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雖然腦子不太好,但身體素質極好,大冬天的也不用炭盆、火爐之類的東西,因此不會備著,肖秘書隻能自己去買。
幸好馬車正行在金陵城內,大街小巷到處都能買到手爐。
肖秘書掂量著自己的俸祿,摳唆的選擇了一隻小巧玲瓏又便宜實惠的,讓店家裝了熱熱的碳火,遞給蘇枝兒。
蘇枝兒趕忙接過,她抱著暖乎乎的手爐,直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人暖和了就犯困。
蘇枝兒歪著腦袋坐在那裡,男人依舊戴著眼罩沒有挪地。
她似乎能聽到他極其不明顯的,細微的呼吸聲。
就著這呼吸聲,蘇枝兒的身體隨著手爐的溫度越來越暖和,她閉上眼,歪著小腦袋睡著了。
馬車輕微顛簸,小娘子都沒醒。
她睡得很死,這跟她沒心沒肺的性格有關。坐著睡當然睡不好,蘇枝兒睡著睡著就歪了過去,小腦袋往地上一磕,舒服地抱著小手爐縮在了男人腳邊。
馬車簾子輕動,肖楚耀透過馬車簾子縫隙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喲,這位郡主的膽子真是比他見過的老虎還大。
而看著這位郡主殿下,肖楚耀就忍不住想到了另外那一位早已消失了半年之久的蘇姑娘。
想到那位蘇姑娘,他又忍不住想到了承恩侯府那位二公子。
正巧馬車經過一間青樓。
二樓處窗戶半開,搖著折扇的男人躺在美人懷裡,看著帶有標志的馬車轆轆而過,不自禁暗暗眯起了眼,想起一件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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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鄭濂正夜宿青樓之內,不想一覺睡醒就已經到了一處烏漆嘛黑的血腥之地。
鐵門,鐵窗。
他的面前出現一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穿錦衣衛飛魚服的肖楚耀。
肖楚耀告訴他,此乃昭獄。
昭獄,活人入,死人出。
豎著進,橫著出。
鄭濂並不懼死,不過這也要看是怎麼死。幹幹脆脆的死他能憋著一口氣死得幹脆,可這昭獄裡,折磨人的手段層出不窮,生不如死。
鄭濂也是細皮嫩肉養起來的公子哥,韌性和狠勁都不如他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哥。
鄭濂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嘴被堵住了。
有兩個錦衣衛搬來一張椅子,純黑色的交椅,從他看遍世間好物的經驗來看,椅子都如此貴重,來人定然十分尊貴。
而這世上能指揮錦衣衛的人就隻有兩個人。
一是聖人,二是太子。
椅子上的人始終沒有來,依舊是肖楚耀與他說話,“鄭二公子半生睡在溫柔鄉裡,怕是沒來過我們這昭獄。”
說著話,肖楚耀一側身,向鄭濂展示他身後掛了滿牆的刑具,並一一介紹。
“這是夾棍、斷指之用。還有這些,分別用於斷脊、墮指、刺心、琵琶……”肖楚耀先是意思意思指了兩三樣刑具,最後指向一柄刀,“這是剝皮之用,是我們主子最喜歡的刑法之一。”
肖楚耀說著話,伸手去摸了摸鄭濂的肩膀和背脊,他的手陰冷冷地滑過他的身體,語氣卻是笑著的,“像鄭二公子這樣纖細的身體是最好剝的,剝的時候由這裡下刀。”
被點住脊椎的鄭濂下意識挺腰,企圖避開肖楚耀的手。
“一刀從背部開始,將皮膚分成兩半,再慢慢的用刀分開皮膚跟肌肉,最後二公子的皮就會像蝴蝶展翅一樣的撕開來。是不是很漂亮?”
