雖說每次看見也還是有點別扭,可比起最開始還是自然多了。
每天放學陶淮南被潘小卓領著下樓,遲騁在樓梯口等他。最開始是遲騁把他接送到座位,後來陶淮南就不讓那樣了。陶淮南在四樓,遲騁在一樓,來回折騰實在沒必要。
潘小卓提溜著陶淮南胳膊肘把他拎到遲騁面前,低著頭就要走。
陶淮南一把撈住他:“你咋走啊?下雨呢。”
“我坐公交,”潘小卓看著被陶淮南抓著的袖子,說了聲“拜拜”。
“這麼大雨呢,你拿傘了嗎?”陶淮南問他。
“我早上出門時候沒下雨。”潘小卓被陶淮南抓著走不了,“你……幹啥啊?”
陶淮南一手被遲騁牽著,一手又拉著小同桌:“你跟我走,我倆送你回去。”
“可不用,你快回家吧,我自己回。”潘小卓晃晃胳膊,陶淮南又不松手,把本來就不怎麼會說話的男生整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後到底還是被陶淮南給帶走了,讓司機大叔給潘小卓送回了家。
也幸好送了他,這天雨下得太大了,放學沒多一會兒開始打雷,一道道雷響下來,坐在車裡比在室內聲音聽著響多了,陶淮南被雷震得一哆嗦一哆嗦的。
他緊靠著遲騁,遲騁手搭在他腰上,隔著衣服輕輕摩挲安撫他。
潘小卓家和他們反方向,加上雨天路上堵得厲害,送完同桌再回家,倆人到家時天都黑透了。
從小區門口到單元門這段距離,就把他倆澆了個透。
陶淮南被遲騁拉著跑,頭發和衣服全湿了,臉上也沾著水。坐在車裡聽雨噼裡啪啦砸在車頂的聲音很煩躁,可到了真沒遮沒擋站在雨裡的時候竟然也不覺得煩了。雨放肆地砸在身上,差不多也就跟衝涼水澡差不多。
到家了遲騁伸手往陶淮南臉上抹了一把,把他臉上的水抹掉,陶淮南還笑呢。
遲騁問他:“冷不冷?”
陶淮南搖頭說不冷,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
一起衝了個澡,陶淮南頭上頂著毛巾出來,兩隻手各扯一邊來回拽著擦頭發。遲騁還沒衝完,本來衝完了,但陶淮南煩人,臨出去之前又蹭他一身泡沫。
遲騁關了水,陶淮南頭發也擦得差不多了,揚聲說:“你去學習吧,我收拾。”
從他倆上了高三開始,陶淮南就變成了一個體貼的小管家,現在家裡活都是他幹,除了做飯以外的事他什麼都不讓遲騁碰了。
剛開始遲騁以為他鬧著玩的,隨他去了,沒想到小瞎子是認真的,這開學兩個月了,到現在還兢兢業業地主動找活幹。
遲騁要把他倆換下來的衣服洗了,陶淮南趕緊過去,拍拍他胳膊說:“你放下。”
遲騁沒理他,陶淮南從後面摟著他,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搭,動作像個小流氓:“讓你放下就放下。”
鏡子裡的男孩臉湊近遲騁的脖子,用鼻尖拱著嗅嗅,再用牙齒輕輕咬咬,聲音含含糊糊的:“……你好香。”
遲騁手抬起來往他臉上點了一臉水珠,平靜地問他:“你色不色?”
陶淮南也不說話,隻眯著眼睛,在遲騁肩膀上留了個小牙印:“嘿。”
陶淮南在遲騁面前就是一色胚子,動不動就被遲騁迷得暈乎乎。像這樣剛洗過澡遲騁還沒穿上衣的時候,隻要抱著聞聞蹭蹭就能把陶淮南給勾起來。
遲騁身上勁瘦身材,身上一層薄薄的肌肉,陶淮南最喜歡摸他,尤其喜歡摸肚子。
於是他倆這個姿勢保持了好半天,遲騁搓衣服,陶淮南在身後抱著他摸肚子。遲騁身上沒什麼痒痒肉,被他這麼捏來捏去也不覺得痒。
也不是每次都會做點什麼,多數時候陶淮南隻要抱著哼唧一會兒就覺得滿足,那些親密的事很舒服,就這樣隻是抱著貼一會兒陶淮南也很喜歡。
回房間之後遲騁寫作業,陶淮南也寫作業。他的針點在盲文紙上有聲音,點快了就“嗒嗒嗒”地一直響。
他的作業都是遲騁給留的,按照他們文科的進度給他打印套題。陶淮南不用都寫完整,大概把得分點答出來就行,隻要不答偏遲騁就算他過。
陶淮南中間去廚房切了盤水果過來,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陶淮南能把水果切得很規整好看。遲騁做題的時候陶淮南就叉了水果喂他嘴裡,遲騁也不看,陶淮南喂過來什麼他吃什麼。
等遲騁做完一套題了陶淮南會聽著他落筆的節奏挨過去親他,遲騁有時候手上翻著答案,隻側著頭和他親親。
他們已經高三了,高中還有最後這不到一年的時間。
遲騁成績可好了,經常一不當心就能考個第一。陶淮南成績也還行,文科對他來說確實容易很多,成績一直能很輕松地穩在中上。
哥對他一點成績上的要求都沒有,也不操心這個。
確切地說哥現在也沒空操心,陶淮南每次想起哥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陶曉東真的很爭氣,太出息了,他竟然跟湯醫生在一塊兒了。當初陶淮南那麼喜歡的湯醫生現在已經是自己家的人了。
陶曉東現在一門心思撲在湯醫生身上,對這倆弟徹底放飛,他甚至都不在家裡住了。其實哥和湯醫生想讓他倆一塊過去住,或者都換個房,但是陶淮南從小就住在這兒,這裡什麼東西擺什麼位置他太熟悉了。新換個環境對盲人來說不容易,哥不太想在高考之前折騰,考完再說吧。
哥不在家住了陶淮南也沒有太多不適應,因為哥原本也忙,時常不回來。但其實陶淮南也想哥,可即使想也不願意讓他回來,他每次一回來陶淮南都擔心他是不是跟湯醫生鬧別扭了。
畢竟那些大人談戀愛總是讓人操心。
相比起來小孩子們就簡單多了。
陶淮南半夢半醒的時候喊著“小哥”,遲騁從廁所回來,先俯過來跟他頂了頂鼻尖。
“你學完習了?”陶淮南環著他脖子,“幾點啦……”
“十一點半,睡吧。”遲騁輕聲說。
“那你抱著我。”陶淮南不松手,撒嬌的本事最拿手了。
遲騁輕笑了兩聲,嫌陶淮南煩人,咬了咬他耳朵:“你幾歲了?”
