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勢逐漸穩固,鄭峰失了暮王先機,也沒拉攏禮王,棋局輸了大半,甚至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
如此,他才會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居然被長樂郡主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女子耍了。
“咳咳咳……”鄭峰病得不輕,他素來身體強壯,平常從不輕易生病。可像他這樣的人,一旦生起病來卻是來勢洶洶。
鄭峰在家養病,想到如今形勢和那位長樂郡主,心情越發急躁。
越急躁,他的病就好的越慢。
與此同時,一起急躁的人還有瑤雪。
現在的形勢跟她上輩子所知道的全然不同。
若是放在上輩子,現在的鄭峰早已入主內閣,手裡握有暮王府雲南大軍,手下有雲清朗這個未來首輔輔佐,還有禮王天衣無縫的情報網傍身。
隻要再將金陵城內的禁軍握於手中,到時候內外一合,逼宮之事手到擒來。
可現在他不僅什麼都沒抓住,還丟了原本積累好的半副身家。
瑤雪很慌亂,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能輸的,她重活一輩子就是為了贏,她怎麼能輸呢?
瑤雪在屋內思考了一夜,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她再次尋到雲清朗。
她想明白了,她不能在鄭峰這一棵樹上吊死,就算鄭峰失敗了,她也能嫁給雲清朗,這個未來首輔。
雲清朗並不介意她的丫鬟身份,反而對她諸多照拂,這不就是對她有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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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朗世代書香門第,家中三朝元老,祖父配享太廟,就算是朝代更迭,他們雲家也隻會被人供著。
如此好的歸宿,她是該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
起初,瑤雪隻是想借雲清朗之勢來幫助鄭峰,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雖然到現在也沒有犧牲,但瑤雪想起來自己當初接近雲清朗這件事卻並不後悔,反而十分慶幸自己搭上了雲清朗這條線。
沒錯,她不該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鄭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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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雪獨自一人出府去尋雲清朗,卻不想竟被拒之門外。
她拿著從鄭峰書房內取得的孤本,跟看門的小廝道:“這是我家公子讓奴婢送來的孤本。”
“對不住了,我家郎君身子不大好,說近日裡不見客。”
“怎麼了?是生病了嗎?”瑤雪面露焦急。
那小廝笑而不語。
瑤雪看著小廝的笑,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臉上笑意瞬時收斂,心髒無限下沉。
她揣著孤本,面容僵硬地轉身離開。
雲清朗雖古板,但他好歹也是一位善於邏輯推理的大理寺欽,瑤雪突然明白了男人轉變的原因。
他一定是發現自己給他下了催情粉。
雲清朗確實有君子之風,他給她留了顏面,並沒有當面戳穿她,若是她自己還不識時務的闖進去,那就是撕破了那層皮。
雲清朗這條線是徹底斷了,她現在還能如何?回到鄭峰身邊嗎?
瑤雪心神不寧地走到大街上,周邊突然傳來嘈雜之聲。
瑤雪恍若未聞,直到馬鳴聲近在耳畔,她才恍然回神。
“啊……”她驚嚇地摔在地上,男人勒馬而停,馬匹堪堪擦過她的裙裾然後嘶嚎著落地,在上面留下一排黑色的馬蹄印。
瑤雪驚慌抬頭,入眼便是一整套華麗的飛魚服。
錦衣衛?
寒風之中,男人勒著韁繩,冷眼看她。
瑤雪眸色一動,眼中閃過驚愕。
半年前,承恩侯府內,她有幸見過那位太子殿下一眼,確是面前的容貌。可後來證實,那並非太子殿下,而是太子殿下的替身。
能作為太子殿下替身的人,會是等闲之人嗎?
當然不會。
瑤雪垂眸,伸手扯了扯自己被馬蹄踩住的裙裾。
男人勒著馬匹往後退了三步,瑤雪成功站起來,她站在那裡,鬢發散亂,身姿纖柔至極,不管如何看都十分惹人憐惜。
“驚擾了大人。”瑤雪福身告罪。
蔣文樟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夾緊馬腹準備要走,不想眼前飄來一塊帕子。
那是剛才瑤雪摔倒的時候掉在地上的帕子,不想竟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到了他面前。
蔣文樟下意識伸手一拽,柔軟的帕子落入掌心。
瑤雪驚呼一聲,也跟著去拿帕子,兩人的手撞在一起。
瑤雪一驚,迅速抽手。
蔣文樟皺眉,將帕子遞給她。
瑤雪站在馬匹旁邊,看到男人拿著帕子的手上有血跡。
瑤雪看似沒有思考多久,可其實她心中早已千轉百回。
女人伸手抽出帕子,卻並非將帕子拿回來,而是將它綁在了蔣文樟受傷的手背上,並柔聲道:“大人的傷口較深,這幾日還是不要碰水的好。”話罷,瑤雪柔情似水地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瑤雪知道,按照錦衣衛的能力,想知道她是誰易如反掌。
她留下一塊帕子就足夠了。
柔軟的帕子系在蔣文樟粗糙的手上,那一瞬間,蔣文樟心間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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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老蔣,你怎麼辦個事去那麼久?”肖楚耀看到蔣文樟從外面牽著馬回來,大聲嚷嚷,“你再不過來就沒飯吃了!”
