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聽春自問從來不是個耽於享受的人,可是晚上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不知道是床的軟度不對,是屋子裡的溫度不對,還是燭光的亮度不對。
反正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折騰到半夜之後坐起來,找到了一身她穿過的薛盈的寢衣,換上之後,才發現對了。
衛聽春迷迷糊糊間想明白了,哦,可能是味道不對。
缺了一點薛盈身上燻香的味道。
第二天她早早醒過來,感覺到身邊空蕩蕩的,被子也被她蹬到腳底下去了,她才總算發現。
哦,都不是。
她是缺了個小盈盈,才感覺到不適。
衛聽春早上被伺候著洗漱,坐在床邊上就笑了起來。
早飯就在自己這小院裡面簡單弄了點吃的,吃一半時,薛盈給她派來的嬤嬤進門,走到衛聽春身邊,壓低身子,輕聲道:“小姐,太子傳話來,備了車馬給您,正在城中珍馐閣等著,今日讓您去嵐山廟上進香呢。”
“上香?”衛聽春側頭,滿臉疑惑。
她沒什麼上香的愛好。
這嬤嬤又湊近些,道:“太子說,廟會將至,城中的小姐夫人們,還有公子官人們,都會去上香的。”
衛聽春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安排她相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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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五穿
相親這種事兒, 衛聽春隻見過,自身卻沒有經歷過。
薛盈派人來傳話之後,衛聽春興味盎然, 由著婢子們把她收拾好, 珠釵環佩弄了一身。
這才從徵南將軍府出了門。
大門口有幾輛馬車停著, 看樣子徵南將軍府的嫡女們今天也要出門。
衛聽春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幾個東西叫什麼名字,她也懶得去空間看一眼資料。就默默按照她們的特色, 給她們取了名字。
分別是火柴杆、螞蟻人、大眼燈。
螞蟻人應該也是個庶女, 對兩個嫡女奉承得厲害,但是馬車的規格也差了個等級呢, 隻比路上租的稍好一點。
至於火柴杆和大眼燈, 就是恨不得把腦袋擦著了眼睛瞪出來, 想要和衛聽春一較高下的兩位徵南將軍嫡女。
衛聽春從她們身邊路過,根本連看也懶得看一眼,徑直出了門, 坐上了早早等在巷子口的馬車。
“她現在真的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她這是要上天啊, 我倒要看她能猖狂到幾時!”
幾個人十分不忿地說了一堆酸話,但她們卻是真情實意的妒忌。
不過衛聽春得“太後”的眼, 又在昨晚上發了一頓瘋,連她們掌家的母親都吃癟了, 她們也不敢在這時候招惹衛聽春。
隻好悻悻啐了一口, 然後上了馬車,準備去嵐山廟。
“皇城周邊有很多寺廟。”
薛盈今日穿了一身格外低調的黑袍, 雖然袖口也是金線遊走, 蛟龍暗紋, 但是這身打扮確實是少有的肅穆。
他眉目秾麗,鳳眸微垂, 將這一身黑金,襯得奢靡富麗,似有暗香靡靡。
他手中抓著茶壺,慢慢給衛聽春倒了一盞茶,然後修長手指搭在白玉的茶碗邊沿,慢慢推向衛聽春,一時間分不出到底是他手更白,還是茶盞更加清透。
“其中神隱寺是皇族御用,福音寺求財問劫,其他兩座的香客大多都是貧民,嵐山廟是氏族公子和世家小姐們求取姻緣,附庸風雅的地方。”
“那裡景致很不錯,深山處有一片梅林和一座臨崖的暖亭。”薛盈說,“山上的齋菜也還可以……”
衛聽春拿了茶杯,仰頭牛飲。
之後“啪”地一聲放下,徑直問道:“所以我那未來的夫君會去嗎?”
薛盈端著茶盞送到自己唇邊,聞言一頓,不著痕跡皺了下眉。
最終還是回答道:“會去。”
“那就成,我看看。”衛聽春說,“我看看畫像是否屬實。”
她還挺新鮮的,畢竟這種人生經歷,實在是稀奇。
薛盈卻道:“遠遠見了便罷,我還未將他徹底查清。”
衛聽春看向薛盈,薛盈又道:“他老家在北境三州,我派去的人還未回來,你別心急,且再等上一等。”
衛聽春開了句玩笑,“我當然急啊,我這輩子還沒有過男人呢。”
薛盈沒回答,似乎是想要抬頭,但是抬了一半,又重新低了頭。
片刻後菜上齊了,他才看向衛聽春說:“你若想玩,周禮暫且不清楚,但是氏族的公子們我比較熟悉。”
“今日會去不少,你若是有看上的……”
“直接弄到寺廟後面,下藥拖進被窩?”
