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和丁珊珊本來打算下午去一家體驗館打電遊,企圖緩解一下她的尷尬情緒。
但是沒有去成,因為丁珊珊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她們倆就出現在了醫院裡。
叔叔已經醒過來了,舒棠搬著個板凳在他邊上坐下,給他削蘋果吃。
對面的嬸嬸正數落她叔,優雅的頭發絲都氣得在飛。
他本來就有嚴重的胃病,但是他不肯說,夫妻倆都忙,時常天南海北地飛,也就沒有注意,結果他直接在辦公室門口暈倒了。
舒棠不敢說話,假裝不存在削蘋果。
果然,嬸嬸也沒罵兩句,就被叫走了。
叔叔一進醫院,整個公司還要有人看著,舒棠讓丁珊珊回公司幫嬸嬸忙了。
人一走,舒棠就嘆了一口氣。
舒建山:“這病能治,別老唉聲嘆氣的。”
舒棠就聽見了他開始吹噓自己。
什麼運氣好,對家瑞鵬,還沒鬥就跨了,可見老天爺還是眷顧的,這一次也能逢兇化吉。
舒棠回想了一下他們叔侄倆的倒霉史。
又看了看過度自信的舒董事長。
舒棠:咱倆現在按照劇情,應該在牢裡一起踩縫纫機,你一臺,我一臺,一起當大冤種。
她想:那不是老天爺眷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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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天爺饞你侄女。
舒建山:“又不是要死了,一個個的這麼緊張做什麼。”
舒棠削蘋果的手一頓。
舒棠發現:她叔有當一個烏鴉嘴的潛質。
還真給他說中了。
原本的劇情裡,他在牢裡沒多久就病逝了。
舒棠本以為是牢裡面的條件不好,加上舒氏的崩潰給了一輩子以此為事業的叔叔一個重大的打擊,所以心情抑鬱,一蹶不振。
誰知道,並不是的。
他早就在一次次的加班當中就得了很嚴重的胃病。
就算是這輩子似乎意氣風發,病根也埋下來了。
也就是說算算時間,大概在兩三年後……
舒棠深呼吸了一口氣,就聽見她叔說,“毛手毛腳的,別削到手了。”
舒棠手一抖,手上就是一道血口子。
真·烏鴉嘴。
舒棠去了護士站把手指纏了纏,又去問了問主治醫生,果然情況不太樂觀,什麼所謂的胃病,其實就是良性的胃癌。
舒棠想起來了人魚給長輩們準備的新年禮物——福澤深厚的轉運符。
也許正是因為轉運符,叔叔才會提前暈倒,然後被發現。
畢竟病這種事,自然是越早發現越好,但,癌症是人類還沒有攻克的難題,接下來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準。
舒棠在醫院待了大半天,一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舒棠想了想,去自己那個買回來就沒去過的營銷公司看了一眼。
公司的新名字叫ST,就是舒棠的縮寫。
營銷鬼才小秦殷勤地湊上來,一口一個“舒總”,舒棠的心情好了一點。
小秦立馬端上了牛奶來,殷勤道,“舒總,喝點奶。”
舒棠:……
伴隨著這場海嘯愈演愈烈,內陸的天氣也受到了影響,一天到晚都陰沉沉的。也因為這個,造成了一定的恐慌,所以這段提起海神的次數,比過去幾百年的次數都要多,在許多科普的推動下,不管有用沒用,人們都會忍不住去祈福。
還有關於摸魚的。
很神奇,再冷門,隻要提到可以保佑摸魚,就會變得熱門起來。
也許這一次,神明的神力會比七百年前變強一些。
哪怕隻有一點點,也許都不會和七百年一樣慘了。
舒棠知道,還有幾天就結束了,人魚就會回來了。
舒棠肯定是要和他說叔叔的事的,隻是……
小秦見她面露愁色,想要為她主動分憂,就聽見了舒棠說,“有空開車送我去個地方麼?”
小秦當然有空。
他喜歡在車裡放新聞,於是舒棠就聽了一路的專家在闢謠世界末日、解釋海嘯會不會帶來海平面上升等等問題。
舒棠最後來到了老城區。
小秦探頭,“老板,你沒事吧?要我等你回去麼?”
舒棠搖頭,然後揣著手手就走進了神廟裡。
她此時揣著手,繞著神廟溜達,像極了出門遛鳥的老大爺。
神廟在大雪天裡停工了,但是放置神像的神廟區已經修建得差不多了,後面的生活區要建水族館,是個大工程,估計要來年夏天才能全部完工了。
飛檐青瓦,小閣池塘,還有古色古香的回廊。
一下雪,積雪皑皑。
舒棠溜達完了,回屋自己點了一炷香,呆呆地看著香穿過了窗戶、飛上了屋檐,飄到了飄雪的天空。
然後爬上了神座上。
神廟會給人一種很安寧的感覺,舒棠也不知道什麼毛病,自從人魚把她放過一次神座上之後,舒棠就喜歡上了這種坐得高高的感覺。
舒棠拍了一張窗外的景色發了圍脖。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果不其然,大家都被這神廟裡的雪景給美到了,大雪紛飛落下,穿過神廟,飄進了落滿雪的池子裡。
但是很快就有人發現了盲點:
熱一:【如、如來佛視角??】
……
舒棠撐著下巴發呆。
她從前覺得自己不會和賀家人一樣,去依賴、利用神明的力量。
但是有一位神力強大,有求必應的神,有需要的時候,誰不會想要向神許願呢?
