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之前以為女生經期不準是很常見的事, 也沒想過要去醫院看。直到大學變得更加嚴重起來,才去了醫院被診斷為多囊。隻不過她還沒來得及和陸清澤說,兩人就分手了。
陸清澤聽尤念簡單敘述了當年經過,攥著她手指的力氣一點點加大。
“你沒有告訴過我。”他的眼神復雜, 好看的唇線緊繃著。
尤念垂下眼睫,無所謂地扯扯嘴角, “我忘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那時候醫生說她以後懷孕可能會有些困難。可當時她才20歲, 婚姻、小孩對她來說都太遙遠。她一向不喜歡深究這些會讓她不開心的事, 所以也沒怎麼把醫生的話放在心上。
藥物對於她來說是有副作用的, 吃時間長了情緒會有些抑鬱。這些年, 她的治療一直斷斷續續。反正多囊這個病就這樣,好不了也差不到哪去。
“你生病了,覺得這是小事?”陸清澤不贊同的聲音響在耳邊。
下一秒,尤念的下巴被溫熱修長的手指抬起,她對上一雙帶著探究和審視的眼。
“念念,你還有沒有別的事瞞著我?”陸清澤的聲音微沉,帶著不容忽視的強勢。
雖然覺得這件事和當年的分手應該沒什麼關系。可陸清澤的心裡還是突然產生了微弱的一點希望。他寧可當年的分手有別的原因,也不想隻是她口中簡單的“不喜歡了”。
他緊緊盯著尤念,心跳微微加快,如同在等待宣判的犯人。
尤念的心“咯噔”一下,腦海中閃過了兩個女高中生的影子。
高一開學不久的午後,她和同桌倚著走廊的欄杆聊天,每人嘴裡都叼著一根棒棒糖。酸酸甜甜的檸檬味,滋味酸爽。
“尤念,你有沒有發現全年級我們班長最帥?老唐(班主任)還挺會選。”同桌隔著距離欣賞陸清澤的美貌,不自覺感嘆。
尤念扎著高高的馬尾,被刺眼陽光曬得眯了眯眼,不在意地說:“沒注意。”
她剛升入高中,平時跟著厲子陽那幫人玩,沒怎麼注意自己年級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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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啊,這側臉,這鼻子,這下巴……”同桌示意她,“不過聽說家境好像不太好。不然就非常完美了。”
尤念將棒棒糖咬得“喳喳”響,順著同桌的目光看過去。
講臺上,陸清澤正在黑板上寫通知。
他穿著學校統一的藍白色夏季校服,少年清瘦颀長的身材矚目。黑色頭發理得很短,眉骨鋒利,鼻梁英挺,薄唇微抿,側臉輪廓精致又流暢。他的板書漂亮大氣,行雲流水的動作間,手背上凸起的四個骨節明顯。秋日暖陽自教室門灑在他的身上,將他修長的手指照得幾乎透明。半邊側臉在光影下明明暗暗。
寫完板書,陸清澤將筆放回原位,把墨綠的黑板移到上方。轉過身,深邃平靜的一雙眼向尤念掃了一眼,邁開長腿下臺。幹幹淨淨的少年氣,連背影都挺拔清雋。
這個人真是,從頭發絲兒到鞋底板都散發著好學生班幹部學霸的氣息。
尤念一時忘記了嘴裡的棒棒糖,任由酸味從牙齒舌頭向喉嚨蔓延。
“超帥是吧?”同桌下巴微抬,輕哼了一聲,“好幾個其他班女生喜歡班長呢,討厭死了。不然你去追班長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尤念無所謂地嚼著碎成渣的棒棒糖,“追到了怎麼說?”
“你要是能追到我幫你值日一個學期。”同桌笑嘻嘻地補充,“不過必須在這個學期追到哦。怎麼樣?賭不賭?”
“啵”一聲,尤念將棒子從口中拿出來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成交!”
從那天起,她開始了自己轟轟烈烈的倒追之路……
“念念。”下巴的痛感將尤念從回憶裡帶到現實。
她將陸清澤的手從自己下巴處移開,目光飛快地躲開他迫人的凝視,用反問掩藏住自己的心虛。
“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啊?”