衛聽春接完之後,就是一陣哈哈哈哈放肆的笑。
薛盈似乎被她噎住了,但是他的表情很嚴肅,似乎很認真地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他的表情實在是太認真了,這讓衛聽春覺得,如果她真的□□燻心,要辱沒佛門清淨之地,薛盈也會真的替她把事情辦了,把人捆了。
再嚴重一點,她即便是要殺人血染佛門聖地,他可能也會給自己遞刀子。
衛聽春收了笑,感嘆道:“放心吧,我可沒有那麼喪心病狂。”
“而且我不喜歡小孩子。都說了不喜歡世家公子……”
“吃啊,別看我了,”衛聽春用筷子敲了下薛盈的腦袋。
“叮”地一聲,敲在了他的白玉冠上。
他收回視線,垂頭慢吞吞吃東西。
兩個人吃好了,這才一前一後上車,乘車朝著嵐山廟的方向而去。
今日街上熱鬧非凡,車馬如龍,往來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因為今日嵐山廟裡面要舉行賽詩會,以佛詩為主,城中氏族平日裡有點屁大點事兒就要參與的貴人們,去的可不少。
衛聽春他們一上車,距離他們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車簾便掀開了。
一個樣貌平平的車夫,對著身邊不遠處的巷子裡面壓低聲音道:“太子挾了一位小姐出行,是城南那邊出來的,去查,然後回稟大殿下……”
車簾再度放下,馬車向前驅動,匯入了車流。
而衛聽春也把車簾放下,一進去就發現這馬車外面看著平平無奇,裡面實在是奢靡豪華。
“這茶杯,能吸在桌子上……”
“嘖嘖,不愧是太子殿下。”
衛聽春打趣薛盈,薛盈早已經習慣她的說話方式,從身後拿過一個軟枕地給她。
“還有一段路,你先靠著。”薛盈說,“今夜不下山,宿在城外,你家中我已經令人通知了劉嬤嬤,隻管放心。”
“劉嬤嬤是那個膀大腰圓,一臉橫絲肉,貼身伺候我的嬤嬤嗎?”
“是。”薛盈說,“可還合心意?她曾經女扮男裝在軍營混了半輩子,是個駐地軍醫,近些年回皇城尋親,被我收用。會一些武藝,也會醫術,能就近調理你的身體,還能保你安全。”
“原來是死人堆裡滾過的,怪不得一身煞氣。自然是合心意的,她往那裡一站,徵南將軍夫人身邊那兩個刁嬤嬤,都不敢吭氣兒。”
“這麼好用撥給我了,你身邊人還合用嗎?”衛聽春沒什麼形象地靠著軟墊,撐著一條腿,比薛盈的坐姿還要大馬金刀。
“我身邊不缺人。”薛盈說。
衛聽春聞言也放心,馬車搖搖晃晃的,她晨起得有點早,這會兒吃飽了,就有點困。
但是這一頭的珠翠等著相親呢,她也不敢真的躺下。
撐著手臂一點頭一點頭的,馬車還沒有減震,顛得難受。
薛盈抬手將她的簪子取下,頭發頃刻間散落下來。
“哎!”衛聽春抓住薛盈的手說,“你幹嘛?我好幾個婢子好不容易束好的,多復雜啊,上山也沒有帶貼身婢子,你給我拆散了,我等會兒披頭散發見我那未來夫君,他不喜歡我怎麼辦?”
“不喜歡我就殺了他!”薛盈幾乎是毫無思考接話道。
衛聽春沒有被嚇到,挑眉看他,分辨他是不是要發病。
很快,薛盈神色之中的戾氣全消,慢慢道:“放心躺著,我會束。”
“嗤。”衛聽春忍不住笑,“你會個屁,你連褲帶都不會系。”
薛盈面色湧上一點血色,看著衛聽春道:“我已經會了。”
“束發,我學了。”
衛聽春想到薛盈伺候人的學習能力,看了他幾眼道:“你有毛病?你一個太子,你學那玩意幹什麼?”
衛聽春神色奇怪道:“你不會是打算以後伺候你的真命小天女吧?”
“哈哈,”衛聽春心裡有種孩子大了不著家的詭異感覺,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多酸。
她說:“也行,你的真命天女應該也快出現了。”
薛盈莫名有些氣悶。
他想說我不會有什麼女人。
但是解釋了太多遍了,他懶得再說。
隻是抬手一股腦將衛聽春的長發散開了。
衛聽春也不阻止他了,薛盈把她頭發都拆好了,從馬車旁邊打開一個暗格,把那些珠翠都放進去。
這才對衛聽春說:“隻管休息你的,待會到了地方,我幫你束。”
衛聽春聞言心裡那股子別扭勁兒頓時就散了。
嘴上嘟囔著:“你別給我束成個瘋婆子……”
實際上非常開懷地躺在了寬大的馬車上。
上山的行程本應該是枯燥的,山路上的車很多,行路不快。
衛聽春躺在那兒,有一搭無一搭地和薛盈說話。
越來越困,打了個哈欠說:“把你用的香給我送去一些,或者你穿過的衣物也行。”
衛聽春閉著眼睛,翻了個身說,“跟你睡習慣了,不聞到那個味道,我睡不著……昨晚一夜沒睡好。”
薛盈本來在閉目,聞言睜開眼看向衛聽春,這一刻他眼中光華流燦,熠熠生輝。
他以為昨晚上就隻有自己徹夜未眠。
他過了好一會,衛聽春睡著了,他才“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