鄭濂面色慘白,目光所及之處是那柄被血跡侵蝕的利刃。
雖然他是承恩侯府的二公子,但若是這瘋太子真要殺他,他也逃不開。
瘋子做事哪裡會管後果。
看到鄭濂的臉色,肖楚耀也知道差不多了,他終於說出此行“請”人過來的目的。
“二公子,其實是我家主子知道二公子丹青了得,因此想讓二公子作一幅畫。”
鄭濂:……作畫?
鄭濂不相信如此大張旗鼓,費盡心機的把他弄進昭獄來就是為了要讓他作畫。
可擺在他面前的筆墨紙砚卻又是如此的真實。
鄭濂的面前突然出現一雙腳。
他抬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袍的少年站在自己眼前,一雙極黑的眸子陰沉地盯住他,尤其蟄伏在黑暗中陰冷無情的蛇。
鄭濂知道他是誰,這就是那個虎奴。
不,不是虎奴,應該說,是太子殿下。
鄭濂的神色一瞬嚴肅下來,他與其對視,少年眸色冰冷,毫無感情,比起鄭濂的虛張聲勢,他是真的毫無破綻。
“蘇枝兒。”少年緩慢吐出這三個字,然後蹲下來,輕點了點白紙。
要他畫蘇枝兒的容貌?
鄭濂低頭,注意到少年蒼白指尖上沾著的血。
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一雙練武的手。
鄭濂想起最近金陵城內大肆出現的錦衣衛,說要尋找什麼忤逆賊黨,再聯想到失蹤的蘇枝兒和王氏,一瞬明了。
那個忤逆賊黨是蘇枝兒。
太子殿下察覺到了她的身份,要殺她。
隻是如今看來,蘇枝兒並沒有被抓住,那麼她到底是怎麼逃過這天羅地網的?
肖楚耀替鄭濂松綁。
鄭濂自己把塞在嘴裡的東西拿出來,活動了一下嘴巴。
肖楚耀提醒道:“鄭二公子,那位蘇姑娘的容貌大家都見過,您如果胡亂畫,我這昭獄也不是輕易能出去的。”
“我知道。”鄭濂提筆。
他額上冒著冷汗,先是勾勒出女子身形,發飾輪廓,最後下筆欲畫臉,面前的少年卻突然起身,道:“算了。”
算了?鄭濂一愣,肖楚耀也愣住了。
大發雷霆的幾乎要將整個金陵城翻倒過來,弄得整個東宮人心惶惶,夜不敢寐,現在卻突然說算了。
肖楚耀將思緒抽回,他直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家主子那個時候會說算了。
若說他不恨,可分明依舊讓錦衣衛拿著那古怪的畫像找人。
若說他恨,偏偏沒有下死力氣去找人。
不過他家主子從來就不是一個能讓人猜測到心思的人,陰晴不定的脾氣,古怪詭譎的性格,若是能輕易猜到他家主子在想什麼,那就不是他家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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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一覺睡醒,馬車內空蕩蕩的隻剩下她一個人。
周圍很靜,她抱著懷裡的手爐,小心翼翼地撩開馬車簾子。
“郡主。”一個中年男人湊上來,穿著明顯的太監服,正對著她笑。
中年男人道:“此乃東宮選秀之地。”
選秀?選什麼秀?
蘇枝兒滿臉懵逼,中年太監NPC解釋道:“郡主難道不知三品以上官員之女皆要入東宮參加選秀之事?”
她哪裡知道!她又不是作者!
中年太監對蘇枝兒十分客氣,原因就是這位郡主不僅是禮王之女,更加因為她是太子親自從皇廟帶回來的。
能在太子手下留住一條命,還坐了太子殿下的馬車回來,可真是不一般的長樂郡主呀。
想到這裡,中年太監難免高看這位長樂郡主一眼,若是這位郡主中選,那便是日後的皇後娘娘呀!
中年太監真是十分好奇,這位長樂郡主到底有著如何超出常人的智慧,才能博得太子殿下青眼。
擁有超乎常人智慧的蘇枝兒一臉懵逼地抱著廉價小手爐跟著中年太監下了馬車,被領進一間小院子,然後被指派了兩個宮娥伺候。
“這是召月,那是喚月。”
召喚月亮?美少女變身?