蔣文樟視若無睹,徑直往自己屋子裡去。
肖楚耀眼尖地看到他手上的帕子,一個躍身翻出屋外擋住他的去路。
“哎,老蔣,豔遇?”肖楚耀擠眉弄眼,“到底是哪位佳人居然能得你的青眼?”
蔣文樟伸手按住那個帕子,繞開肖楚耀。
“老蔣,說說嘛,不要藏著掖著了。”
蔣文樟推開肖楚耀,“吃你的飯去。”說完,他側身進門,“砰”的一聲關上。
男人靠在門上,低頭凝視手上的帕子。
他看到帕子角落上面繡著的“雪”字,想起那個確如初雪一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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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風風雨雨其實跟蘇枝兒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她依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然後當一個老太監喜滋滋地捧著聖旨過來告訴她,聖人替她跟太子殿下賜了婚的時候,蘇枝兒是懵的。
沉浸在養老式生活下的蘇枝兒早就忘記了太子妃這件事。
等一下。
她咋的戀愛還沒談就要結婚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包辦婚姻?
如果放在現代,像蘇枝兒這種萬年找不到男朋友的單身狗是很歡迎這種匹配模式的。
現在嘛……其實也還行?好吧,她對小花印象不錯,如果真的是那種到了年紀就要結婚的話,選擇小花其實也沒什麼。
主要是自己沒有辦法反抗,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不過蘇枝兒還是有點憂傷,她怎麼年紀輕輕就要結婚了?
她的青春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嗎?
為了這件事,蘇枝兒晚上少吃了一碗飯。
男人盯著面前的晚膳,看著小娘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米飯玩。
她是最不會浪費糧食的,每次吃東西的時候都非常開心,仿佛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光明的。
看著小娘子蹙起的眉,周湛然下意識也跟著皺眉,心情極度不好。
“你不開心?”他放下筷子。
蘇枝兒聽到男人的話,神色懵懂地抬頭,脫口而出道:“我還沒談過戀愛就要結婚了。”
“戀愛?”男人不懂。
蘇枝兒面色微紅,“就是兩個人互相喜歡的過程。”
男人突然沉默,蘇枝兒也有點尷尬,“要不,你讓皇上把聖旨撤回去?”
“不能撤回去。”男人的聲音陡然變冷。
“哦。”蘇枝兒有點失望。
兩人靜默著坐了一會兒,男人突然問,“怎麼戀愛?”
蘇枝兒蜷縮了一下指尖,她微一偏頭就能看到男人五官分明的臉。
“就,你追我呀。”蘇枝兒睜眼說瞎話,“你要追到我,我才能跟你談戀愛的。”
“嗯,那我追你。”男人一本正經地點頭,盯著蘇枝兒看。
蘇枝兒:???
“你怎麼還不跑?”男人放下碗筷,有點興奮。
因為他知道蘇枝兒一定跑不過他。
雖然周湛然不喜歡成親,但他知道,隻有成了親,她才能完完全全的屬於他,才能成為他的人,日日夜夜陪著他。
因此男人得出結論,他喜歡跟她成親。
蘇枝兒:……
“不是這個追。”
蘇枝兒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要跟一個男人科普要怎麼追她,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天生就會的嗎?動物都會!你比動物還智障嗎?
蘇枝兒生氣了,她鼓起臉不說話。
她認為這種事情是個人就會,就算是直男也好……瘋子也是!
“你自己想。”小娘子生氣了,開始覺得包辦婚姻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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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然不懂情,他所有的正面情緒都是蘇枝兒帶給他的。
而從他的出生和經歷來說,他也不會討好人。
周湛然難得碰到了人生的難題。
哄人。
怎麼哄?
不會。
好煩。
暴躁。
男人深夜獨自闖入錦衣衛所,將正在睡覺的錦衣衛們揪起來打,大家都以為太子殿下又發瘋了,可看他的雙眸黢黑黢黑的,並沒有發瘋的徵兆。
那是怎麼了?
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狂揍了錦衣衛一頓的周湛然心情依舊煩躁,他冷不丁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話本子,恍然頓悟了什麼,又趕回東宮。
被莫名其妙暴揍了一頓的錦衣衛們習以為常的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並慶幸今天收工的還挺早,也沒斷胳膊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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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睡得正香,面頰上突然冷冰冰地摸過來一隻手。
她猛地一下驚醒,看到蹲在自己身邊的周湛然。
男人見她醒了,就把她拉起來。
蘇枝兒迷迷瞪瞪的根本不想起床,她抱著被子掙扎,“你幹什麼啊?”
睡眠不足暴躁值 1。
可惜,蘇枝兒這點子暴躁值在男人眼裡一文都不暴躁。
她被迫套上袄裙和鬥篷,跟著男人出了屋子,然後深更半夜縱馬出東宮,等到大街上的時候正是晨曦。
說實話,蘇枝兒悶在東宮裡這麼久,真的挺想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