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的事情他發現了,並且要殺了她!
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緊,蘇枝兒面頰漲得青紫,她仰頭看到黑黝黝的天,想著自己難道要命喪於此嗎?
“噗嗤”一聲,一柄尖銳的小刀扎進鄭峰傷口。
男人悶哼一聲,手勁一松,蘇枝兒趕緊逃開。
“咳咳咳……”她彎腰用力咳嗽。
感恩她為了保持自己的醜陋,每天一片小蘋果,並且隨身攜帶水果刀。
水果刀並不鋒利,再加上蘇枝兒力氣又小,如果是平時,估計也就掉點血皮,可她扎的位置好。
她扎在了鄭峰的傷口上,也就是他的腰子。
哦豁。
男人疼得皺眉,面色煞白,半跪在地上起不來身。
蘇枝兒覺得自己暫時安全了,她哆哆嗦嗦捧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緩解一下焦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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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雙方對峙,男人明顯不能移動,可如果蘇枝兒攻過去,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先死。
“等到明日一早,我們被人發現的時候,你的匕首就會成為殺我的證據。”鄭峰按著蘇枝兒那柄水果刀,眸色陰寒至極。
“你太陰險了!”蘇枝兒脫口而出,“明明是你要殺我!是你自己要學狗叫的,又不是我逼你的,大不了我還給你嘛,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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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峰:……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蘇枝兒叫完,覺得自己離死神更近了。
她看著鄭峰的黑臉,閉上了嘴。
豬腦子,嗚嗚嗚……
“吼……”突然,寂靜的山林沒傳來一聲虎嘯。
蘇枝兒神色一凜,“大貓?大貓!”她瘋狂的喊,蹦蹦跳跳,滿臉熱淚。
一顆虎頭從洞口上方伸進來,並用厚爪子扒拉了一下。
“大貓,大貓!”蘇枝兒喜極而泣。
大貓的腦袋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森白的臉。
“小花,小花,小花!”蘇枝兒手舞足蹈,重獲新生。
小花扔下來一根繩子,蘇枝兒把它綁在身上,終於脫離深洞。
“別救他。”上來之後,蘇枝兒第一句就是這。
鹹魚也是有脾氣的!
說完,她發現小花已經牽著大貓走出三米遠。
好吧,真聽話,她還沒說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蘇枝兒低頭朝坑洞裡看一眼,鄭峰正仰頭看她,面色蒼白又難看。
蘇枝兒冷笑一聲,朝他豎起了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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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黑黝黝,參天大樹隨風舞動,猶如野獸兇襲。
獵場內的動物都被篩選過,夜間也無蟲鳴鳥叫之聲,寂靜裹挾著黑暗撲面而來,仿佛深淵巨口撐在腦袋上。
腳踩在濡湿落葉上的聲音“噗嗤噗嗤”的響,被放大百倍。剛剛才經歷了生死大劫的蘇枝兒緊跑幾步,站到少年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
少年雖然走得慢悠悠,但腳步大,蘇枝兒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大貓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顯然是一夜未眠,困得慌。
蘇枝兒心有餘悸,看著前方少年的身影,總不自覺的往身後看。身後黑壓壓的,什麼都沒有。
可她還是怕。
少年寬袖搖曳,隨著他的擺動而略過蘇枝兒的小臂。
少女猶豫著,小心翼翼伸手扯住他的寬袖。
走在前面的少年頓了頓,轉身,低頭,盯住蘇枝兒的手。他沉默了一會兒,將胳膊往後拽。
蘇枝兒用力捏緊袖子。
少年往外扯。
兩方對峙,蘇枝兒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表情猙獰,那邊少年臉上表情毫無變化。
蘇枝兒努力扯住,用力扯住,扯著扯著就哭了。
“嗚嗚嗚,我好疼,我一晚上沒睡,手還劃傷了,你還這樣對我……”連個袖子都不給她扯。
蘇枝兒委屈極了,心中滿溢出恐懼,剛才的故作堅強在此刻盡數崩塌。
剛才的經歷對於她來說就好比一直生活在光明社會中的大好青年無意間闖入了殺人魔的地獄那般的恐懼。
少年半睜開眼看她,眸子黑亮,白日裡總是懶洋洋耷拉著,直到晚間才圓溜溜地睜大,像貓兒似得。
“你瞪我,你居然瞪我!”蘇.窩裡橫.無理取鬧.冒著鼻涕泡.枝兒。
周湛然:……
少年沒再說話,隻是伸出手,緩慢而猶豫著,牽住了蘇枝兒的手。
他像是個第一次做這件事的孩童,生疏且僵硬。
小花的手冰冷薄膩,指腹處有厚厚的繭,跟他這個纖瘦薄相的人完全不一樣。
蘇枝兒眸色微怔,指尖顫抖,輕輕扣住這隻冰涼的手,漸漸消了哭腔,心中的恐懼也在這份冰冷的撫慰下緩慢沉澱下去。
黑暗中,少年左手一隻大貓,右手一隻蘇枝枝,消失在從天際中破開的晨曦之色內。
第24章
蘇枝兒的手被水果刀劃傷了。
她剛才情急之下從小包裡掏出水果刀的時候,因為太緊張,所以不小心自己先摸到了尖銳的一頭。
鮮血登時湧出,幾乎浸染半隻手。她忍著痛,扎了鄭峰一匕首的同時,自己的手也疼得要命。不過那個時候她緊張大過疼痛。直到現在,那股被壓抑的疼痛才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朝她奔騰而來,把她踩哭了。
少年坐在蘇枝兒面前,看著她哭湿的臉。
好嬌氣。
小娘子臉上紅疙瘩沒有好,雖然看著不好看,但那雙眼睛尤其漂亮,眼神湿漉漉地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眸,似乎涵蓋了世間所有的純善和美好。
現在裡面都是委屈。
小娘子掌心細嫩,那道傷口幾乎橫向貫穿整個手掌,看著不深,但血流了許多,上面還沾著汙泥、石屑、草屑之類的東西,混合著血跡往下淌。
少年洗淨了手,用湿帕子替她擦拭,表情陰沉。
殷紅的血往下滴落,緩慢暈開在周湛然純白的袖口上,少年的視線被這抹紅色佔據,整個人的神色開始變得古怪,連帶著呼吸都急促起來,掐在蘇枝兒腕子的手不自禁收緊。
“疼!”
