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澤走到書房,眉心漸漸蹙起。
人不在,桌上的電腦也不在。
是出門辦事了嗎?
陸清澤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底突然一沉。
他驀地轉身,臉色大變。
他想起剛剛哪裡有異樣了。
門口的鞋櫃裡,尤念的那幾雙鞋全部不見了。
再次確認鞋櫃裡確實沒有了尤念的鞋,陸清澤大步走回主臥,用力拉開衣櫃。
黑白灰的色調,整整齊齊掛著的,都是自己的衣服。
陸清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了?!
她竟然走了?
心髒猶如被人在用生了鏽的刀一下一下的砍,又鈍又疼。
陸清澤氣極,手臂肌肉止不住地顫抖。
一股血氣湧上腦袋,他額上的青筋幾乎要爆開。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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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尤念的電話。
*
尤念剛打通電話就被接起了。
那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陸清澤,你到家了嗎?”尤念問。
極低的一聲“嗯”,他的聲音啞透了,帶著極力的隱忍與克制:“你在哪?”
“我在自己家。”尤念垂下眼,輕聲說:“我打電話,是想和你道歉……”
“高一那時候是我不對。真的對不起……”
尤念坐在地上抱著手機說了很久,語無倫次地道歉。
可陸清澤那裡一片沉默,很久都沒有回應。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電話裡說很沒有誠意啊?對不起,我明天再和你當面道歉行嗎?我——”
尤念的話猛地斷了。
她詫異地看向門口。
陸清澤已經用鑰匙打開了門,宛如魔鬼般站在那裡。臉色陰沉,目光狠厲。
“啪”地一聲,尤念的手機掉到了地上。
她站起身來,雙腿因為長時間未動踉跄了一下。
陸清澤大步走到尤念面前,帶著漫天的酒氣。
下一秒,尤念的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了。
“又玩我?”陸清澤惡狠狠地盯著她,臉色難看至極,“好玩嗎?”
尤念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炙熱滾燙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尤念腳步不穩,後退一步。
膝蓋窩碰到沙發,她不禁向後倒去。
陸清澤順勢壓過來,將她抵在沙發上狠狠地吻。
或者說咬。
這個吻帶了怒意,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蹂.躪。
他的舌頭抵過來,尤念被堵著發不出聲,隻能發出“唔唔”的音節。
直到空氣變得稀薄,尤念快要喘不過氣來,陸清澤才堪堪退開一些。
他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手指用力地像是要把她骨頭都捏碎。
“尤念,我是不是很好玩,嗯?”陸清澤是氣極,聲音顫得厲害,第一次在她面前爆了粗口:“你他媽又玩我?!”
尤念搖頭,細喘著氣大喊道:“我沒玩你!”
“沒玩?”陸清澤怒極反笑,手臂肌肉偾張,脖子青筋暴起,“那你什麼意思,嗯?”
“我他媽就不該信了你的鬼話。說什麼會乖一點,對我好一點。這就是你的乖一點?!”他厲聲質問著。
尤念這才發現,他估計根本就聽自己電話裡的話,直接放下手機就找上自己來了。
“你知道高一的事了,對嗎?”尤念輕聲問。
“所以呢?”陸清澤粗喘著氣,眉頭皺得很緊。
尤念沉默半晌:“陸清澤,我們攤牌吧。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對,對不起。你如果要報復我也是正常的……”
“我報復你?”陸清澤恨不能掐上她纖細的脖頸,“我想報復你還等到現在?!”
尤念微微睜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陸清澤的肩膀顫抖,聲音沙啞透了:“你以為我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尤念的心髒一顫,聲音有點抖:“去年?”
“去年?”陸清澤冷笑一聲,通紅的眼睛盯住她,一字一頓地說:“我高一的時候就知道了。”
第30章
高一那天的體育課, 陸清澤路過教室。
“尤念,你真的要追班長啊?”尤念同桌的話傳來。
她的下一句是:“就一個學期的值日,至於嗎?”
陸清澤停下腳步,看到尤念坐在課桌上, 笑眯眯地點著頭應了。
少女修長的雙腿一晃一晃, 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陸清澤站了一會兒,邁步離開。
打賭?
呵。
所以,即使他早就動心了,他也一直沒有答應尤念的追求。
不過一個賭約而已, 她能堅持多久?
那時候的陸清澤,就像看鬧劇一樣看著她高調的追求。
隻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也低估了她對自己的吸引力。
即使知道她的目的不純, 他依舊和她在一起了。
“高一就知道……”尤念喃喃重復。
心髒像是從高空重重墜下,強烈的失重感和無措感湧來,五髒六腑全部揪在了一起,難受得想吐。
她還被陸清澤困在沙發上, 凌亂的長發鋪了一沙發。
“對不起, 對不起……”尤念的眼睛紅了, 不停道歉。
她不知道,除了毫無意義的“對不起”,她還能說什麼。
尤念手指顫抖著撫上陸清澤的胳膊, 聲音輕顫:“我不知道……你從來都沒說過……”
她不知道這五年間, 陸清澤是懷著怎樣復雜的心情和自己在一起的。
“你對不起什麼?”陸清澤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 “我早就說過了,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
“你怎麼不接續玩了?繼續騙我啊!”陸清澤臉部線條繃得很緊, 肌肉因為生氣隱隱約約地顫抖。
“你現在玩夠了,就把我一腳踢開。”他自嘲一笑,“還真是和六年前一樣……”
“不是的。”尤念搖頭,“不是這樣。”
聽到他這樣說,尤念的心髒像是泡在了檸檬水裡,酸澀無比。
“我真的沒有玩你。六年前分手,也不是因為玩膩了……”
“那是什麼?”陸清澤冷冷打斷她。
尤念沉默,整個人猶如一個精致空洞的布偶。
半晌,她輕聲開口:“如果我們不分手,你還會去美國嗎?”
