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賬的時候,裴老師主動去付了錢。
付了錢回來的時候給了她們兩張餐券。
“下次和你們朋友來吃可以用這個打折。”
一張餐券而已,孟舒桐如獲至寶,將它小心翼翼的疊好收進了包包裡。
穗杏那份她自己也沒要,都給了孟舒桐。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朦朦灰了下來。
穗杏說:“裴老師你送孟舒桐回去就行了,我待會還跟我哥哥約好了。”
“你哥哥什麼時候來?”
“馬上就來了,”穗杏說,“你們先走吧。”
裴燕聞眯眼,顯然沒那麼輕易上當:“把你哥哥電話給我下,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借口用未成年人的理由騙他吃了頓飯,當然要負責到底,否則真出了事怎麼收場,裴燕聞不可能放任穗杏一個人在街上亂逛。
穗杏隻能給還在忙的杭嘉澍打了個電話。
她也沒給裴燕聞說話的機會,直接說讓杭嘉澍來接她。
“你挺能跑啊,怎麼又跑出去玩了?”杭嘉澍在電話那頭調侃她。
“你到底來不來接我啊?”穗杏耍無賴說。
“來,我跟沈司嵐一塊兒過來接你,在那兒等著,不許亂跑,聽到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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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杏聽到沈司嵐的名字後愣了。
他不是去香港了嗎?
沒去嗎?
不管他為什麼沒去,穗杏隻知道這一刻,陰霾的天突然放晴了。
“嗯!”
她答得特別乖,杭嘉澍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幾秒種後才笑罵了句:“小東西……”
給哥哥打過電話,這回是真的不需要裴老師送了。
裴老師隻需要送孟舒桐一個人回學校。
沒了室友在身邊,孟舒桐反而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一路很是沉默,直到快開到學校,孟舒桐才鼓起勇氣問裴老師:“裴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跟你到法院來的?”
裴燕聞專心看著眼前路況,語氣隨意:“很難猜嗎?”
“那你是怎麼猜到的?”
“你們兩個看著不像是需要來法院的人。”他說。
孟舒桐又問:“那如果我們真是因為有官司才來找你的呢?”
“雖然這對我來說是好事,可對你們來說並不是好事,”裴燕聞語氣溫和,“我希望你們永遠不會以當事人的身份來找我。”
孟舒桐微愣,說:“謝謝。”
裴燕聞突然又笑了,略帶幽默地說:“當然,如果真的有,我也隨時歡迎你們帶著充足的律師費來找我。”
孟舒桐也跟著笑了,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過了好久,她鼓起勇氣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老師,以後我還能去蹭你的課嗎?”
裴燕聞笑容微斂,搖頭:“術業有專攻,等學好了自己的專業課再來蹭課也不遲。”
“那選修課呢?”
“選修隨意,”裴燕聞側頭看著她,眸色清淡,一改剛剛的溫和幽默,聲音低沉,語氣中帶著師長對學生的委婉勸誡的嚴肅,“選修課的意義是選擇自己感興趣的額外課程,我希望你是真的對我教的課有興趣,而不是別的,好嗎?”
孟舒桐咬唇,點了點頭。
下車的時候,她彎下腰,看著昏黃車燈映照下,清俊儒雅的男人側臉。
“老師,國慶節快樂。”
裴燕聞衝她點頭:“國慶節快樂。”
目送轎車離開,素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孟舒桐突然苦笑了一聲。
诶,她好慘吶。
-
這邊杭嘉澍忙著去接穗杏,隻能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去飲水機旁倒了杯水,本來隻倒了一杯,想了想還是又倒了一杯。
工作室裡很安靜,此時隻有沈司嵐敲鍵盤的聲音。
本來給工作室所有人都放了假,杭嘉澍已經做好了國慶七天獨自奮戰的準備,誰能想到這個口口聲聲說不加班要去香港的沈司嵐居然會陪他加班。
將水杯放在沈司嵐面前。
沈司嵐沒抬頭,語氣很淡:“謝了。”
杭嘉澍後腰抵著桌,手裡端著杯子,突然問他:“不是說去香港嗎?怎麼沒去了?”
沈司嵐挑眉,略帶譏諷地說:“我要是去了,你真累死在工作室,都沒人幫你叫救護車。”
“你好好說話會死嗎?關心我就關心我,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沈司嵐嗤了聲。
杭嘉澍似是感嘆地說道:“誰能想到國慶加班,居然是金主陪我一塊兒加的。”
沈司嵐一開始對金主這兩個字頗為抵觸,覺得不是什麼正經詞,聽多了居然也挺習慣了。
“有規定金主不能陪人加班?”
“少爺你放著悠闲日子不過,跑來我這兒當社畜,”杭嘉澍突然來了興趣,好奇地問,“你該不會是私生子吧?沒家產分,隻能出來自食其力。”
沈司嵐無語:“你能不能少看點電視劇?”
“那沒辦法,我陪我媽看的,光《溏心風暴》我都看了五遍了,”杭嘉澍用手指比了個五,意在突出自己艱難的處境,“我總覺得你們香港人都是電視劇裡演的那樣。”
“我是廣東戶籍。”沈司嵐解釋道。
“反正都是說粵語的,沒差啦。”杭嘉澍擺擺手。
沈司嵐懶得跟他繼續說。
杭嘉澍扶著桌,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是私生子?”
