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怎麼要強,吃再多的苦都能當成良藥,卻根本沒有辦法擺脫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母親的唯一的軟弱。
她絕對沒有辦法想象更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未來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吃盡苦頭,甚至悽慘死去。
因此牧元蔓在牧引鳳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在壓迫強迫他,甚至是逼迫牧引風成長。
骨子裡面的那些稀薄的叛逆和惡意全部都激發到了極致,按照某種模子,想要把牧引風塑造成一個和她一樣的人。
雖然最後還是失敗了,但牧元蔓至少能夠確認,牧引風因為她的塑造,哪怕最終沒有成為她想讓他成為的樣子,卻至少不會再被人輕易地吞噬殘害。
而這還不夠,還不夠。
人的一生有非常多的關卡需要過,這其中除了能力之外,婚姻在有的時候也是極其重要的一環。
因此牧元蔓早早就開始尋覓未來兒媳的人選,而這個人選和商業聯姻其實沒有任何的關系。
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家世背景,這個人選在牧元蔓心中隻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夠蠢。
隻有一個徹頭徹尾從內而外的蠢貨,才能配她的蠢兒子。
慕方懿生長在慕景龍的大男子主義壓迫之下,像極了她那個軟弱無能隻會聽命行事的母親。
一般在這樣家庭中生長的孩子容易內心陰暗,可是慕方懿從小生活富足,慕景龍雖然在精神上掌控家裡面的人,卻至少不會在生活上苛待。
因此慕方懿在這樣扭曲又極端的家庭之下,長成了一個內心單純又嬌生慣養的蠢貨。
實在是和她的兒子太配了。
隻有這樣的女人才能無法發現並且利用牧引風的那些弱點,才能夠被自己的兒子掌控。
因此剛才牧元蔓隻看了那個坐在桌子旁邊的女人一眼,就知道她即便是再像,也根本就不是慕方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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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牧元蔓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兒子居然連慕方懿都掌控不了,不僅讓對方被引誘出軌,好不容易學會了把人給關起來,卻連人被頂替了都不知道。
牧元蔓真想把自己兒子的腦袋挖開看一看,裡面是不是隻有一堆漿糊。
基因真的太重要了,她當初就不應該憑借自己的喜好去找一個男人,牧引風完完全全繼承了軟弱無能的劣質基因。
房門開著,牧引風坐在輪椅上面,卡在門口不進不出。
不說話隻是充滿敵意地死死盯著牧元蔓。
牧元蔓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水都倒冒出來了,這才不得不轉過頭看自己的兒子。
她的外表看上去比牧引風還要冷漠,卻也更加精美豔麗。
兩個人對上視線,無形的壓力在屋子裡彌散,碰撞,撕扯,但是最後先敗下陣來的,竟然是牧元蔓。
她微微挪開了視線,抿著唇隱忍了牧引風的攻擊性。
小狼在成長的過程中,很多行為都是以挑戰狼王為目的的,狩獵也是這樣學的。
因此牧元蔓可以容忍甚至是縱容這樣的行為。
但她哪怕是挪開了視線,氣勢也太強,又已經習慣了對牧引風說教,開口就是訓誡。
“我不管你身邊的人是誰,是男是女是人是狗,你至少要能夠掌控得住。”
“你現在被人耍得團團轉,還有臉跑來質問我?”
“牧氏企業目前是還在你手裡,我今天如果不看一眼的話,你是不是很快就打算拱手送人了?”
牧引風根本不理會牧元蔓的訓斥,隻是手指緊緊抓著輪椅的扶手,瞪著牧元蔓說:“我不需要你管。”
“無論我做什麼,或者我身邊的人是誰,都跟你沒有關系!”
“你別逼我,我可以讓你失去在這院子中間走動的自由。”
牧元蔓看著自己充滿攻擊性,渾身毛發都奓起來的兒子,片刻後伸手撓了撓自己的眉心。
秀麗的手指帶著些許顫抖的意味,不是被嚇的,是被氣的。
這要她怎麼教呢。
他把她“關”起來,卻給了她足夠的自由。
如果牧元蔓真的想做什麼,早就做了,他攔得住嗎?
可是很快牧元蔓又深吸了幾口氣,把自己的怒火壓下去了。
“我什麼都沒有說,不信你回去問那個女人。”
牧元蔓看著牧引風說,“你這麼急匆匆地跑過來質問我,難道是她說了挑撥的話嗎?”
“她如果現在就挑撥你我,這個女人你不能留在身邊,未來牧氏……”
牧元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緩,但是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股濃濃的頤指氣使。
她就差明白地告訴牧引風,你根本玩不過那個女的。
那個女的剛剛明明認出了她的身份,卻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有主動開口說話,這麼沉得住氣,她兒子怎麼可能玩得過?
