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處心積慮地殺我不成,竟然還敢欺騙我的感情,你說!”
“你是不是該死!”
“放著恭王妃不做,跑來給人做沒名沒分的妾,太子就那麼好嗎?嗯?你……哈哈哈!”
“你這個惡毒的賤婦!”
白榆一直在沉默且瘋狂地踢打謝玉弓,可是謝玉弓每一句質問,每一個字的辱罵,都像是敲砸在白榆這個妖孽頭頂的裂魂鍾。
白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她從小到大的噩夢都在這一刻堆疊,如同山崩一般向她傾覆而來,幾欲將她掩埋。
媽媽的聲音似乎在耳邊環繞:“謊言不能生愛,沒有人會愛上一個滿口謊言的人”,“你不是看過匹諾曹的故事嗎?你為什麼總是這樣!”
那些曾經或自行發現,或被白榆自爆而不可置信的臉,同此刻發了狠欲要置她於死地的謝玉弓可怖的臉重合到了一起。
白榆感覺到不能呼吸。
她就要窒息而死。
可是這時候她突然被人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她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並沒有看到面前的謝玉弓眼中的慌亂和無措。
她看上去要窒息而死了。
可他……沒用勁兒啊。
謝玉弓隻在最開始的時候用了一點力氣,後面都隻是松垮地壓著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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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弓雖然在看到她竟然這般衣衫不整地在太子被子之中的時候,氣得快要魂靈升天,怒火燒灼了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真的將她扼死懷中。
這樣她就隻會看自己,屬於自己,而不是跑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害他擔心憂慮,茶飯不思。
可是謝玉弓總想著自己甩出去的那一把刀將她嚇跑的事情,因此此番故意踏入太子“圈套”,跟著一個小侍從進來這太子營帳,把隨身的沉鐵刀都扔給了化身為他的侍從的修羅拿著,沒敢帶進來。
他料定太子會讓他見她,不知道多麼興奮激動。
見到她後的壓抑和癲魔,有一半是思念決堤所致。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須演一場,隻有這樣,才能迷惑太子。
隻有這樣,才能幫她。
因此謝玉弓一直在拿捏著力度演戲,就連她跑的時候,也隻是揪住她的領子而不是頭發。
她怎麼……這樣膽小,這都能把她嚇得渾身發抖,幾欲氣絕。
謝玉弓趕緊把她從床上弄起來,手又松了松,而後另一隻手運起內力,撫到她的後背之上。
白榆感覺後心一熱,而後猛地抽了一口氣,像是身體上的經脈被人強行灌了熱水,這感覺實在是前所未有。
她依舊像死魚一樣瞪著眼,抽上那口氣的時候,喉嚨之中擠出的聲音,活像一隻尖叫雞。
而她才察覺到自己脖頸之上的松散和痛感似乎與她想象的不一樣。
謝玉弓便故作兇殘地扯開了她的衣襟,說道:“你與太子有了肌膚之親對不對?”
“你這樣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人,實在不配活在這世上!”
“去死吧!”
謝玉弓說得極其歹毒,可是白榆看清了他眼中和話語南轅北轍的擔憂和濃稠情愫。
她感覺胸前一涼,謝玉弓不知道趁機把什麼塞進了她的衣領中。
而下一刻,脖子上的力度真切地陡然加重,白榆眼前一黑。
門外“消失許久”的侍衛,包括謝玉山本人,終於在白榆快被“掐死”的時候,衝了進來。
“住手!”
謝玉山身邊的侍衛吼道。
接著是金器交戈之音,而後白榆陡然被松開,謝玉弓抬起雙手,脖子上被壓了五六把雪亮的長劍。
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白榆。
而後又和太子不知道說了什麼,白榆被放開之後,劇烈地咳,咳得涕泗橫流,咳得快把一顆腐爛的心髒吐出來了。
但是她死死按著胸口處。
那裡是謝玉弓給她的東西,從初時的冰涼刺骨,已經被她的體溫烘暖了。
第51章
謝玉弓很快被謝玉山的人請出了太子營帳。
白榆始終按著心口,有些站立不住地靠在床邊上,咳嗽平息之後,呼吸還久久無法平復。
白榆確確實實被嚇到了,被謝玉弓驚到半空的三魂七魄慢慢地落回身體
一切驚懼和忐忑,最終凝化為她胸前按著的那不明的形狀。
謝玉山讓人把謝玉弓給弄走之後,回過身來走到白榆的身邊看了幾眼,又到桌子的旁邊給白榆倒了一杯熱茶。
他開口聲音低沉嘶啞道:“我去父皇那裡的時候,恭親王剛剛從那裡出來,他應是知道我不在帳中,我並不知道他會找到這裡。”
謝玉山把水杯遞到白榆的唇邊,白榆的左手依舊如同驚魂未定一般,按著自己的心口處,抬起了顫巍巍的右手。
卻根本沒有接過謝玉山手中的茶盞,而是高高揚起了右手,狠狠給了謝玉山一巴掌。
“啪!”極其清脆的一聲,謝玉山被打得微微偏過頭去。
他長到這麼大,從來都是被人跪在地上服侍,被人高山仰止,就連自己的父皇和母後也從來沒有動過自己一根指頭。
可是面前這個女人打他打得毫無猶豫,在他面前似乎從未客氣過,仿佛從來都不把他這個國之太子放在眼中。
離奇的是謝玉山偏著頭頓了片刻,他隻是調動了舌尖,微微舔了一下自己被打得發麻的腮肉。
這對謝玉山來說是一個太過新奇的體驗,他慢慢轉過頭看向白榆,表情是平靜的,可是額角鼓起的道道筋脈,暴露了他被如此對待的不適。
可是謝玉山卻並沒有多少憤怒的情緒。
每一個人都有阈值,謝玉山的阈值在這段與白榆相處的過程之中,不斷地被白榆壓迫,到現在……仿佛無論白榆做出什麼事情,謝玉山都不會覺得震驚。
“你那點撒謊的伎倆還不如五歲的孩童。”白榆看著謝玉山說,“有那麼難嗎太子殿下?”
