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玉心中的那個未解之謎解決了,他終於知道了看起來生活不能自理的舒棠是怎麼在孤島上存活的了:
老天爺好像在那個,追著她喂飯吃。
她竟然還在對老天爺挑食。
可是老天爺真的好愛她,符生玉抱著兩大筐的食物回來的時候,第一次對一個人的運氣產生了深深的羨慕。
符生玉如此問出口了,舒棠也嘀咕:
“我也覺得他怪喜歡我的,他為啥不來見我呢?”
符生玉後半句沒有清楚,但是非酋仍然感覺到了世界的參差。
舒棠出言安慰:
“不是你運氣的問題,可能是他隻喜歡我,不喜歡你。”
符生玉:嗯……?
雖然話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但是為什麼語氣聽起來像是,你和這老天爺有一腿?
符生玉對於找食物沒有做出任何貢獻,很是羞愧,主動提出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舒棠想了想,扯過一片芭蕉葉,“來,幫我擋太陽吧。”
本來他們倆東邊摸摸,西邊摸摸,舒棠哼歌的聲音大家都聽到了,因為實在是太難聽了,很難忽視。
所以他們都覺得舒棠這隊在摸魚。
當然了,舒棠這隊確實在摸魚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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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揮灑汗水、辛辛苦苦地回來,就想要強烈譴責摸魚二人組。
結果一回來,就看見舒棠正在捧著個椰子叼著根吸管,而她的小跟班左手提籃,右手打芭蕉葉。
這個畫面衝擊力有點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因為符生玉一個好好的氣質美青年,在舒棠邊,愣是有了一種大內總管的氣質。
他往那一站,仿佛隨時會說一句“喳”。
舒明悠被這個畫面雷得外焦裡嫩,立馬發力指責:“小棠,你也太不懂事了,怎麼能把東西都讓符學長拿著?”
符生玉蹙眉,解釋道,
“東西都是舒棠找的,我什麼都沒有做,幫她拿東西也是應該的。”
舒明悠被堵住了話,但是符生玉都不說什麼了,她多少有點多管闲事了,就也悻悻地閉嘴了。
舒棠十分趾高氣揚地走了。
然而一進廚房,誰知道就看見了賀英柏欲言又止的樣子。
自從舒棠來了節目,就對他沒個好臉色,再也不是那個追在他後面表白的那個少女了,仿佛過去十幾年都是他的幻覺。
賀英柏習慣了被她追逐,如今她抽身太快,他竟然覺得有點空落落的,情不自禁就問出口了。
“你……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舒棠沉默了一會兒:“我網上看見過一句話,那年我揪住了一隻蟬,以為我揪住了整個夏天。”
“沒想到蟬說……”
賀英柏一愣,想起了他們少年時代舒棠暗戀他的過往,萬般情緒湧上心頭的時候——
舒棠:“不愛,請別揪蟬。”
舒棠,一個把追妻火葬場的可能掐死腹中,順便把骨灰給揚了的女人。
*
廚房裡,舒明悠早就看見他們倆在說話了。
等到舒棠回來,舒明悠立馬道:“小棠,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不要沾水著涼了,洗菜切菜的活都交給我吧,你就炒炒菜就好。”
舒明悠現在有點提心吊膽,以為舒棠會立馬拒絕,但是出人意料的,舒棠竟然答應了。
多不容易啊,自從舒棠放飛自我之後,舒明悠就不敢靠近她了,所以舒棠等了老半天了,才等到了她主動欺負自己。
舒明悠以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絕對不會做飯,就算會,大家用的可是柴火,火候極難掌握,一不小心就炒得半生不熟的;而且那口鍋還是隻大鍋,鏟子的分量也不輕,就算是舒明悠自己來,也難免有點吃力。
舒棠一開始倒是在老老實實炒菜,但是她高估了自己,很快就被鍋給燙了一個包出來。
舒棠疼得手一縮,手指很快就紅腫了起來。
舒棠第一反應不是看自己的手,而是抬頭看周圍。
舒棠聽見了一聲,極為好聽的嘆息聲。
