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在同薛盈稟報此次上山的那些夫人小姐們之間的事情,又因為她昨夜同二皇子的一位小妾在山上相遇,夜半時分被二皇子追來,那小妾抵死不從,跑入山裡。
她在山中跋涉一夜,才把那奄奄一息的女子找到。
那女子懷了孩子。
但其實不論小妾還是孩子,都不是二皇子的,而是大皇子的。大皇子為了保護那個小妾,將自己的女人放在了自己弟弟身邊。
大皇子雖然早就娶妻,有了幾個孩子,但這可是大皇子的第一個兒子,太醫親斷的。
“大皇子對那女子用情至深,那女子卻死活不肯做他的妾。嘴裡嚷嚷著男女平等,她隻接受一生一世一雙人。大皇子如果想要她回去,除非把妻妾遣散。”
霞光縣主確實嬌俏可人,但是在山中凍了一夜,面色泛青,薛盈才會給她熱茶,給她毯子。
還親手給她摘了頭頂上的枯草葉。
“縣主辛苦。”薛盈慢慢道。
“殿下,經此一遭,我與那女子有救命大恩,她耳根子軟,必定會聽命於我,要如何做,全憑殿下。”
薛盈微微勾了下唇,沒有吩咐什麼,而是道:“縣主生活上可還好?若有什麼需要,聯系太子府中。”
霞光縣主一直都看著薛盈稟報事情,但是薛盈這樣問了,她卻不敢再看薛盈。
而是低下了頭,將眼中洶湧濃烈的情愫掩藏。
她攥著水杯的手指用力到泛青,輕聲說:“夫君是殿下選的,待我極好,婆母甚至不用我晨昏定省,我日子過得極其……舒心,多謝殿下關懷。”
她喝了一口茶,簡直感覺不到燙。
她知道自己該告退了,但是因為薛盈的一句關切,她忍不住多嘴道:“殿下……聽聞殿下前些日子辦了選妃宴,不知殿下可有心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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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完之後,就是深切的後悔,她慌張抬眸,對上太子沉冷幽深的鳳眸。
她連忙找補道:“若是殿下看中了哪家女子,我最了解這皇城的貴女,能告知殿下其品行性情……”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太子的繡金短靴,後退了一步。
她立刻放下茶盞,要跪地認錯。
她當年那種境地之下被太子扭轉,她太明白他的手段性情,他不容人探究。
但是她屈膝一半,被太子一把撈住了手臂。
接著太子快速道:“快走,她回來了。”
誰回來了?
霞光縣主顧不得太子抓住她手臂,給她帶來的震撼和心悸。
她飛快地拿下身上的毯子,而後迅速退出了暖亭。
衛聽春這時候手中抓著一枝開得正盛的重瓣梅花回來,一進暖亭,看到薛盈坐在那邊飲茶。
衛聽春晃悠著,到了那長椅邊上,歪頭去看薛盈故作鎮定的表情。
“嘖嘖嘖嘖……”
“還裝?”衛聽春帶著揶揄道,“我都看到了,才走開一會兒,你就在這裡私會小姐。”
“郎情妾意,”衛聽春拿著桃枝在薛盈的下巴上挑了一下,說,“小盈盈,你出息了啊,小姑娘我瞧見了,長得不錯,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下?是那日選妃宴上的?”
“我在這裡是不是耽誤你事兒了啊?”
衛聽春認真道:“你急著把人趕走多不禮貌,我走,你們繼續玩啊。反正我也見過了周禮。”
衛聽春說完真的要走。
薛盈急切地站起來,被花香弄得偏頭打了個噴嚏,抓住衛聽春的手道:“不是。”
“不是的!”
第50章 五穿
衛聽春故意逗薛盈玩, 薛盈抓著她焦急解釋,一股腦把關於霞光縣主是他的人,還有那個昨夜跑入山中, 現在被霞光縣主照料的懷著大皇子孩子的女人, 全都倒給了衛聽春。
衛聽春不太關心這些事情, 不過事關薛盈,她也聽得認真, 聽到某些地方的時候, 抬手打斷薛盈:“你說……那個大皇子的女人,因為某些原因, 放在二皇子身邊養著, 還懷了孩子?”