“承認自己想看到謝玉弓痛苦發瘋,想看到我和謝玉弓這兩個將你坑害至此的人像狗一樣相互撕咬,承認自己心中的陰暗和卑劣有那麼難嗎?”
白榆每說一句話就向前逼近一些,謝玉山手中捏著茶盞,微微後退。
整整退了三步,他後腰抵到了桌子邊,退無可退才總算是站定,轉動他一雙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琉璃眸子,對上了白榆憤怒質問的視線。
白榆猜得不錯,去找謝玉弓過來的那個小太監雖然現在謝玉弓再回頭去找已經找不到了。
可確確實實是謝玉山派去的。
這段時間,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謝玉山看到了自己心中從前並不肯承認,並不肯去正視的卑劣和陰暗,並且正在將其不斷地放大,讓其肆意擴散。
謝玉山總有一種在懸崖邊緣遊走的惶恐,每一次與人商議處理事情的辦法時,謝玉山簡直沒有辦法面對那些門客和謀臣震驚探究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一座一座大山,壓在謝玉山的肩背之上,讓謝玉山抬不起頭,睜不開眼。
謝玉山曾經根本無須面對這樣的眼光,所有人會自動跪在他的腳下,將他想要的一切奉送在他的面前。
都是因為謝玉弓和面前這個陰詭狡詐的女人他才會落得如此境地,謝玉山的心中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呢?
他確實想要他們兩個同歸於盡才好,可是偏偏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什麼,想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他離不開白榆這個引導他“張口去要伸手去搶”的人。
因為現如今就隻有白榆會認同他,甚至會與他徹夜商議,教他如何做,讓他如何不必去顧及旁人的眼光。
就連他的母後也隻會要他去討好父皇,隻會要他低調行事,暫時放棄眼前的利益。
可是謝玉山站在這山巔之上,自然知道如果繼續放手下去,山崩隻是時間問題。
他沒有辦法獨自一個人面對那些人的那種或震驚或錯愕的眼神,仿佛他有一點點自己的訴求,暴露了一點點自己的想法,就不配做雲端上的那個謫仙一般的太子殿下。
仿佛他有了“人性”,就不再是那個被眾人奉養的神明,不再是他們期待之中霽月風光的儲君。
因此謝玉山能夠容忍白榆的冒犯,也沒有打算真的讓她去死。
推算好了時間,也安排了很多人在營帳的周圍護持,一旦謝玉弓真的動了殺意,他們就會像剛才那樣闖進來。
他隻是要將白榆逼到絕境,隻是要讓白榆和謝玉弓之間徹底撕破臉,甚至不死不休。
隻有這樣謝玉山才能夠徹底地相信白榆能繼續跟在他的身邊,站在他這邊,而且永遠隻能歸屬於他這邊。
他生平第一次顯露自己的惡劣,直面自己的陰暗,就像他自從受了傷之後,和自己的母後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隻肯在白榆的面前開口一樣。
他看向白榆,徹底撕去了端方君子的偽裝,眼中露出些許令人心驚的瘋狂之色。
“謝玉弓一直都四處找你,並不是像你說的期待你主動回去,而是要殺了你。”
“他厭惡欺騙和背叛……”謝玉山竟然勾唇笑了笑,那一張如玉如琢的好模樣便如桃花盛放一般妍麗無邊。
“沒有人不厭惡欺騙和背叛。”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白榆——你已經無處可退。
白榆看著謝玉山,眼中的憤怒如同具象化的火把,如果不是謝玉弓……剛才那種情形她可能真的會被擰斷脖子。
可謝玉山哪來的成竹在胸?能夠在她被擰斷脖子之前衝進來?
脖子斷掉隻需要咔吧一聲就結束了,又接不回去。
她向前一步,再一次抬手朝著謝玉山的臉上抽過去。
打你個王八犢子翻殼轉圈!
隻不過白榆抬起來的手,被謝玉山架在了半空。
謝玉山一手抓住白榆的手腕,用另一隻手將茶盞放在桌子上面,然後拉著白榆的手腕稍微一用力——白榆就直接撞進他的懷中。
兩個人這段時間比小蔥拌豆腐還要清清白白,謝玉山不是一個貪花好色□□燻心之人。
但是此時此刻,他是真正地將白榆擁進了懷中。
雙手攀上她的肩背,阻止她動手,傾身緊鎖住了這個……他從謝玉弓那裡搶過來的女人。
從今往後隻能屬於他的女人。
因此謝玉山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給過白榆一句承諾,此刻竟然破天荒地開口,一字一句鄭重道:“跟在我身邊,你想要的東西……無論是榮華富貴還是萬人之上,謝玉弓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給你。”
“你隻需要……一直跟在我身邊就好。”
謝玉山微微偏頭,用略微冰涼的下顎輕輕蹭了一下白榆的側臉。
白榆渾身顫抖了一下,謝玉山天生體溫偏低,白榆有一種被毒蛇纏住,被毒蛇的鱗片刮蹭的冰冷和黏膩之感。
謝玉山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瘋?
謝玉山微微勾了勾唇,按在白榆後背上的手收緊了一些。
在某些地方和謝玉弓是一樣的,從來都不相信男女之間有什麼真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