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視他的雙眼,勾唇輕笑,戲謔道:
「爸,放心吧,我答應你。
「畢竟有你這麼個混賬爸,也是我活該。」
我爸怒目圓瞪,揚起手,響亮的巴掌聲響徹書房。
我當場砸碎了他桌上價值千萬的古董花瓶。
我爸氣血上腦,差點暈過去。
他抡起掃帚把我從書房打到客廳,又打出大門。
「你給我滾,以後別想再花我一分錢。
「你個白眼狼,要不是我撿你回來,你早跟你媽死在出租屋裡了。那個賤女人,以為生了個兒子就能拿死威脅我,我呸!
「我告訴你陸展,你就是我陸某的私生子,我厚待你這麼多年,不讓他們說闲話,現在讓你替我女兒管理公司你還不樂意了?怎麼,難道你還想分家產?你做夢。」
大概,有幾十秒的愣怔吧。
我站在原地,面容呆滯,唇色逐漸蒼白。
原來,我才是那個私生子啊。
過往的畫面潮水似的湧入腦海,繼母的輕蔑、我爸的冷淡、保安的輕視……
原來如此,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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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壓抑想揍死面前男人的衝動。
陸芸芸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愣了一瞬後,她震驚而興奮地衝過來,把手裡的奶茶砸到我臉上。
「呸,讓你昨天潑我,還給你!」
啪的一聲,乳白色液體從我頭頂傾瀉而下。
我眼色瞬間暗紅,像隻野獸,抬起腿狠狠一腳。
陸芸芸一聲慘叫,飛了出去。
16
我爸慌忙地扶起陸芸芸。
陸芸芸摸了摸鼻子,滿手的血,撕心裂肺哭起來。
他氣得渾身發抖,抄起廊下的花瓶向我衝來。
幾步的距離,他冷靜了下來,惱怒地瞪著我。
「我怎麼會生成你這種不要臉的兒子?
「你媽是小三,你就喜歡男人。聽說你還找混混去學校打人,還被抓進拘留所關了七天?丟不丟人啊你Ṭû³,現在京圈誰不把你當笑話講。
「指望你跟林家聯姻,我還不如指望一條狗。」
身後傳來一重一輕兩串腳步聲。
我微微側身,看見秦晚和林卉站在路燈下。
秦晚僵在原地,眼底的情緒劇烈地一顫。
我爸的話他全聽到了。
不過聽到還是沒聽到,都不重要了。
我爸拿著花瓶往大門一指,橫眉怒目。
「你給我滾!」
林卉快步走上前拉住我爸。
「林叔叔,您消消氣。」
我收回視線,淡淡地看向我爸。
「你女兒是個壞種,你是個混賬。
「這個家確實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我爸紅了眼,花瓶破空向我的頭砸來。
我站著一動不動。
一個身影衝過來擋在我了我面前。
熟悉而炙熱的氣息撲入我的鼻腔,是秦晚。
我的身體爆發出一股力量,狠狠推開了他。
「滾啊!」
老子不要你來充好人。
昨天還嫌我惡心,現在又來裝什麼。
讓我死,讓我一無所有地死好不好?
一聲玻璃破裂的巨響,我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溫熱的液體從我額角流下,我向後倒去。
秦晚慌張地將我整個人抱住,滿臉揪心地喊。
「陸展?陸展!」
秦晚的臉貼得很近,在我面前一點點扭曲模糊。
我眼皮半睜,意識逐漸遠去。
……
醒來Ṱů⁺時,映入眼簾是很低矮的天花板,觸手可碰。
這是哪裡?我抬頭想起來。
額頭當即一股劇痛,疼得我倒吸涼氣。
被窩裡,我的手指觸碰到一具滾燙的身體。
我呼吸一滯,瞳孔猛地放大。
夜黑沉沉的,我艱難而緩慢地翻過身。
秦晚就安靜地睡在我旁邊。
睫毛微動,鼻息輕緩,像隻熟睡的小狗。
17
我被秦晚撿回他的大學宿舍了。
察覺到這一點後,我的心髒忽地狂跳起來。
碰到他大腿的一瞬間,一股電流遍布全身。
從小到大,我還從沒跟人同床睡過覺。
臉愈發滾燙,心越跳越快。
這是反應是正常的嗎?