然而人都有私欲的。
舒棠本應該糾結成流淚貓貓頭的,但是因為神廟裡的空調太暖和了,都說高枕無憂,沒想到睡得高也有這個效果。
她保持著emo的姿勢,想了三分鍾就忍不住睡著了。
睡著前,舒棠想:神座真好睡,下次再來睡。
*
比起七百年前,這一次要順利得多。
在漫天的濁氣滔天中,無數的海怪發出了嘶鳴聲,深海之神的唐刀將一隻龐大的巨獸猛地打入了海中,月光色的白發被狂風吹動,兇悍的人魚耳鰭暴躁地豎起。
那隻巨獸垂死反撲,被人魚一刀插進了要害,發出了恐怖的悲鳴,最後搖晃了兩下,摔進了大海裡。
大海咆哮著,將漂浮著的海怪吞噬,再深深、深深地沉入海底的最深處。
深海之神的威壓,遍布整片大海。
海怪殺不盡,數量和種類都十分繁多,藏在大海的深處,時刻準備著上岸劫掠,隻能每幾百年鎮壓一次,以維護大海的平靜。
這一次,終於結束了。
上一個七百年,人魚在大海的濁氣散盡之後,拖著受傷的魚尾上了岸。
——成為了一場持續了七百年夢魘的開始。
這一次吞噬了一個世界意識,還有涓涓的神力補充,人魚受傷了,但是傷得不重。
他隻是想起了七百年前的那個雨夜,於是突然間,很想看見自己的小人類。
可是人魚卻一時間沒有找到小人類,她不在舒園,也不在那座小別墅裡。
人魚的樣子此時有點狼狽——
海怪濺上來的黑血還殘留在身上,修長矯健的身軀上,完好的衣物也變得破爛,白發的發尾都有些血,身上,還是湿噠噠的。
狼狽的人魚卻渾然不在意。
七百年前的雨夜裡,人魚失去了一切,給他烙印下了灼灼的傷痕,就算是消失了,按一按那個地方也會疼,像是一個雨夜的詛咒。
人魚隻想要找到自己的小人類。
他散開了自己龐大的意志,籠罩住了整個城市,然後在一個角落裡——
感應到了小人類的氣息。
神廟裡,潮湿的水印浮現,衣衫褴褸的人魚看見了自己的小人類。
人魚緊張的神經就松了下來,走過去,低下頭,用幹淨的那邊面頰,親昵地蹭了蹭小人類的面頰。
舒棠被蹭醒了。
說實話,大半夜看見了這麼一個漂亮的惡鬼在蹭她,舒棠要是沒那麼心大,都能給他嚇出心髒病來。
但是舒棠一看見是她的魚,就放心了,伸出手像是揉大狗狗一樣揉這條魚的長發,結果摸到了一點點的黑血。
舒棠嚇壞了,以為他受傷了,舉起手來一看,血不是藍的就松了一口氣。
人魚就聽著她一驚一乍的心理活動,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下來,就覺得很疲憊,直接靠在了舒棠的身上起不來了。
舒棠:這魚真沉,論斤賣應該能賣不少錢。
人魚就忍不住笑。
他賴著不起來,舒棠就努力地挪他,他這才大發慈悲地自己動了。
舒棠接了一盆溫水來給他擦擦,問他,“海嘯不是還沒有結束麼?”
人魚歪頭說,“我想你了。”
舒棠給人魚慢慢地擦手,上面有細小的傷口,一擦幹淨,藍色的血珠就冒了出來。
舒棠又拿來了醫藥箱。
人魚卻突然間說,“親愛的。”
“你就是因為想和我許願,才躲起來的麼?”
舒棠其實,沒想現在說的,可是她知道他聽得到她在想什麼,所以她就算是不說,人魚也會知道。
舒棠的動作慢了下去。
她嘆了口氣,“我可能要利用你了,親愛的。”
人魚歪了歪頭,“隻是許願,怎麼算是利用呢?”
人魚想,這算什麼呢?比起要殺他得永生、比起想要囚禁他滿足無盡的願望,比起那些滔天的惡意。
這算是什麼呢?
“其實,利用也沒有關系。”
他月光一般的長發垂落,微微抬起了那雙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生怕她一錯眼就要消失的樣子。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視線,看向了被她握在手裡的大手。
歪了歪頭。
“親愛的。”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舒棠一伸手,就用毛巾把人魚的長發揉得和寵物店剛剛洗完澡的狗毛似的,然後揪住他的頭發說,
“一天天的,淨想些有的沒的。”
他說那話的樣子,好像是一隻要被拋棄的大狗狗,而她,就像是要無情拋棄狗狗的無良渣女,聽得人怪難受的。
神奇的,海神第一次被罵,而且還被罵像狗狗,可是一點也不生氣,還怪愉快的,把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人魚於是又問道,“親愛的,這是哪裡?”
這裡有著神廟的外形,但是又不太像,因為投影儀、空調、地毯,甚至還有很多生活物品,連冰箱都有。
舒棠心情一下子變得很沉重:
該死,驚喜,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