陸清澤定定地審視著她好一會兒,目光下滑到她的下巴處。
他剛剛稍微用了力,那裡的皮膚被壓得有點紅了。
他的大拇指在尤念下巴處輕輕摩挲,薄薄的一層繭碾過,親昵中撩起點點的酥麻。
“尤念,別騙我。”陸清澤的眼神平靜,聲音毫無波瀾。
接著,他用手固定住她的後腦勺,低頭,溫熱的唇覆上她的下巴。
尤念的身體微微顫慄著,纖細手臂環住陸清澤,慢慢抱緊。
“對不起……”她在心裡道歉。
她對他的開始,隻是一場賭約。在交往的五年間,她從未提及過。到了現在,她更沒辦法說出口了。她已經甩過他一次了,她不敢想,如果她告訴陸清澤她開始就動機不純,陸清澤會是什麼反應。
反正都過去十年了,除了她自己應該也沒人記得了。
結束後,尤念去浴室洗澡。
洗好出來的時候,床單已經換成了新的,原來的那個在洗衣機裡洗著。
尤念躺回床上,怔怔地看著陸清澤離開房間。
他的背影和十年前教室裡的那個少年重疊。
一樣的高大,挺拔,精瘦。
隻是氣質變得更加沉穩和內斂。
當他平靜且沉默地看過來時,自己常常都猜不到他在想什麼。
尤念閉上眼睛,身體傳來一陣陣的疲乏感。
十天後,她要交一份大綱給湯旭導演。
可如今,她還一個字未動。
想到大綱,尤念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個主意。
*
陸清澤洗好澡回來,躺到尤念身邊,關上床頭燈。
尤念轉了個身,微抬身體,支起手臂撐著自己的臉,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滑下,淡淡香味隨著動作飄過。
“我問你個問題。”
“嗯。”陸清澤伸手將她的頭發勾到耳後。
“我馬上要寫一個校園大綱。裡面有一對副CP,女主角有□□騙了男主角,男主角還會原諒她嗎?”
陸清澤想了想:“要看是什麼程度的騙。”
尤念抿了抿唇,繃緊了聲音:“讓人很生氣的那種騙。”
她說完,眼神略帶緊張地盯著陸清澤。
陸清澤沉默了半晌,拍了拍尤念的背,“你筆下的人。你想讓他原諒就原諒,不想原諒就不要原諒。”
“可是我想聽聽男性的意見!”尤念的聲音透著一絲固執。她的背部微微拱起,被子掀開了一條大縫,肩膀和胸口都露在外面,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發亮。
陸清澤睨了她一眼,手臂繞過她的身體在背部用力一壓,順勢將人摟進自己的懷裡。
確定她全部都裹進了被子,陸清澤沉聲道:“別人我不知道。你不要騙我就好。”
尤念被他摟著,呼吸間盡是他身上清爽的氣息。她的唇抵著他的衣服,纖長烏黑的睫毛顫了顫,聲音瓮聲瓮氣:“你不會原諒我騙你,是嗎?”
陸清澤的聲線有些緊:“是。所以你不要再騙我。”
他的心髒隻有一個,承受不住她再一次的傷害。
*
尤念在家裡閉關了十天,寫完了一份自己還算滿意的大綱。
交給導演組後,她心口提著的那股氣霎時泄了出去,
這幾天在家悶壞了,尤念立即聯系了閨蜜,想找點樂子。
三人的微信群名已經改成了“相親大會交流感言”。
過了年關,薛柔成了薛母眼中“虛歲28”的剩女,一直被安排各種相親。
薛柔性格溫和柔順,乖乖在媽媽的要求下見了一個又一個男人。
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
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除了高中時期的暗戀,就隻在大學短暫交過一個男朋友。
剛交往沒多久,那個男生想親她,她突然覺得惡心躲開了。後來又忍耐著約會了幾次,實在接受不了男朋友的動手動腳,最終提出了分手。
從此薛柔再也沒有談過戀愛。
薛柔在男人這方面的經驗太少,每次相親都會來群裡咨詢一下兩人的意見。
這群名也就應時而生。
薛柔:【我媽上周居然去了中央公園的相親角!你們能想象嗎?我還不滿27歲,資料居然在公園被到處分發!我又不是在求職!天吶,太窒息了!!!】
賀纓:【小綿羊你搬出來住吧!】
薛柔:【T^T,我媽會鯊了我的。】
尤念笑了笑,給她出餿主意:【那你去賀纓公司挑一個小哥哥,假扮男朋友好了】
賀纓:【……】
薛柔:【!!!我怎麼沒想到?!念念你好聰明!】
賀纓:【不是我不幫忙啊,可我覺得我公司沒有適合小綿羊的。怕你被他們吃了】
薛柔:【沒關系!我自己找人。】
薛柔:【不過我明天還有一個相親,你們誰有空陪我去?】
尤念正是闲得無聊,立馬報名:【我陪你去!】
薛柔:【嗚嗚嗚太好了。如果相親對象看上你我就不用煩了。】
尤念:【……那你放心,我一定隆重打扮】
薛柔:【(星星眼)不過陸神會不會罵我啊嚶嚶嚶】
尤念拍著胸脯立下flag:【放心不會。他出差了】
*