薛盈點頭。
“真亂。”
不過衛聽春奇怪的並不是這裡, 而是微微皺眉問薛盈,“那女人說人人平等,要大皇子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薛盈回憶著霞光縣主說的話, 說道, “她確實是有些特別,否則大皇子也不至於因為怕她被自己的皇妃磋磨死, 把她放在二皇子那裡了。”
衛聽春怎麼聽著都覺得不對勁。
隻要是在古代世界出生的女子,不遵從三從四德都是“大逆不道”, 怎麼可能要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說人人平等?
難不成是個穿越的?
穿越的要是有編制,也不至於傻到違逆時代, 這樣特立獨行。
衛聽春沉思片刻, 對薛盈道, “所以那個霞光縣主,是受你的指使去接觸那個……特別的女子?”
“是。”薛盈對衛聽春向來知無不言。
“她是牽制大皇子的關鍵。”
薛盈頓了頓說, “她肚子裡的孩子,陳太醫已經判定是男胎,這對大皇子非常重要。”
“皇子有後,是競爭儲君之位非常強大的籌碼。”
“若我沒有猜錯,那個女子懷孕被診斷成男胎的那一刻,大皇子妃必然也同時‘懷孕’。”
薛盈拉著衛聽春的手,坐在暖亭邊的長凳上,說道:“等那女子產下男胎,大皇子妃也會生出名正言順的孩子。”
“你說狸貓換太子?”衛聽春脫口而出。
“狸貓……換太子?”薛盈重復一遍,撫掌一笑,道:“妙。”
衛聽春確定薛盈沒有聽過這個典故,不過看來也不用她解釋什麼了。
因為薛盈道:“誰知道到時候大皇子會用什麼東西換走那女子肚子裡的孩子?”
“說不定真的是隻狸貓,借此給她安一個妖孽禍事的罪名,再名正言順將她付之一炬。”
“她說不定會被逼著甘願赴死,因為她的兒子將來可能會是太子。”
“真陰險,”衛聽春感嘆,“果然現實永遠比戲文精彩。”
衛聽春也是對這種事情感嘆而已,她不打算摻和薛盈的事情,反正薛盈是主角,怎麼都會沒事的。
“那個霞光縣主喜歡你。”衛聽春一本正經地篤定道。
“我這雙眼睛,見過的實在是太多了。”
衛聽春笑眯眯看著薛盈說:“喜歡你的女孩子,才會用那種眼神看你。什麼都會騙人,但是眼神和肢體語言是下意識的。”
薛盈剛才和衛聽春說了關於霞光是他的人,卻沒有說霞光的遭遇。
他動了動唇,對衛聽春道:“她已經成婚了。”
衛聽春:“……啊?”
不是女主角嗎?那麼可愛!
“我親自為她選的夫君,她和她夫君琴瑟和鳴。”
衛聽春:“她明顯喜歡你啊,你還給她選了個夫君……你這是把月老給你牽的鐵柱都掰斷了。”
薛盈卻一臉迷茫,甚至微微蹙眉,“她從未說過。”
衛聽春:“……這個時代,你還指望女孩主動表白啊?”
