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引風看了一眼在舞池那邊摟著一個人跳舞的顧樟,看著霍玉蘭說:“就……八面玲瓏,很有趣吧?”
霍玉蘭何其敏銳?
她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因為牧引風的眼神有點躲閃,她很快笑了起來。
她實在忍不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沒有前仰後合,最後她的手指搭在了牧引風的輪椅扶手上,笑聲仍然不可抑制,說道:“你在想什麼呀……”
“我怎麼可能哈哈哈,我要再上一次測謊儀,你才能信嗎?”
“我回去就上好不好?”
牧引風神色一松,他厭惡自己的卑劣心理,但是他確實被霍玉蘭的說法輕易地撫平了心中的暗瀾。
其實最開始上測謊儀的這件事,也根本就不是測謊儀的結果。
那是測謊儀也是電椅,就連正規的審訊也不能算作證據,隻能算是輔助調查的手段。
可是那終究還是電椅。
在牧引風故意告訴她最大電量可以致死的前提之下,她還是選擇回答問題。
這件事的本身,是牧引風相信她,並且願意剝開鮮血淋漓的厚重外殼接受她。
而她竟然願意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再證明一次,牧引風隻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得令人討厭。
他垂頭有些羞愧,伸出手有些笨拙地學著霍玉蘭的樣子,給她別了下頭發。
兩個人相視而笑,身處如此熱鬧的聚會,他們在這充斥著音樂和人聲的一隅,眼中隻剩下彼此。
“回家吧?”牧引風主動說。
Advertisement
“好。”霍玉蘭欣然答應。
他們的手落下,交疊在輪椅的扶手上,又自然地牽在一起。
“咔嚓”輕微的聲線被喧鬧徹底淹沒。
紅酒塔的後面,光鮮亮麗的大明星放下手機。
殊不知這樣在光線晦暗的角落中“美人相對”的一幕,被定格了下來。
傳送到了一個五人小群裡面。
拿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的莊飛,剛毅的面頰上透出了些許紅潤,他的眼睛徹底燒紅。
他還是覺得像。
太像了。
或者說根本就是。
她看著那個坐在輪椅的男人的樣子,她的舉止神態,就連擺弄他長發的樣子,都是那麼熟悉。
她的手指要先在額前跳躍,最後深入,再一點點順到發尾,戀戀不舍地循環往復。
霍玉蘭喜歡男人留長發。
這女人顯然也喜歡,她的手全程放在那個牧總的腦袋超過十次。
從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手欠。
還抱怨他發絲太硬,不夠柔軟。
那個牧總有基因病,白得像個鬼,毛孔都看不到,發絲一定是柔軟的很好摸吧?
呵。
莊飛又拿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眼尾猩紅地看退了一個要和他搭話的女孩。
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圖片發送成功。
莊飛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紅酒,目送著那個女人和牧氏企業的繼承人在顧樟假意的抱怨下離開。
他在群裡發送——你們看看,告訴我我沒有瘋!這是不是霍玉蘭!
——這是!對不對?!
——@全體成員
第78章
群成員看過照片之後,一個接著一個都冒了出來,迅速在群裡面展開討論。
薛竟原——這照片你在哪裡拍的?!
莊飛——在一個宴會上面,是她吧,你這個反應就肯定是她。我沒瘋,她換了個身份,搖身一變成了牧氏企業集團的夫人。
……
消息記錄迅速增加,一條接一條頂上來,短短的十幾分鍾已變成99+。
一個在群裡不太活躍的人,看了照片之後也忍不住冒泡。
宋蘊和——看上去確實有一些像姐姐,可是姐姐的骨灰在火葬場裡面放著,那一場事故還上了本地新聞,大家難道都忘了嗎?
莊飛——她是假死,假死你不懂嗎?!
……
一群人又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來。
最後是薛竟原終結了話題——想個辦法把她約出來見一下不就知道了?
而與此同時,不知道已經被盯上了的霍玉蘭正推著牧引風從宴會裡面出來,兩個人非常開心,宴會上都沒吃什麼東西,打算去附近的一家餐廳裡面先吃飯,再約個會看個電影之類的。
霍玉蘭一邊推著牧引風一邊低頭看手機上的電影app,準備定一個午夜場,午夜場基本上都是包場,電影演什麼內容不重要,最重要的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你喜歡看什麼片子?言情片科幻片還是恐怖片?”
霍玉蘭彎腰,聲音帶著笑意詢問牧引風:“你怕鬼嗎?”
