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女孩子的笑點都很低嗎?
趙明日看了眼前面的少女,抓了抓頭發,“那能怎麼辦,唉,我也沒辦法。”
他也愁啊。
比起現在,他更愁待會到醫院後的情景。
樂芽聽見他們的對話,終於出聲說:“我沒事,你們不用特意逗我笑的。”
梁千喃喃應了,“好好。”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車裡都格外沉默。
司機感覺氣氛不對,這群小孩子怎麼回事,看著就像有大事發生的樣子,不會是真有什麼事吧?
他特地把廣播打開。
之前有小孩子跳河跳樓,有司機救人的成功事跡,他們車裡都安了一些勵志的廣播,就等著這時候了。
司機偷偷摸摸地打開,還特地設定了一首歌過後,反正還有十分鍾後才到醫院。
很快,車裡就響起了一段勵志音樂:“早晨起來,擁抱太陽,讓身體充滿,燦爛的陽光……”
樂芽:“……”
梁千:“……”
趙明日:“……”
老大爺的廣播還在繼續:“……滿滿的正能量,嘴角向下,會迷失方向,嘴角向上,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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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看了眼三個人的表情,發現還挺有用的。
這個是最近流行的《滿滿正能量》,聽了會上癮,他就給下載到了自己的列表中。
雖然不是早晨,但很正能量嘛。
一路上這段話重復了無數遍,終於在第二十遍的時候到了第一醫院外。
梁千從車上下來後摸了摸額頭,“這司機是不是鍾愛這個啊,太有畫面感了。”
足足唱了一路啊。
趙明日自己都快吐血了,尤其是最後下車時司機那個欣慰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要去做什麼呢。
第一醫院的門診部和住院部是分開的,門診部距離學校不遠,但是他們來的是住院部。
樂芽站在門口,“能進去了嗎?”
梁千回過神,“走吧。”
住院部人並不多,又加上現在是晚上,所以空蕩蕩的,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樂芽不是沒來過醫院。
相反她因為耳朵的事情來過了醫院無數次,同樣的味道當初都要聞到嘔吐。
那段時間幾乎是聽不到人說話的,她還小,雖然記不得具體的事情,但是心裡已經有陰影了。
樂芽抿著唇,一直跟著梁千他們。
從電梯上三樓,一路上都非常安靜,整個樓層就好像隻有他們三個人一樣。
臨近三樓,梁千忍不住說:“樂芽,待會進去後你別激動,其實都怪漾哥他爸太不是人……”
都到這裡了,他還不忘打預防針。
話還沒說完,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
“好我知道——”樂芽走出去,剛想回復他的這句話,就看到了走廊盡頭發生的事情。
她整個人都驚住了。
病房門大開著,陳漾和一個人從裡面出來,一張輪椅在不遠處打轉,而輪椅上的人則是摔落了下來。
輪椅上的男人穿著厚重的棉服摔倒在地上,不停喘氣,仰起頭:“你以為這樣……”
他的話沒說完,陳漾幾乎是手背青筋都爆了出來。
輪椅被踹開,他直接一拳打了上去,男人臉別到一旁,嘴角有血流下來,悶哼和慘叫接連。
大概是男人也沒有想象到陳漾會這麼瘋狂,內心恐懼如附骨之蛆生長,“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陳漾抓住他的頭發,“我媽是怎麼死的?”
他狠狠地提著頭發,強迫男人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像我媽一樣。”
男人的臉清清楚楚地露了出來。
樂芽一瞬間就響起了,不久前的深夜,她被推倒在地的時候,那個坐輪椅的男人。
是他。
樂芽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種從四肢百骸傳出來的恐懼,伴隨著陳漾滿臉的陰骘,一直到他把那個男人抵在牆上,緊緊地掐住他的脖子,遍體生寒。
陳漾咬著牙,低沉的語氣中帶著無盡的寒意:“你覺得你做過那些事後,還有立場說這些話麼?”
病房走廊很安靜,聲音一清二楚。
樂芽背後都冒起了一層冷氣,順著往上爬。
她第一次看見陳漾這麼可怕的樣子,整個人都呆在原地,嚇得不敢出聲。
一切不過是眨眼間發生的事。
梁千從電梯出來後,聽到動靜,看到陳漾手中面色漲紅的男人,連忙衝上去阻止:“漾哥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他和趙明日都趕緊過去,但是沒拽開。
透過兩人的縫隙,陳漾看到了不遠處的樂芽。
他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被掐住脖子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停地咳嗽,癱在牆根處,梁千和趙明日看他還活著後松了口氣。
打就算了,打死了就真出事了。
說實話,他們都想打,更別提陳漾本人了,因為他進醫院,現在又還來刺激。
陳漾頭上還有繃帶,胳膊也是,臉上也有小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滲出不少血跡。
看到他抿著唇向自己走過來,樂芽終於忍不住,小聲地抽噎了一下。
走廊裡安安靜靜的,隻有腳步聲和喘氣聲。
她和陳漾隔得不遠,能看到梁千面前的輪椅男人癱在那裡,直直地看向她這裡,情緒不明。
陳漾站在她面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輕聲問:“我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
樂芽腿發軟,蹲了下來。
陳漾也蹲下來,在她面前一言不發。
他的手背上還有針孔,也許是前一刻還在吊水,此刻也微微發腫,針眼有血。
樂芽抓住他的手,“到底怎麼了?”