這時,秦晚不經意地翻了個身。
臉面向我,幾乎快撞到我的鼻尖了。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脖子上。
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想起前些天他對我的舉止,一股怒意直衝我腦門。
我恨他,也恨自己,想爬起來。
可被窩裡的溫暖,蠱惑般將我緊緊吸住。
我睡在他旁邊,忍不住伸出手。
指腹輕輕地描摹他的眉眼,從鼻骨,到薄唇。
鬼使神差地,我往前,頭埋進了他懷裡。
一瞬間的溫暖包裹,快要把我溺死。
那一刻,我明知自己會不得善果,遭人唾棄。
但也心甘情願了。
第二天醒來,秦晚不見了。
他舍友走過來,說秦晚給我買早餐去了。
我摸了摸頭上的繃帶,疼得嘶嘶抽涼氣。
舍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昨晚秦晚背著你回來的時候,我看你一頭白布,還以為他在外面打人了。
「誰知道他給你又是擦身子,又是換衣服的,忙完後一個人坐在陽臺上發呆。我問他怎麼不睡,他說床太小,怕你睡得不安穩。可我分明聽見他聲音裡帶著哭腔。
「那小子,什麼事都藏心裡,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
我想起他那些話,想起林卉,淡淡地回應。
「是嗎?」
這時,秦晚提著早餐推開門走了進來。
18
他拖來一把凳子給我踩,攙扶我下床。
我碰到他手的一瞬間,縮了回來。
秦晚有些難堪,站在一邊讓我自己下。
他買了我喜歡的海鮮粥,我默默喝著。
室友臉湊過來,好奇道:
「咱學校不賣蔡記海鮮粥啊。
「秦晚,你買個早餐還跑市中心去啦?」
秦晚嗔怒地踢他一腳。
「去去去,讓你說話了嗎就張嘴!」
我扭過頭,看見他滿額熱汗。
臉紅撲撲的,胸前衣服汗湿了一大片。
我心口微酸,淡淡地收回視線。
那段時間,我在秦晚寢室住下了。
經歷家庭變故後,我的性格消沉了許多。
秦晚總是故意逗我笑,拉著我玩真心話大冒險。
我神色低落,撇開他的手爬上床。
「你自己玩吧,秦晚。」
關燈後,他爬上床,安靜而無奈地看著我。
「陸展,對不起。」
我抬眼,對上他焯燙漆黑的眼眸。
心髒,一瞬間地停跳。
我沒說話,默默地翻過身背對著他。
秦晚,求你別對我好了。
我是個笨人,我分不清你的好是出於愧疚還是償還。
是把我當兄弟,還是別的。
我很怕。
忽然,一個滾燙的胸膛貼在了我背上。
他的頭靠近在我脖子,熱氣噴灑進衣領。
一股野火,在我心口肆意重燃。
黑暗中,秦晚滾燙的唇吻在了我耳朵上。
「陸展,這是我欠你的。」
那一刻,我的整個世界裡隻有他,而他屬於我。
我忽然好想讓時間靜止,永遠別往前。
19
我躺在秦晚懷中,想起了秦晚前世的遭遇。
在那個故事裡,秦晚研三這年被導師刁難。
導師把他攔在無人的辦公室裡,說他恐怕要延畢。
導師緩緩握起了他的手,除非……
他那樣完美的一張臉,吸引的自然不隻是女生。
他是農村孩子,父母賭鬼兩個,從沒管過他一天。
跟他相依為命的弟弟死後,他也成了孤身一人。
答辯日期將近,導師日日施壓,對他動手動腳。
有那麼一刻,他眼神一凜,握住了桌上的水果刀。
但最終,他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默默轉身,緊緊抱住身後人。
秦晚,我跟你一樣,都是這世間的野鬼啊。
秦晚沒有抗拒。
我的臉貼著他的胸膛,低聲說。
「狗東西,這次就原諒你。」
話音剛落,室友尷尬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喂,你們倆……這兒還睡著一個活人呢。
「難道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嗎?」
隔天醒來,秦晚第一次沒有早起。
他手支著頭垂眸看我,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可憐我,還用手不知廉恥地捏他的臉。
以為昨晚過後,我們之間會有不同。
直到陸芸芸發來消息時。
我才知道,我再次被他玩弄於股掌間。
20
【陸展,你惡不惡心啊,居然讓秦晚哥哥假裝你男朋友,還讓他親你?