“幾歲怎麼了,”陶淮南把臉往遲騁身上躲,“十好幾了。”
“不嫌丟人。”遲騁捏捏他的臉,最後在他腦門上重重一親,“睡吧小孩兒。”
第65章
“昨天讓你背的那幾個海峽你都背下來了嗎?”陶淮南早上剛一到教室, 同桌就向他發出靈魂質問。
“我背了,”陶淮南保證道,“等會兒我給你背。”
潘小卓雖然性格很內向, 但是成績很厲害, 在他們班始終是前五。第一拿不到, 最好一次考到第二,最差也滑不出第五。他總把筆記給陶淮南,讓他拿回去,遲騁再給他轉成盲文打印出來。有時候他在家直接轉好了, 發個文檔給陶淮南。
陶淮南總對他說“謝謝”,剛開始潘小卓會有點不自在地說“不客氣”, 後來坐同桌時間長了倆人越來越熟, 潘小卓有時候就說:“你別謝了,我沒啥回的。”
學霸的筆記和知識點每天強迫著灌進陶淮南腦子裡,在學校被潘小卓盯著背, 回家還要做遲騁給準備的題。要不陶淮南成績好呢,這不好都說不過去。
同桌身上總是有股湯藥味兒,酸酸的苦,不太好聞,不過還好, 陶淮南對藥味不討厭。
陶淮南鼻子很靈,但是沒問過。潘小卓有一次主動說:“我身上可能有味道, 不好意思。”
“沒事兒,藥味兒不難聞, ”陶淮南這才順著他的話問, “家裡有人要喝藥嗎?”
“嗯,我奶奶經常要喝。”潘小卓回答說。
一上午課結束, 中午陶淮南下樓去找遲騁,再一塊去吃飯。
餐廳裡人不少,遲騁搭著他後背走,有人從他身邊過,陶淮南馬上說:“我同桌。”
潘小卓聽見了,回頭看他,難得笑了下:“你是不是能看見啊?”
“假裝沒看見我,被我抓住了尷不尷尬?”陶淮南哼哼兩聲。
同桌於是站著等了兩步,跟著他倆一塊吃飯。陶淮南跟同桌關系很好的,小卓對他照顧很多。兩個人像一對安靜的小伙伴,話雖然說得不多,但是上課經常你碰我胳膊一下我碰你一下,捅捅咕咕的,像倆小學生。
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一樣,倆人偶爾頭湊近了小聲說話。
遲騁挑眉:“你倆防著我啊?怕我聽?”
陶淮南眨眨眼,笑著說:“悄悄話。”
“能有什麼話說,”遲騁把筷子塞他手裡,“你上課少說話,別影響人上課。”
“知道啦,”陶淮南點點頭,“上課不說。”
“——遲哥他撒謊,”季楠的聲音從後面突然傳過來,餐盒往他們桌上一放,“我上課出來往他班一瞅就能看見他倆說話。”
陶淮南聽出是他,抬頭說:“他告假狀。”
季楠按著他頭讓他擺正:“我都坐下了,往哪瞅。”
文科班都在樓上,季楠又坐不住,上課的時候總借著上廁所的由頭出來轉一圈。陶淮南一聽走路的聲音都知道是他,其實每個人的腳步聲都不一樣,仔細分辨都聽得出來。
當初班裡的小群現在還很活躍,幾個文科生雖然分班分走了,但以季楠為首的這幾個自費學渣兄弟還天天在那群瞎聊。有時候上課也聊,趕上哪班是無聊課了群裡就瞎扯一陣,有一次一個同學上課玩手機被抓了,整個群都連鍋端了。
潘小卓坐季楠對面,自打季楠來了他也不跟陶淮南說小話了,就低著頭一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