“進去吧。”陳漾把她抱了起來,然後直接帶進了病房裡,一路上都沒有看地下一眼。
路過輪椅時,樂芽忍不住去看男人的臉。
陳漾直接用手擋住她的眼睛,伸腳帶上了病房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外面的梁千和趙明日坐在地上嘆氣。
陳明武用手摸了把臉上的血,咬著牙。
病房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床上的針還在往下慢慢地滴藥水,浸湿了一小片床單。
樂芽被他放在床上,她抓住陳漾的手,顫著聲音:“你別動,我去給你叫醫生。”
陳漾說:“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樂芽翻開他的手,手背上痕跡清晰可見,離得近了更覺得可怕。
“還有你頭上……”她伸手想碰,在半空中停了下來,開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眼淚。
剛才看到的一切,到現在站在自己面前,都讓她第一次覺得他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父親為什麼資助呢,裡面有她不知道的真相,還有為什麼不告訴她資助的是誰,好像都瞞著她。
陳漾故作淡定:“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樂芽目光定在他的額頭上,呼吸都喘不過來,斷斷續續地說:“我剛才……剛才、好怕你殺、殺人……”
怕陳漾直接把那個人掐死了。
那一刻她真的好害怕。
陳漾用手背給她擦眼淚,有點不知所措。
病房裡隻有少女的哭聲,還有結結巴巴的話,他聽得不是很真切,全部的心神都在她的身上。
他蹲在床邊,“你別哭好不好?”
樂芽抓著他的手,上面的血蹭到她的眼淚,剛幹涸又開始化開,留下一小片痕跡。
她伸手摸了摸,小聲問:“疼不疼?”
什麼都比不上心疼。
陳漾點點頭,又搖頭,“不疼。”
第49章
護士來病房裡是十分鍾後。
她看著陳漾早就把針拽了,不悅道:“你這樣子是不想好了?我給你重新包扎上藥,還要重新扎針。”
大概是因為梁千和趙明日的緣故,護士並沒有把陳明武的事情聯系到他頭上去。
樂芽看著陳漾躺回床上,側著頭看她。
她輕聲說:“你聽醫生的話,別亂動。”
之前她看到他生氣的時候,傷口滲出的血跡都染紅了紗布,看著就覺得心悸。
趁著護士給他包扎的時候,樂芽說:“我去外面買點東西,你別亂跑。”
她去了病房外。
梁千正在外面聽醫生的訓斥,醫生還以為是他和趙明日幹的,然後又說了一堆。
送走醫生後,梁千松了口氣,“這醫生可真能說,五分鍾的時間就重復一個意思,我都聽煩了。”
趙明日摸了摸額頭,“沒把我們送出去就算好的了,你就別說那麼多了。”
“那男人去醫生那包扎了。”梁千語氣不太好,“怎麼事這麼多,擱我我要弄死他。”
趙明日說:“然後去坐牢是吧?”
梁千急忙擺手:“那不行,漾哥成績這麼好,是要上重點大學的,怎麼可以因為人渣就毀了。”
他們了解之後才知道陳漾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擁有這樣的成績是真的不容易。
要是他們倆,估計就自暴自棄了。
梁千說著轉過身,就看到樂芽站在病房門口,他愣了一下,“那個……我剛才說的是放屁。”
樂芽說:“我都聽到了,沒什麼的。”
梁千又抓了抓頭,真的沒想到每次自己說的都被聽見,他不禁在心裡問自己,真的點這麼背的嗎?
樂芽抿著唇,“我不會問你們的,別這幅樣子了,我隻想知道那個男人現在在哪。”
面前的兩個人對視一眼。
“在醫生那邊。”趙明日率先開口:“我帶你過去吧,不過還是別進去,免得有意外。”
樂芽點點頭。
走了隻有兩分鍾就到了。
這裡醫院的醫生辦公室都是有玻璃小窗在門上的,能看到裡面的一部分場景。
陳明武坐在輪椅上,醫生正在給他上藥,還能看到一張側臉腫了起來,嘴角的血跡已經被擦幹淨。
他在醫生手下沒有剛才那樣的情緒。
樂芽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很不好。
她當時好心去推人,卻沒想到自己反而被推倒,手上結的疤現在已經掉了,還能看到一點點白色小痕跡,估計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全部消失。
幸好她不是留疤體質。
樂芽是不知道他竟然和陳漾有牽扯,這樣說來,陳漾出現在馬路對面不是偶然?
是要去找他的,剛好被她看到了?
梁千見她盯著裡面一眨不眨,石化了似的,主動開口:“他是漾哥親生父親,陳明武。”
樂芽心神一震,“父子?”
她喃喃地重復這兩個字,有點不敢相信。
父子關系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看陳漾剛才的樣子,就好像要殺死他一樣。
梁千說:“是,親生的,結果還是一個人渣,”
人渣到了一定境界,他懷疑這事要是掛到網上去,肯定都是全面倒站陳漾這邊的。
當然也不會發就是了。
樂芽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
梁千以為她想到了什麼,不由得出聲道:“其實呢,漾哥和他吵起來是有原因的,不是叛逆,真的不是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