少女嬌聲一喊,周湛然瞬時回神。
他濃密的眼睫往下落,遮蓋住眸中猩紅之色。松開手後,少女腕子上赫然就是一圈紅色掐痕。
他沒用什麼力氣,隻是蘇枝兒養尊處優,天天鹹魚養肉,不見光日,把自己養得肥嫩白胖。
少年抬眸,蘇枝兒雙眸漣漣,幾乎看不到眸中光彩。
帳篷內未點燈,隻掀開的掛簾一角浸出幾縷晨曦光色,少年的臉一半浸在黑暗中,一半露在晨曦下,顯出幾分詭異陰暗之色。
他伸手扣住她的腕子,少年的胳膊也是細的,可他的是勁瘦纖長的細,而少女的是軟綿綿的細瘦,好似稍微一用力就會在他掌中折斷。
少年腕上的佛珠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悠,他沉著眼傾身湊上前去,似在壓抑著什麼,嗓音嘶啞,“你不乖。”
蘇枝兒疼得抽泣,“你的破帕子滴水,嗚嗚嗚……”說完,蘇枝兒氣得用小拳拳捶打少年胸口,企圖通過這種行為減輕一點自己的疼痛,可惜,沒有用,嗚嗚嗚嗚,捶得小手手都痛了。
周.十指不沾陽春水.人形沙袋.湛然:……
少年移開帕子,垂首,用自己幹淨的內袖替她擦拭。
小娘子一直疼,一直哭,哭得眼睫湿漉,滿臉潮湿。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蘇枝兒都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她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的傷口,隻得偏頭躲開,哆嗦著唇讓小花替她收拾。好像很深的樣子,不用縫針嗎?嗚嗚嗚……
小娘子抖得厲害,不知道是因為哭得太厲害,還是疼得太厲害。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輕薄的白色寬袖,蘇枝兒淚眼朦朧間聽到小花的聲音,“給你牽。”
蘇枝兒抽噎了一下,帶著哭腔道:“不要。”
聽著小娘子的哭泣聲,少年略顯煩躁地收回寬袖,滿心怒氣無處發泄。他盯著她的側臉,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將她往自己胸前一按。
寬大的袖子遮住蘇枝兒的腦袋,她像是被護進了一個純白色的天然保護圈,耳畔是少年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敲擊著她的耳膜,讓她原本急促的心跳也跟著平靜和緩下來。
蘇枝兒的手輕輕揪緊了周湛然的衣擺。
懷中少女的抽泣聲漸消,少年也心緒也緩慢平和下來。
周湛然沒處理過這種傷,可他看人處理過。
初開始他跟錦衣衛打架時,沒少受傷,看著看著就知道怎麼處理了,尤其是像這種刀傷。
不過看過豬跑不等於自己會,頭一次幹這種事,尤其小娘子還嬌氣的很,重一點不行,輕一點還弄不幹淨。
等收拾好,外頭已經大亮。
少年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身體,少女輕哼一聲表示不滿。
他低頭,蘇枝兒揪著他的衣擺,閉著眼,早已酣然入睡。
胸前濡湿一片,那是少女的淚。
光線變強,蘇枝兒歪頭躲避陽光,露出自己一截纖細脖頸。衣領往旁邊松落,屬於男人的掌印就那麼清晰的印入周湛然眼簾。
這是鄭峰掐出來的。
一股滔天怒氣瞬時充斥周湛然滿身,那是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碰了的煩躁厭惡感。
除卻憤怒,少年竟還隱隱感覺到一絲恐懼。
他是個瘋子,一個情緒化的瘋子,可他又偏偏不認識自己的情緒。
恐懼?這就是恐懼嗎?他在恐懼什麼?
隻有得到了才會因為失去而恐懼。
周湛然低頭,手指撫上蘇枝兒的脖頸,那股熟悉的煩躁又湧上來。
這個女人,很古怪。
讓他變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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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外面似有人影閃動,大貓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帳篷口,肖楚耀聽到警告聲一頓,他小心翼翼地探進來一顆頭,在看到床榻之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時立刻又把自己的腦袋收了回來。
差一點這門簾子就變成狗頭铡,把他的狗頭铡下來了。
“進來。”裡面傳出聲音。
肖楚耀趕緊撩開門簾進來。
光線一瞬大亮,蘇枝兒睡得迷糊,更把臉埋進了小花懷裡。
少年伸手擋光,眉頭一皺。
肖楚耀趕忙放下簾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傷藥。”少年的聲音冷下幾度。
肖楚耀趕緊取出傷藥,剛剛踏前一步,少年的眉頭又是一擰。
肖楚耀立刻踮腳,躡手躡腳的進來。
堂堂錦衣衛副使,活得像個小偷。
“主子,傷藥。”肖楚耀用氣音回答。
周湛然接過傷藥,拿在手裡,問他,“疼嗎?”
肖楚耀想了想,“主子,您之前用的一直都是這款呀。”疼不疼您自己應該知道呀。
“嗯。”
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