牧引風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霍玉蘭就惋惜地說:“那真的好可惜,通常來說情侶都是看恐怖片,然後其中有一個人害怕躲在另一個人的懷裡。”
“你不怕鬼,我也不怕鬼,這就是個問題呀。”
霍玉蘭笑著在走廊的燈光下面,整個人像開著一層柔光濾鏡一樣,溫柔美麗得像一個幻像,加上今天這一身裝扮,她簡直是所有小說和電視劇裡面本該早死的白月光在世。
牧引風側頭看著她,眼神也有些發痴,隻是因為他的眸色特別淺淡,看不太真切他的情緒罷了。
片刻後牧引風又搖了搖頭,霍玉蘭輕輕地挑眉。
牧引風才說:“我不是不怕,我是不知道。”
“我從來沒有出來看過電影。”
他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大學是在國外讀的,學生時代牧元蔓在他身邊放了好幾個“陪太子讀書”的人,表面上是同學實際上是保安。
這些保安幾乎截斷了他所有正常的社交,而牧引風因為心理問題比較嚴重,也根本沒有辦法維持什麼正常的社交。
所以霍玉蘭的出現,是填充,是覆蓋了牧引風所有的關於朋友愛人和親人三個方面的一切。
她給的,就是一切。
“沒有看過電影嗎?今天正好。”霍玉蘭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說,“我定了一個午夜場,吃過晚飯我們就去看電影。”
“好。”牧引風除了那一天弄了一個測謊儀和電椅,露出了他的些許本性後,從那天之後在霍玉蘭的面前基本上是千依百順,無論霍玉蘭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兩人約定好了都喜不自勝,可站在電梯口等待的時候,宴會中卻跟出來了一個人,朝著電梯這邊跑了幾步。
整個走廊鋪著的全部都是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地毯吸得幹幹淨淨,因此霍玉蘭和牧引風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有人跑過來。
那個人在兩個人將要上電梯的時候,終於出聲對著霍玉蘭的方向喊道:“小懿等爸爸一下!”
霍玉蘭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在喊她,先反應過來的反倒是牧引風。
牧引風和霍玉蘭已經上了電梯,回過頭看到那人衝過來用手攔住了電梯。
牧引風的神色非常冷,他剛才和霍玉蘭說話的時候,像是隨便能夠攪動的溫和的水。
但是此刻的神情,卻像是瞬間冰凍的冰凌,冷厲無比,充滿了攻擊性。
霍玉蘭順著電梯朝外面看去,看到了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上去五十歲上下,霍玉蘭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神情怔了片刻。
久遠的被塵封多年的記憶漸漸湧現,像是緩緩拉開了一道厚重而充滿了蛛網的石門。
這個男人像極了霍玉蘭的親生父親。
霍玉蘭一時間望著他出了神,男人寬眉闊目輪廓深邃,手掌按在電梯的門上,阻止電梯門關閉。
對著牧引風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說道:“小牧總最近看上去氣色不錯。剛才我在宴會上就看到了你們,本想著過一會兒打招呼,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出來了。”
“小懿,爸爸前段時間不是給你打電話,要你帶著小牧總回家吃飯嗎?”
霍玉蘭在這男人開口的瞬間,從那久遠的記憶之中抽身回來了。
因為面前的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和霍玉蘭記憶之中的爸爸完全不同。
霍玉蘭的爸爸是一個畫家。
她的爸爸並不出名,也沒有什麼著名的作品,但是心性極其好,她媽媽對霍玉蘭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溫柔至極。
霍玉蘭在某些時候,一直都在無意識地在模仿自己的父親。
他的聲音極其溫和寬厚,而且韻調非常特殊,隻要他開口無論他說什麼你都會不自覺地想聽下去。
霍玉蘭咨詢的那個sos的心理咨詢所,之所以會定期去一次,就是因為那裡面那個女人說話的腔調,那種隻要開口旁人就沒有辦法插嘴的能力,和自己的父親非常像。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病也不是去治病的,她隻是想去聽一聽那種語調。
而面前這個男人的嗓音雖然醇厚低沉,卻帶著難以言喻的虛偽和別有深意。
因此霍玉蘭醒神之後,面色甚至比牧引風還要冷上兩分。
她已經迅速根據這男人說的話猜到了他就是原身的父親,慕景龍。
那個雖然沒有生在飢荒年間,卻為了利益賣女求榮的王八蛋。
霍玉蘭早就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全部都刪除掉了。
而慕景龍根本就不在乎牧引風和霍玉蘭的冷臉,自顧自地笑著說:“小懿啊,你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你媽媽一直都很想你,到處在打聽你呢。”
電梯門不斷地閉合,但是因為男人的手掌壓在上面,感應到又重新打開。
霍玉蘭看著慕景龍,想到前段時間莫寧對她說原身的母親確實到處在打聽她,想要見她一面。
而慕景龍現在說話的語氣雖然故作溫和,可是語調之中的威脅卻無法忽視。
霍玉蘭頃刻之間就已經明白,原身的家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構。
懦弱的媽媽沒有辦法反抗利欲燻心的爸爸,愚蠢的女兒聽憑兩個人的操控,最後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追尋所謂“真愛”的路上。
原身的那個什麼情人傑瑞,上一次能和慕景龍派來的人一起來,就說明這個傑瑞,哪怕不是慕景龍一手安排,也和慕景龍之間有見不得人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