陸清澤猛地一怔,厲聲問:“誰告訴你的?”
尤念紅著一雙眼睛看他,發絲凌亂,臉色發白:“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隻要告訴我……”
她的語調很慢,嘴唇有些哆嗦:“我們不分手,你還會不會去美國?”
陸清澤松開對她的桎梏,頹然坐到一旁,黑長的睫毛垂下,沉聲道:“不會。”
尤念起身,拉了拉自己松開的衣領,胸口微微起伏,小聲重復:“是啊,你不會。”
六年前的暑假,父母逼迫她和陸清澤分手,她不肯,和父母在家大吵一架。
她心情不好地跑出家門,不知怎麼就走到了對面的長安巷。
陸清澤那時候還在夏城沒有回家,尤念本打算轉一轉就走,沒成想卻遇到了陸母。
陸母面相和善,講話也溫柔。
“念念啊,我們家清澤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他為了你,放棄了去美國的機會。他真的很喜歡你。阿姨希望你能好好和他在一起,不管未來他怎麼樣,都不要辜負他對你的感情……”
“我希望你們畢業後可以結婚、生孩子……”
明明是溫柔的話,尤念聽完卻四肢冰涼。
陸母的意思她聽明白了:我兒子為了你放棄了前程。所以以後不管他事業如何,你都不要拋棄他,要對他負責。
26歲的尤念也許還可以應對,可20歲的尤念在這種情況下隻剩下本能的落荒而逃。
父母威脅她分手,她可以不聽。
但是陸清澤的未來,她怎麼負責啊?
她一個生了病、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孩子的人,她沒辦法負責任何人的人生與未來。
“尤念,你因為這個和我分手?”陸清澤的聲音將尤念從回憶中喚醒。
她抬眸,隻見陸清澤緊皺著眉,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
“主要是這個。”事已至此,尤念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家裡當時生意出了點問題,父母也逼我分手。但這個不是主要的,也沒什麼好提……”尤念聲音很輕。
陸清澤的心髒抽痛,疼痛感沿著血管像四肢百骸蔓延,滾燙炙熱的血管在跳動,扯得他生疼。
他咬著牙,聲音緊繃到了極致:“你憑什麼就因為這個和我分手?”
“可是你不能因為我就放棄這個機會啊!”尤念低下頭,淚水順著眼眶流了出來。
“我去了你會等我嗎?!”陸清澤的聲音怒極,“我回來你還在嗎?!”
交流兩年,讀研再兩年。
就算隻是交流,他都毫無把握尤念會乖乖在國內等他。
“我不知道……”尤念雙手捂臉,痛苦道。
她自己都不確定,異地幾年,他們還會不會在一起。
“陸清澤,你的未來不應該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責任?”陸清澤嘴角扯開一個冷笑,“我從來沒想讓你負任何責任!”
“可我已經知道了啊。”尤念抬起臉,眼眶鼻尖都是紅的,眼神迷茫,“我沒辦法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陸清澤覺得這一切太諷刺。
他因為可能的分手拒絕了去美國的機會,結果尤念先跟他分了手將他趕去了美國。
想起在美國的那些日夜,陸清澤隻覺得荒唐無比。
“說了你就不會走了。”尤念了解陸清澤,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就算自己保證不會在他走後分手,恐怕他也不會聽。
20歲的她年輕、氣盛、驕傲、任性,解決問題的方式也很單一。
另一個人的未來對於她來說過於沉重,主動離開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式。
尤念說完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陷入長久的沉默。
良久,尤念抬起眼睫看向陸清澤。
客廳沒有開燈,他的臉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昏暗的夜色中,他五官輪廓繃得很緊,體內似乎蟄伏了一頭蠢蠢欲動的小獸,隨時可能用利爪撕破現在的境況。
尤念吸了吸鼻子,猶豫著,伸手輕輕覆在了陸清澤的手背。
溫暖的四月天氣,他的手指卻一片冰涼。
察覺到陸清澤的手微微動了下,尤念立即用力,手指勾住他的掌心,緊緊將他的手握住。
“陸清澤……”她小聲喚了一句,“你別生氣了。”
她用另一隻手飛快地擦了下眼睛,“為我氣壞了身體不值得……”
陸清澤終於有了反應。
他轉向尤念,眼神晦暗復雜。
“你以為我前段時間都是為了報復你?”
尤念垂下眼:“我那時候問你。你說過,不會原諒我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