——像是一陣微涼的海風,奏響的詠嘆調。
她微微一呆。
她被燙傷的手上,有涼絲絲的觸感。
她低頭一看,那一塊紅腫的皮膚上,燒灼的疼痛瞬間像是冰消雪融,隻留下了輕微的紅痕。
舒棠知道周圍有攝像頭,不好說話,就彎起了眉眼,笑得眼睛亮亮的。
她本來就長得好看,一雙杏眼眼尾上揚,秀氣的唇一笑,就格外的狡黠,像是春日裡,探出梢頭的一枝海棠。
她的小詭計和狡猾不加掩飾,可是半空中微微俯身看她的神卻並不生氣。
——他被騙了,但這個圈套好像有點,過於討喜。
那雙灰藍色的眸子在她唇角的笑上停留,神本應該無情平靜的視線,停留的時間好像有點過長了。
半晌,高大的神直起了身來。
空氣當中的白發神明接過了鍋鏟,動作優美地像是拿著海神的權杖。
然而下一秒,舒棠卻突然站了起來,鑽進了他的“懷裡”、抓住了漂浮的鍋鏟——也穿過空氣,與他十指交疊。
神愣住了。
深黑色的兜帽下,深海之神那漂亮的眸子垂下,灰藍色的瞳孔顏色晦暗變深,像是某種獸類露出攻擊性的一面前,下意識的變化。
她的手十指纖纖,但整隻手都很小巧,是神修長的手指可以整個包住的大小;就連她的人,此時也幾乎被神的陰影所籠罩著,幾乎在神的懷中。
其實舒棠是在察覺到鍋鏟飄起來的一瞬間,條件反射地擋鏡頭。她像是穿過了一片微涼的空氣,等到意識到了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她手僵住了。
但是一縮手,鍋鏟會飛的事就藏不住了。
然而沒有給她縮手的機會。
神動作隻是微微一頓,然後那修長好看的手就從下面換到了上面——
果然,她的手小小,剛好可以包住。
第12章
這下子,舒棠想要縮手都縮不回來了。
她像是被一團微涼的空氣包圍著,有種偏冷但不凌冽的味道,冷淡,平和,按理說這樣的氣息本沒有攻擊性;但偏偏,存在感極強。
是冷淡、堅定地將人包圍在其中。
舒棠一緊張就開始話痨,“你知道鏡頭麼?就是那個圓圓的黑色東西,要是被拍到,你就會被發現的。”
舒棠聽見了一聲“嗯”。
她一直覺得這個詞很敷衍,可是在聽見這個聲音的那一刻,她的大腦都清空了,耳根子酥麻麻的。
她第一反應:咦?他竟然會說話。
舒棠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隻可惜,深淵先生沒有繼續說話。
她在神的懷裡,他牽著她的手,動作講究又好看,舒棠被他帶著,恍惚間感覺自己不是在炒菜,像是在做什麼古老又優雅的儀式。
舒棠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等到回過神來之後,她發現了周圍洗菜的、刷碗的全都在看她。
舒棠:?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正在一根蘿卜絲上雕花。
舒棠:=口=
舒棠一緊張,就開始對身後的深淵先生話痨,科普怎麼躲鏡頭啦,不能被發現異常啦。
舒棠發現他的學習能力真的很強。
比方說她教他那是攝像頭,可以將畫面轉播的高科技,被發現可能會被抓去切片。
神就學會了——
出格的、會被人發現的事,要抓著她的手才能做。
*
舒棠全程,身體和手都不聽自己使喚了。
在繼蘿卜絲上雕花之後,舒棠開始展示自己顛勺半米高的高超絕技,而且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漂亮得不可思議。
周圍人瞳孔地震,議論紛紛。
舒棠虛弱地解釋:“我小時候上過興趣班。”
周圍人信不信舒棠不知道,但是直到深淵先生現身松開她的手,那讓人無法忽視的氣息稍稍離開遠了一些,舒棠才悄悄松了一口氣,擦了一把汗。
奇怪了,明明是隻小可憐,為什麼舒棠有種和他靠得太近,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明明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存在感極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氣因為他起伏流動,還有那修長的、無形的手指,不動聲色地剝奪了她的所有主動權。
那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投落在她的身上。