薛盈眉頭越皺越緊,垂眸冷淡道:“不要提她了,我不喜歡她。”
衛聽春見他這樣子,眨了眨眼睛,嘿地笑了,她實在是想象不出,薛盈到底會怎麼開竅。
他的女主角按理說也該出現了。
“喝點酒,暖暖身。”薛盈把煮好的酒拿過來,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任何人,隻顧享受悠闲,喝酒賞梅。
他們在山上兩天,沒有去參加什麼詩會,沒和任何達官顯貴來往,但是收獲都不小,衛聽春見到了未來夫君,薛盈拿捏住了大皇子的致命把柄,他讓霞光縣主把那個姑娘藏起來了。
他們就像是出來郊遊的知己一樣,對飲、烹茶、賞梅、折花。
薛盈甚至還即興充當了一次樂師,為衛聽春撫了一下午的琴。
衛聽春吃著點心,燻燻然靠著亭子,聽不太出這曲子到底彈得是好是壞。
但是她的視線始終沒有從薛盈身上移開。
白雪未化,紅梅盛放,廊下端坐的如玉公子垂眸撫琴,眉心朱砂痣嫣紅如火,他眉目漠然,姿態隨意,像個本該端坐神殿,卻活過來的仙人。
這兩天過得十分愉悅,下山的時候,他們乘坐馬車回去,衛聽春被一直送到了徵南將軍府門口,她身邊薛盈派來給她使喚的劉嬤嬤,已經等在了門口。
衛聽春和薛盈在馬車之中分開,下車之後回了府中。
她前腳進府,後腳徵南將軍府的嫡長女衛淑蘭,正好也回來了。
她本來是不敢惹衛聽春的,但是她越想越氣,她這次詩會,也沒能見到什麼品貌不錯的公子,她更加嫉妒衛聽春這個庶女,竟然會有太後給衛聽春張羅婚事。
因此她想到方才她看到衛聽春從一輛並非徵南將軍府的馬車上下來,那馬車沒有規制,車旁的僕從也不多,不像是達官顯貴的車架,她眼中閃過鄙夷。
覺得衛聽春是在和人私會。
於是她快走幾步,開口就諷刺衛聽春:“有些賤胚子就是賤胚子,再怎麼抬舉,也抬舉不起來,不知道整日私會什麼野男人!”
衛聽春本不欲搭理這個狗屁嫡女,反正她這身份也就是借一借而已,她成婚後,根本也不打算和這糟心的娘家來往。
但是衛淑蘭身邊的兩個人拉她,她還是管不住嘴,見衛聽春不理她,更來勁兒道:“太後知道你這般不知檢點嗎?別怪我這做姐姐的沒有提醒你,若是未婚先懷了孽障,你可是要在族宗的宗祠前面被燒死的。”
衛聽春不介意自己的什麼名聲,但是她和薛盈兩個人被這樣編排,她就心頭火起。
站定之後看了衛淑蘭一眼,走到她跟前,還未抬手,衛淑蘭就嚇得縮脖子,色厲內荏道:“你做什麼!”
她嚷嚷得很大聲,生怕旁人聽不見,“你還想打我?你真是無法無……啪!”
衛聽春沒動手,她是想要動腳,把這衛淑蘭踹跪下。
但是她腳也沒抬,衛淑蘭已經捂著臉跌倒在地,嘴角甚至湧出了血絲,被打懵了。
衛聽春側頭看向旁邊的劉嬤嬤。
劉嬤嬤放下手,整了整袖子,慢條斯理道:“老奴在宮中是專門負責教導禮儀的,見到不懂規矩的就想動手糾正,衛大小姐若是覺得老奴糾正得不對,老奴稍後會親自同將軍夫人請罪。”
衛淑蘭眼淚橫流,卻連個聲兒都不敢哭出來,聞言連忙搖頭道:“嬤嬤……教訓得對。”
衛聽春撓了撓眉心,懶得理,轉身就走。
衛聽春看過劇情,徵南將軍府在這皇城的地位不尷不尬,家中父兄都在戰場,但是說白了身上也沒有什麼太多戰功。
徵南將軍這個名頭,甚至不是衛聽春這身體的父親得來的,而是老徵南將軍承下來的,又沒有家族勢力,旁支也稀薄,反正就是個空殼兒,連體面都不怎麼體面,在放個屁都能崩倒三個勳貴的皇城相比,比沒落的氏族還不足掛齒。
這樣的徵南將軍嫡小姐,被“太後”的人教訓了,她哪敢吭聲?將軍夫人也不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