“私你媽。”沈司嵐終於被問煩了。
“那你幹嘛放著家裡的金山銀山不要,出來體驗生活?”
沈司嵐說:“家裡的金山銀山已經有人繼承了。”
“哦,所以你是沒爭贏?”
“爭個屁,”沈司嵐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沒錢花。”
“電視裡就是那麼說的啊,不爭就沒一分錢拿。”
沈司嵐隻能再次解釋:“我名下的股份和不動產不是錢?”
杭嘉澍甩鍋電視劇,“電視劇誤導人,不關我的事。”
“所以說讓你少看點電視劇。”
“你剛剛說你名下的股份和不動產,這些變現都值多少錢?”
“不知道,反正夠花。”
杭嘉澍頓時慕了,“果然是富家少爺,雲淡風輕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就是對你表示一下敬佩而已。”
沈司嵐沒什麼表情,虛假的回誇:“你這種家裡一分錢都不拿的,我才應該敬佩你。”
“你跟我能一樣?你是不屑要,我是不能要。”杭嘉澍撇了撇嘴。
沈司嵐皺眉:“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杭嘉澍催他,“搞完沒有啊?走了。”
沈司嵐:“走哪兒去?”
“去接我妹,順便吃個飯,”杭嘉澍說,“不知道她那小短腿是怎麼跑那麼遠的。”
“……”
沈司嵐關電腦,起身,“走吧。”
杭嘉澍剛看他明明還在改程序,有些驚訝:“改好了?”
“回來再改,”隨便收拾了下桌子,沈司嵐說,“餓了。”
去接人的路上,杭嘉澍隨口對沈司嵐說:“剛在工作室跟你說的那些話,別放在心上,我隨口說的,也別跟我妹說。”
沈司嵐:“你陪你媽看了五遍《溏心風暴》的話?”
“不是,而且我妹她也看了五遍,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好吧,”杭嘉澍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家裡的錢那些話。”
沈司嵐:“嗯。”
杭嘉澍不放心他,“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吧?”
“不明白,”沈司嵐語氣不耐,“所以你能閉嘴嗎?”
杭嘉澍尷尬地笑了笑,“你肯定明白的。”
“我隻明白我們杭總是個小氣鬼,”沈司嵐挑眉,沒什麼表情的調侃他,“為了省加班費,寧願每天自己一個人窩在工作室裡加班。”
“創業未半當然得省著點了,”杭嘉澍打了個方向盤,看著後視鏡裡的車況悠哉說道,“不然以後破產了誰養我?”
沈司嵐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施舍你點。”
“得了吧,”杭嘉澍說,“你的錢我還沒還清呢。”
“急什麼,”沈司嵐毫不在意,“等你真成了老總再還我也不遲。”
杭嘉澍沉默半晌,突然鄭重而感激的說了句:“謝謝。”
沈司嵐微愣,沒忍住淺淺笑了下。
杭嘉澍沒正經幾分鍾,很快又吊兒郎當的開起了玩笑,“要我是個女的,我就嫁給你了,恩情難報,隻能以身相許。”
“滾吧。”
“我他媽真心的,真心想報答你。”
沈司嵐厭惡的說:“你別惡心我了行不行?”
杭嘉澍笑了笑,突然又很不著調的說:“那要不我讓我妹替我嫁給你?”
“……”
“還是算了,你們那勾心鬥角的豪門生活,我不放心我妹嫁給你,我怕她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
看沈司嵐這副黑線的表情,杭嘉澍笑眯眯的說:“我開玩笑的,我妹還小呢,起碼得再過個幾十年我才允許她嫁人。”
沈司嵐側頭,表情有些古怪:“幾十年?”
“怎麼了?”
“那時候你妹多大了你心裡有數嗎?”
杭嘉澍想了想,不確定道:“五十?”
“……”
“太老了點是嗎?”
沈司嵐抽了抽嘴角,“你說呢?”
“好咯,”杭嘉澍依依不舍的降低了標準,“那就四十九。”
“……”
第39章 暗著呢
杭嘉澍見他半天不說話, 再次笑了,這次解釋的語氣終於正經起來,“問你個事兒, 正經的,你好好回答我。”沈司嵐:“說。”
“人如果不結婚,活到七老八十以後, 是不是就真的沒人送終了?”
這個問題已經超脫了沈司嵐對杭嘉澍的印象。
他們年輕, 這個問題聽上去遙遠而孤獨。
“大概吧。”
沈司嵐說了個不確定的答案。
杭嘉澍卻突然像是不服氣般的說道:“不結婚,那不是還有家人嗎?怎麼就沒人送終?”
人死後若是葬入地裡,墓碑上會刻上親人的朋友, 最顯眼的則是配偶那一欄。
其次是子女。
如果墓碑上沒有配偶子女的名字, 這人大概是一生未婚也無子,孤獨到了死前的那一刻。
聽上去很悽涼。
一個人長大後, 離開父母,與兄弟姐妹各自分道, 通過結婚來組建自己的家庭, 好像成了每個人人生中既定的路線。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