看得舒棠有種炒的不是鍋裡的菜,是她的感覺。
舒棠如是想,但是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舒棠一邊想一邊吃飯,等到嘗到了第一口之後,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美味的鰻魚火候正正好,淋上炒好的醬汁,拌飯吃簡直香得能把人舌頭咬下來;最簡單的海鮮湯,仿佛被開了光一般,空氣裡的香味都又鮮又香;蟹肉鍋裡的蟹腿肉和拌料咕咕冒泡,把鮮嫩蟹腿放下去一涮……
舒棠隻吃了一口,就開始無情幹飯。
其他嘉賓在飯桌聊天都沒注意到,等到發現這飯菜格外香甜之後,舒棠已經快吃完了。
而且舒棠非常機靈,早就多留了一份在廚房,不然全給這幾個人嚯嚯沒了。
舒棠惦記著回去再陪小可憐吃一頓,一直心不在焉,舒明悠是唯一一個注意到這一點的人。
她本來就因為那天的鬧鬼事件心存狐疑,舒明悠從前聽說過一些都市傳聞,說是有的商人會去養小鬼,旺自己的運道。
而舒棠最近的反常舉動,都能契合得上。
舒明悠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舒棠打小十指不沾陽春水,能做出這麼好吃的飯菜來,真的有鬼了!
舒明悠等到中午節目拍攝結束,午休的時候,就把舒棠給叫住了,她壓低了聲音,
“舒棠,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但是與虎謀皮的道理你應該懂!”
這話倒是真心的,畢竟舒明悠隻想和舒棠在陽間鬥,不是很想擴大戰場到陰間;更不想以後花錢不僅要請水軍,還要請天師。
其實中洲國很多歷史悠久的家族裡,都有過供奉某些鬼神的傳統,越是古老的家族,講究越多,也越是神秘。但是這些事都不足為外人所道,知情者也往往是極少數。
舒家雖然有錢,但是也就是近幾十年崛起的暴發戶,顯然和那些歷史悠久的家族有很大的區別。
因為和賀英柏關系不錯,所以舒明悠才隱約知道,賀家也是這些古老家族的一部分,似乎賀家的家徽,就是與鬼神有關的。
所以舒明悠,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才格外害怕。
隻是至今舒明悠想起那天看見的那雙灰藍色瞳孔,還覺得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那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仿佛注視著她的不是一雙美麗的眼睛,是什麼古老又恐怖的巨物。
舒明悠不想讓舒棠惹上什麼不得了的大麻煩,進而牽扯到舒家其他人身上。
舒明悠意有所指地道,“你要知道,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飯,與虎謀皮的代價,你付得起麼?”
顯然,她說的是對的。
和鬼神做交易的人,的確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比方說舒明悠並不知道,幾十年前的賀家,就已經成為了一個極好的前車之鑑。
與虎謀皮、自取滅亡。
但是舒明悠不知道,那個隻是一眼就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的存在,在舒棠的心裡,這就是一隻敏感的小可憐,不僅吃不飽飯,還自卑又可愛。
舒明悠以為舒棠想要從鬼神身上得到什麼,卻萬萬沒有想到,舒棠膽子很大,腦回路異於常人。
——別人是隻想和魔鬼做交易。
舒棠就比較直接了,她想把魔鬼釣回家。
代價,什麼代價?
一天十碗飯麼!又不是養不起!
她甚至聽到這段話的第一反應是:“與虎謀皮?你說的對。”
話音落下,舒明悠就感覺到了渾身一寒,四肢僵硬。
長發的神明正在舒棠的後面,緩緩地看向了舒明悠。
深藍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明明衣衫褴褸,卻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兇獸,露出了無比兇殘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