第二天下午,尤念穿了身紅色的連衣裙,外加一件藍色外套,明亮色系的衣服將她的臉襯得更加嬌豔。眼妝化得稍濃,眼線拉出眼尾,微微上挑,將狐狸眼演繹得更加生動,嘴唇是明豔的紅色,配上棕色的長卷發和大耳墜,活脫脫的一個女妖精。
“天啊念念,我覺得我可以不用去了。”在看到尤念的那一刻,薛柔喃喃自語。
這相親對象如果看上的不是尤念,薛柔會懷疑他的眼神有問題。
兩人進了餐廳,交換過照片的薛柔很快認出了相親對象。
一個30歲左右、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看樣子他是一個人來的,正坐在臨窗的位置翻閱菜單。
薛柔連忙示意尤念,兩人徑直往那裡走去。
“你好。”薛柔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男人抬頭,目光流露出一抹驚豔。
“你們好你們好。”他匆匆站起身來,為她們拉開座椅。
尤念莞爾一笑,坐在了裡面靠窗的位置,將和男人對面的座位留給薛柔。
短暫的自我介紹後,三人點餐,相親也正式開始。
……
*
餐廳的另一邊,本該出差的陸清澤和高川正在和幾個客戶吃飯。
相談正歡之際,餐廳的一角傳來了些許嘈雜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似乎是臨窗的一桌客人發生了爭執。
Yunni本想建議換個地方,一轉頭卻發現陸清澤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處看。
陸總從來不是一個會看熱鬧的人,Yunni心中困惑。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被驚豔到了。
實在是太漂亮亮眼的女孩子。
一頭順澤的長卷發,穿著時尚,身段婀娜。膚白如雪,唇色卻是嬌豔的紅,眉毛勾勒出鋒利的眉峰,眼尾上揚,帶鉤子似的,讓人移不開眼。
她面前的男人似乎被她說懵了,漲紅著一張臉,面色難堪。
那女生旁邊還站著一個面容溫柔平和的姑娘。圓臉圓眼,身材微胖,看上去是溫和無害的鄰家女孩。兩人風格氣質截然不同。
中間說話的女人太惹眼,整個大廳裡,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在看她。
就連從來都不近女色的陸總也不例外。
Yunni心中暗暗感嘆,原來陸總偏好這種類型的啊。可公司也不乏這個類型的女生喜歡他,也沒見他表現出什麼特別啊……
正思忖著,陸清澤已經站起身來。
“抱歉。”他面帶歉意地對幾個客戶說,“我的姑娘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我去確認一下,很快回來。”
第22章
陸清澤走過去的時候, 尤念的嘴上還在說個不停:“你這麼講究, 怎麼不去喝阿爾卑斯的純露呢?要不要把天山雪蓮拿來給你啊。還牛排沒有八分熟, 我就是要十分熟餐廳也得給我做!顧客是上帝沒聽過嗎?我想炸著吃煎著吃炒著吃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你想怎麼新鮮天然?要每天從牛場擠鮮奶給你喝嗎?你要不要去住大草原啊, 天天吃草喝奶, 原始又天然……”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 周圍聽到的人不禁發出了些許的輕笑。而她對面男士則一臉尷尬,面色通紅。
旁邊的薛柔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圓圓的眼睛裡滿是星星。
“——念念。”陸清澤叫了一聲。
尤念的聲音戛然而止,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是在出差嗎?”
陸清澤“嗯”了一聲, “提前回來了。陪客戶吃飯。”
尤念“哦”了一聲,一時沒有說話。
“所以你在這兒幹什麼?”陸清澤唇角微彎,目光掃過她精心打扮的臉和衣著。
“我——”尤念和薛柔對視了一眼。
薛柔立馬意會, 快速道:“陸神你別介意。念念她是在相親——”
“相親?”陸清澤尾音上揚, 質問的意味很濃。
“啊呸!不對!是陪我相親!”薛柔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就差舉手發誓了,“真的真的!我和你保證!”
陸清澤輕笑一聲, 看向坐著的那位男士,禮貌地點頭:“抱歉我女朋友脾氣比較直, 得罪了。這頓飯我請, 您如果有事的話可以先走……”
尤念一怔,她什麼時候成女朋友了?
心口隱隱地, 有些酸酸甜甜的氣泡“咕咚咕咚”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