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把她跟他鎖起來?
啊不對,鎖得好像隻是小花,她似乎是順帶的。
蘇枝兒又歪著躺下去。
她身上暖和了一點,肚子也吃飽了。
人吃飽了就犯困,蘇枝兒迷迷糊糊睡過去。
你別說,整個屋子烏漆嘛黑的真是太適合睡覺了。
蘇枝兒一覺睡醒,剛剛把眼罩摘開一隻眼睛,又迅速蓋回去。
榻上的男人一動未動,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蘇枝兒想,他是不是沒吃飯?
人不吃飯大概能活半個月,可是不喝水的話,估計最多隻能撐一個星期了吧?
蘇枝兒沒看到小花起來喝水,他就像是個雕塑般,沒有了喝水吃飯的欲望,仿佛早已闢谷,隻等羽化登仙。
哈,又不是修仙文。
蘇枝兒心裡澀澀的,從前的小花也挑食,可如果是她遞給他的,他會乖乖吃。
還被她養出了奶膘。
可現在呢?連肉都快沒了,哪裡來的奶膘?
蘇枝兒看著桌子上那個嶄新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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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那份已經吃完了,這份是小花的。
肯定已經冷了。
冷了一定就不好吃了。
他現在不吃飯,說不定胃也不好,那就更不能吃冷的了。
蘇枝兒的思緒開始放飛,突然,男人動了。
她趕緊蓋好眼罩。
男人從榻上起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
哦哦,喝水。
蘇枝兒仰著小腦袋,用眼罩縫隙偷窺男人的動作。
作為經過皇家貴族學院專業禮儀培訓過的太子爺,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不可言說的貴氣。
蘇枝兒不自覺被他的動作吸引。
她看著那水珠順著男人細薄的唇角往下淌,略過脖頸,浸湿衣襟。
畫面安靜到沉默,像是無聲的默劇。
在這樣的氣氛下,男人身上的戾氣似乎消散,透出另外一股,魅惑的,孤獨的,寂寥的冷。
深邃而濃厚的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那種無法言語的黑暗痛楚,無邊的寂寞,將他壓在這個窒息的世界裡。
沒有人會信任他,關心他,愛他。
明天是折磨,是恐懼,是全身都抗拒的存在。
周湛然放下茶杯,一轉身,猩紅的眸子正對上蘇枝兒那隻悄悄從眼罩裡露出來的眼睛。
她還戴著那個遮住大半張臉的古怪東西,可正是因為那個東西,所以格外突出她那隻眼睛。
眼罩歪斜著,雖隻露出一隻眼,但那眼睛澄澈幹淨,像永遠不會被弄髒的銀河星光。
男人眸色一暗,朝她走去,雙眸之中的猩紅淺淺印入蘇枝兒那隻眼中,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兇獸盯住的獵物,隻剩下顫抖。
男人的指尖又觸到了她的眼睛。
從眼罩的縫隙裡伸進來,緩慢拉開。
蘇枝兒的心跳狂跳,她用力閉上眼,企圖躲避男人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睛上面的束縛霍然一松。
蘇枝兒卻還是不敢睜眼,她等了等,等了又等,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
面前哪裡還有男人的身影,隻有一個搶了她的眼罩戴上,重新躺回了榻上的瘋子強盜。
蘇枝兒:……
行叭,仿佛撿回一條命。
眼罩沒了就沒了,她還能再做,命沒了可沒有第二條。
蘇枝兒安慰完自己,就重新縮回了被子裡。
那邊,男人躺在榻上,依葫蘆畫瓢,小巧精致的眼罩戴在他臉上,更襯得他五官出眾而精致。
隻是他的表情太冷,冷到像是北極冰。
用綢緞縫制出來的眼罩軟綿綿地壓在他的鼻梁處,他呼吸之際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燻香味。
那是最上等的燻香料,隻有皇室才能用。
男人略顯煩躁,抬手要揭開眼罩,卻在指尖觸到時又頓住。
耳罩剛剛從少女臉上摘下,暖融融的,帶著溫度。
男人動作一頓,手緩慢放下。
心中的排斥和暴虐並未展現出來,反而像是被意外撫平了一些。
可男人的眉心卻越皺越緊。
-
男人難得才能睡著。
這半年來,他一向是淺眠。
這個眼罩似乎真的不錯,讓周湛然陷入了一段難得的深度睡眠,隻是沒有一會兒,他就被一個聲音吵醒了。
“咔嚓咔嚓……”
男人煩躁起身,朝噪音制造點看過去。
幽暗小油燈下,小被子拱起,裡面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像是小老鼠在偷食。
男人伸手揉了揉額角,眼罩被他扯下扔在榻上,他赤腳起身,氣勢洶洶的過去,猛地一下扯開小被子。
被子裡,困得眼睛打架卻依舊在啃小米餅的蘇枝兒猛地一驚抬頭看去。
男人陰沉著臉,一副睡眠不足想要殺人的樣子。
蘇枝兒顫抖著,口罩上面被她剪了一條縫,小米餅就從這裡塞進去。
氣氛詭異而尷尬以及恐怖,蘇枝兒實在是不知道用什麼形容詞來表達自己現在的感覺。
她哆哆嗦嗦的把沾著自己牙印和口水的小米餅呈了上去。
活像個搶劫的小媳婦。
周湛然低頭,看著那個被咬出了一個月牙形狀的小米餅。
-
小米餅是蘇枝兒意外從衣服口袋裡找出來的。
這個東西容易上火,王氏一向不讓她多吃,她就隻能藏在衣服口袋裡。這裡藏一點,那裡藏一點,反正冬天不容易壞,最關鍵的是不用自己洗衣服,髒了都不怕!