【真是跟你媽一樣,天生下賤。ṭú¹
【實話告訴你,是我讓秦晚哥哥帶你回去的,沒想到他一下就同意了,他還說照顧你跟照顧路邊的狗沒有區別。】
陸芸芸給我發的短信,洋洋灑灑鋪滿了屏幕。
我仿佛看到了她龇牙咧嘴的模樣。
那些字,像燒紅的炭一樣,燙得我怔怔的。
我在窗邊坐了一下午。
秦晚打包晚餐回來了,拉我去吃。
我看他隻買了一份,平靜地問他。
「你那份呢?」
秦晚臉上的笑意一僵,很快恢復了原樣。
「你先吃,我晚上約了朋友。」
我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想看出他是否有一絲心虛。
但什麼都沒有,他隱藏得很好。
他捏了捏我的臉,然後轉身,匆匆離開了。
我看著面前的晚餐,下颌一絲絲繃緊。
我啪地放下筷子,拿起手機跟了出去。
落日餘暉中,宿舍樓下人來人往。
我站在樟樹下,看見秦晚在奶茶店前等人。
不多時,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女生蹦到了秦晚身邊。
濃妝豔抹,笑容勾人,是陸芸芸。
秦晚臉上漾著清澈的笑,跟陸芸芸並肩出了校門。
我攥著拳,渾身的血液一點點涼下去。
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秦晚可以屬於林卉、屬於陸芸芸。
屬於任何一個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卻不會是我。
我踉跄了一下,險些跌倒。
21
當晚,我帶著東西悄悄離開了。
我租了一個 loft 公寓,一個人住下了。
林卉知道後,來看我。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Ťū₆還是有些友情的。
她進門上下掃視一眼公寓,看我的眼神有些憐憫。
我爸凍結了我的銀行卡,我現在是靠從前的積蓄撐著。
林卉喝著我給她泡的咖啡,神色有些凝重。
「陸叔叔給你妹妹看中了一個對象。」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是誰,我看見了。
林卉繼續說,聲線幹澀而消沉。
「聽我爸說,陸叔叔似乎想讓他盡快入贅,好接手陸家企業。」
我想起那晚我爸找我說話的嘴臉,嗤笑一聲。
為了他的寶貝女兒,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面向窗戶,不讓林卉看見我難看的表情。
林卉扭頭看我,語氣柔下來。
「陸展,我爸在市中心給我買了一套房。
「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過去住,我把鑰匙給你。」
我沒有轉身,隻輕輕地搖搖頭。
林卉嘆了口氣,站起身。
「好吧,我先給你轉十萬你先用著,有事找我。」
我嗓子有些啞,低聲道。
「謝謝。」
林卉輕聲笑了。
「謝啥,從前我逃課去旅遊,你借我的數可比這多多了。」
林卉走了,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轉過身,看見茶幾上放著一串房鑰匙。
我一愣,旋即無奈地笑了笑。
闲下來的時間,思緒全被秦晚的臉填滿。
我知道,他忙著拿我跟陸芸芸邀賞呢。
鬼使神差地,我關注了陸芸芸的微博。
雖然理智告訴我別這樣做,但我還是點進了主頁。
下一秒,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我看見陸芸芸和秦晚在迪士尼的照片。
他們擁抱著,明眸笑顏,背後是煙花下的城堡。
我轉過頭,看到的卻是空蕩而寂靜的客廳。
陸芸芸偶爾給我發來短信挑釁,宣示主權。
【今天和秦晚哥哥吃了日料。
【哎呀,秦晚哥哥做的魚湯真好喝。
【秦晚哥哥說,他最不喜歡玩大冒險了。】
……
我幾次想拉黑這個號碼,但都沒下得去手。
因為,我能從她的挑釁裡看見秦晚的照片。
那段時間,我在家睡得昏天黑地,生物鍾全亂。
幾天後的黃昏,有人在門外敲門。
我迷迷瞪瞪地走過去,往貓眼裡一瞧。
登時驚醒過來,是秦晚。
22
「陸展,你在家嗎。」
秦晚的聲音低沉又溫柔,穿透鐵門鑽入我耳膜。
我躲在門後沒吭聲,想等他自己離開。
手肘,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酒瓶。
酒瓶掉落砸在地板上,發出碎裂的巨響。
門外安靜了一秒鍾後,敲門聲更大了,聲音急切。
「陸展,你沒事吧!
「我知道你在家,你開門啊,我有話跟你說。」
我身體緊繃,控制自己不發出一絲動靜。
秦晚在門外喊了許久,說到嗓子幹啞。
我始終沒回應他。
漫長的沉默後,秦晚終於放棄了。
「好,你等著吧。」
秦晚扔下這句話後,走了。
我光腳站在碎玻璃碴中間,喉頭一哽。
眼睛逐漸湿潤了,我蹲下去抱住了自己。
當晚,我給林卉打電話問她借錢。
林卉聽到我說出的數字後,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