怕別是讓人給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如果真的喜歡這種女人,可以放在身邊一段時間,但你還是要找回慕方懿,她才是適合你的。”
“她頂替慕方懿的身份接近你肯定有其他目的。你可以給那個女人一部分錢或者把手下的慈善機構交給她管,你先看看她會不會在把持金錢的時候產生貪欲,你……”
牧元蔓手把手教牧引風怎麼去掌控,怎麼去用金錢利誘,又不放手太多,讓對方一直處於滿足和渴望的間隙中。
但是牧引風顯然什麼都沒有聽進去,聽到牧元蔓指責他的妻子貪圖錢財,立刻就說道:“她根本就不在乎錢!”
牧引風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眼睛又眯起來,屋子裡的光線太刺眼了。
牧元蔓簡直想站起來指著牧引風的鼻子罵醒他。
一個人冒名頂替別人的身份去接近對方的丈夫,還能是圖什麼呢?!
難道是圖你精神分裂,還是圖你根本站不起來是個瘸子嗎!
但是這種話……從前牧元蔓會直接說出來,但是現在她和牧引風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緩和那麼一點,至少牧引風會跟她說話了。
所以牧元蔓不會再這麼直白地去戳牧引風的痛點。
牧引風還在繼續說:“她也沒有開口挑撥你我!她根本就沒說話。”
沒說話問題更大,這是更高層次的挑撥,敢情這個女的還是個高級綠茶嗎?
牧元蔓氣得腦袋發昏。
牧引風看著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冷笑了一聲說:“你我之間還需要挑撥嗎?”
牧引風操控輪椅轉身,很快“砰”地一關門,把牧元蔓喋喋不休的訓教都砸碎在了門口。
牧元蔓感覺自己的後腦突突直跳,那是幾條大血管因為高速流動的血液在瘋狂衝刷著自己的腦子。
她扶著秀美的脖子重新坐在沙發上面,看著門口牧引風消失的身影,眼神中摻雜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但是很快那雙透露出年紀稍微有些渾濁的雙眼,就隻剩下滿滿的無奈和悲哀。
而牧引風同樣氣得不輕,他和自己的媽媽每一次見面都是這樣不歡而散的結局。
他不應該過來的。
這樣反倒中了牧元蔓的計。
牧引風在外面轉了兩圈,把所有的怒火都通過深呼吸宣泄出去,這才回到了屋子裡面。
他正要打開門的時候,門從屋子裡面打開了。
霍玉蘭微微垂著頭看向他,眼神裡是如有實質的擔憂。
“可算回來了,飯菜都冷透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重新熱了一下。”
霍玉蘭對著牧引風哪怕是控制和宣泄過後,還冷得簡直能掉冰碴的臉,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屋子裡的光線已經調到了暖光,牧引風心頭湧過酸澀。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他的“妻子”。
是的,他其實也早就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他再怎麼生性柔軟難以塑造,卻也是牧元蔓的兒子,他不可能真的什麼都意識不到。
而且牧元蔓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她的決策,她的決斷,曾經是牧引風唯一的導航。
從沒有出過錯。
今天顧樟勸他試探的時候,牧引風堅決拒絕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她到自己身邊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不是刻意忽視和回避後就可以當不存在的事情。
不過牧引風眼中的動搖一閃而逝,就連霍玉蘭都沒有捕捉到。
兩個人重新回到了桌邊,牧引風本來沒有任何食欲,他從十幾歲後開始就再也沒有入口不過牧元蔓做的任何食物。
正準備找個理由說自己不餓,竟發現桌子上面全部都是一些新炒的菜。
他的妻子說的“熱一熱”是重新做了一份。
牧引風微微抿了下嘴唇,也沒能壓住嘴角流露出來的些許笑意。
他看向霍玉蘭,粉寶石一樣的眼睛閃閃亮亮的,像是剛剛拋光過。
霍玉蘭在牧引風橫衝直撞地出去之後,就已經嘗了飯菜,味道非常好。
牧引風之所以像喝血一樣一口噴在地上,歸根結底不是因為飯菜的味道。
恐怕是因為他不吃他媽媽做的東西。
霍玉蘭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懂。
但是牧元蔓做菜……就和她做其他的事情一樣都很幹脆利落又完美。
霍玉蘭甚至在重新做菜的時候,沒忍住啃了兩塊牧元蔓女士做的小羊排。
真好吃啊,還是椒鹽的。
外酥裡嫩好像油炸過。
牧引風沉默地吃東西,還吃了不少。
霍玉蘭陪著他一起吃,吃過了之後詢問了一下牧引風檢查身體的結果。
兩個人在這座獨棟的二樓休息,躺在床上計劃著明早上吃什麼,和從這裡分開之後,分別都去做什麼。
其實牧引風非常想把霍玉蘭帶到辦公室裡面去,一直和她在一起。
可是……明天他準備重新見一見顧樟,還有那幾個人。
因此在霍玉蘭提出要回別墅遛狗騎馬的時候,就沒有說什麼,隻是溫和道:“要不我把溫斯頓送給你吧。”
“送給我?”霍玉蘭噗嗤一笑,“我不要,純種夏爾馬我可養不起。”
牧引風看著她,心中因為她這句話生出一些難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