蘇枝兒沒想到肖楚耀給她送過來的衣服裡還有兩塊。
她餓得睡不著,隻能起來啃米餅。
蘇枝兒自認為自己聲音很輕,還怕打擾大魔王休息,把自己藏在被子裡吃。
可沒想到,大魔王依舊聞聲而來,而且似乎因為一塊小米餅就想殺了她!!!
第35章
大魔王當然不會稀罕蘇枝兒的小米餅,他動了動指尖,眸中湧起黑浪,似乎想要掐死她。
蘇枝兒迅速扔掉小米餅鑽進被子裡,不敢冒頭。
“咔噠”一聲,男人的腳踩過小米餅,重新回到榻上。
撿回一條小命的蘇枝兒從小被子裡偷偷露出一隻眼,心疼萬分地看著自己被踩成渣渣的小米餅。
可惜了。
-
沒有了小米餅的快樂,蘇枝兒變得不太快樂。
再加上那蘑菇毒實在是厲害,因此蘇枝兒躺在床鋪上渾渾噩噩,凍得發抖。
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蘇枝兒享受慣了十幾個丫鬟的精心伺候,現在再度墮入這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境況,難免就有點手忙腳亂。
第二天天亮了,素齋送來的時候蘇枝兒沒胃口,等她有胃口了,小食盒裡面的飯菜又冷了。
大冬天的,蘇枝兒不想吃冷食,她選擇睡覺。
沒有了王媽媽的噓寒問暖,蘇枝兒就像是個小廢物一般沒有了生活自理能力。活生生躺了一天後,她又開始想嘔吐了。
可是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她又吐不出來。
蘇枝兒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努力掩蓋自己不舒服的事實。
屋內的小油燈似乎又要暗了,她看著緊閉的房門,心裡暗暗計算著晚飯什麼時候送過來,她可以趁著那個時候去外面嘔吐一下。
蘇枝兒強忍著惡心躺在那裡,拼命告誡自己不能吐!
嘔,更惡心了。
小娘子窸窸窣窣的滾來滾去不歇停,本就煩躁的周湛然額間暴戾之色突起。
正在此時,房間門被敲響,一道蒼白和藹的聲音響起,“殿下,郡主,老衲前來診脈。”
一屋子裡兩個病人,一個瘋子,一個中毒,老和尚說完,就自己開鎖進來了,完全沒有主人家沒說進,就不能進的自覺性。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老和尚身後是晨曦的光。
蘇枝兒看到老和尚,就像看到了新希望。
她努力朝老和尚暗示,不是同一病種的不應該放在一起。
老和尚卻沒有明白蘇枝兒的瘋狂暗示,隻是朝她詢問道:“郡主覺得眼睛不舒服?”
蘇枝兒:……沒事,就是有點抽瘋。
她覺得再跟男人關下去,她也會瘋。
“郡主可有好好吃藥?”濟源大師先替蘇枝兒把脈。
蘇枝兒點頭。
濟源大師卻突然皺起了眉。
不怕醫生笑眯眯,就怕醫生突然把眉皺,並且讓她想吃什麼吃什麼。
蘇枝兒忍住自己詢問的病情的衝動,等濟源大師說話。
大師道:“不行了。”
蘇枝兒:!!!她隻是少吃了兩頓飯怎麼就不行了?她今天晚上補上還不行嗎?
“毒素未清,還是需要扎針。”
啊,原來是這件事啊。
蘇枝兒輕輕吐出一口氣,扎針就扎針,勇敢枝兒,不怕扎針!
蘇枝兒偷偷的給自己加油打氣,並乖巧的自己褪了羅襪。
濟源大師卻犯了難。
“郡主能自己按著嗎?”
蘇枝兒也想起了自己的腳會偷跑的事,點了點頭,用手按住自己的腳。
濟源大師攤開自己的銀針包,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
蘇枝兒盯著那銀針看,她用力按住自己想要逃跑的腳,拼命告訴自己不能逃,然後在銀針即將著陸的時候,自己的腳終於還是帶著手一起逃了。
蘇枝兒:……
濟源大師:……
好難哦。
怎麼辦呢。
蘇枝兒露出無辜的神色。
濟源大師嘆息一聲,“郡主,請把腳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