別說,這兩個小宮娥長得還挺好看的。
蘇枝兒在打量這兩個小宮娥,這兩個小宮娥也在看蘇枝兒。
當然,小宮娥不敢明目張膽的看,隻敢偷偷地看。這位郡主戴著厚實的毡帽,臉上有個奇怪的東西遮住了口鼻,隻露出一雙眼,黑白分明,杏眸水霧,隻瞧見一雙眼便能猜出這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那邊,中年太監笑眯眯地說完,揣著手站在那裡瞧著蘇枝兒看。
蘇枝兒:???講完了您?
按照慣例,不管是什麼級別的皇親國戚,尤其是像蘇枝兒這樣有錢的郡主,都應該要給一點辛苦費的。
可惜,蘇枝兒沒有這個習慣,畢竟她隻是一介打工人。
蘇枝兒跟中年太監互看了一會兒後,她猶豫著把手裡的小手爐遞給了他。
雖然已經不怎麼熱了,但看這位太監先生年紀也挺大了,就當尊老愛幼了。
中年太監:……誰踏馬要你的手爐!
中年太監變了變臉,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面色又是一變。
他抱著懷裡的小手爐道:“多謝郡主,郡主有事盡管吩咐。”話罷,他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小院,中年太監寶貝似得將小手爐上下端詳。
郡主用的當然是好東西,一定能換不少錢。
完全不知道自己送了什麼“好東西”的蘇枝兒一臉懵逼的跟召喚月亮美少女組合面對面。
她到底是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的?她隻是睡了一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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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困難的工作,隻有勇敢的打工人!
蘇枝兒身上的毒已經差不多了,她本來還在為自己的生命而擔憂,可是當她面對柔軟的床鋪,溫暖的炭盆,豐富的食物時,她終於是放下了自己那顆鹹魚心,安安穩穩地掛了起來。
這裡的生活雖然比不上禮王府,但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蘇枝兒想起自己在小黑屋裡面的日子,那是人過的嗎?不是!
蘇枝兒恨恨咬了一口奶酥,滿嘴奶香,萬分滿足。
“喚月。”蘇枝兒叫了一聲,正在替她收拾床鋪的喚月趕緊走了過來。
蘇枝兒問她,“有烤紅薯嗎?”
喚月:???
“郡主,紅薯是什麼?”
沒有嗎?既然是穿越文,為什麼連紅薯都沒有?
蘇枝兒放棄了,她還是啃她的小奶酥吧。
蘇枝兒啃完了三個金絲小卷,外頭突然傳來嚶嚶嚶的聲音。
耳膜警報!!!
怎麼肥事,她產生幻聽了嗎?難道是皇廟那幾天聽多了嚶嚶嚶,所以腦子都自己開始嚶嚶嚶了?
“郡主,是趙公公領著其他參加選秀的貴人過來了。”
蘇枝兒正對著門坐,院子裡一共三間屋子。
一是正屋,也就是她住著的,二是西廂房,三是東廂房,還能再擠兩個人。
這兩位都是三品官員的女兒。
當然了,身份尊貴的其她小姐們怎麼會甘心住在廂房裡呢,即使是最好的院子,她們也是不願意的。
這兩位美人顯然跟皇廟裡那一批差不多。
都是嚶嚶嚶的表示不願意的。
蘇枝兒嘆息一聲,讓喚月給重新做了個眼罩,再用棉花做了兩個耳塞。
吃飽了睡個午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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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用一天的時間就把參與選秀的人給整齊活了。
蘇枝兒十分佩服這堪比軍人的速度。
“召月,選秀一般考核些什麼?”雖然蘇枝兒對這方面不關心,但現在的她必須要關心,為了不被選上。
召月想了想道:“琴棋書畫,刺繡品德。”
哦,她都不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