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了壓熱乎乎的臉,忍不住指點:「不是,要從這裡穿過去,再綁緊。」
賀忱若有若無地輕笑了一聲,順利綁好之後,用虎口比在我的腰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我小腹上:
「好細。」
他寬大的手掌一攬,我整個人被迫縮在他懷裡,隻能仰起頭看著他。
賀忱眼底的笑意越發明顯,手在我腰間漸漸收緊:
「大舅哥的這個腰,和你妹妹的簡直一模一樣。」
這話說得也太曖昧了!
我忍不住:「你什麼時候摸過我……我妹妹的腰?」
「不僅是摸過。」賀忱一挑眉,另一隻手虛虛地撫在我臉頰上;「我和她,早就私定終生了。」
我:「???」
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
差點兒就跳起來反駁了,還好我忍住了,咬牙憋出一句:「不會吧……」
賀忱眼神如水:「天冷的時候,她和朕睡在一張床上,同吃過一個饅頭。我發高熱,她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給我唱她家鄉的歌謠。」
「那些人欺辱我,是她偷偷幫我出氣。她答應陪我去看摘星樓落雪,陪我榮登大頂,護我一輩子……」
他說著說著,掐在我腰肢上的手漸漸收緊,微微有些發顫。
我的心亂了一拍Ṫű̂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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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忱這些話好像沒什麼不對,但又感覺哪裡都不對。
我確實和他同吃同睡,因為那個時候在冷宮,物資太少了,我怕他餓死,也怕自己被餓死。
他發高熱那一次,是為了幫我出氣。
當時三皇子腦子有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看上我了,在小花園裡就要霸王硬上弓。
賀忱拉著他一起跳了河。
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隻有用自己的命來威脅。
三皇子後來應該是害怕了,斷了這個心思Ṱū₁。
但賀忱結結實實地發了三天的高熱。主神一點兒藥都不給,冷宮裡的被子又是最薄的,我怕他腦子會被燒壞,隻能爬上床給他暖著。
這不是純粹的革命友情嗎?
怎麼從他口中說出來,完全就變了個味道!
穿著那一身熟悉的宮女服,我跟在他身後,被他按在銅鏡前。
賀忱熟練地拿出木梳,解開了我的束發。
他的動作很溫柔,也很熟練。像是練過了無數次。舉著木梳的手還有些顫抖。
看著銅鏡,我對上他那雙溫柔的眼睛。
賀忱眼底有亮晶晶的東西,沉著聲音:
「我練了很久。那個時候你頭發總是亂糟糟的,我好幾次想給你束發,你總是跑來跑去地忙碌,根本顧不上我。」
我下意識接了一句:「忙嘛,哪兒有功夫顧得上發型……」
對上鏡中人沉沉的視線,我驟然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找補:「我覺得我妹妹肯定是這麼想的。」
沉默了片刻,賀忱點點頭:「嗯,你猜測得有道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氣,決定低頭做個「啞巴」。
忽略了賀忱噙著笑意的唇角。
18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連我都有點兒傻眼了。
和三年前簡直就一模一樣。
賀忱靜靜地看著我許久,突然伸出手:「走。」
我下意識把手搭了上去。觸到那份灼熱的溫度才反應過來不對,剛想松開,賀忱反手握住,將手指蠻橫地插進我的指縫中,緊緊地扣住。
他拉著我穿過御花園,路過那一年落水的池子,路過一眾低眉順眼的宮人,越走越偏,走到了一座荒冷的宮殿。
剛走進去,就聽見裡頭有人痴痴的傻笑。聲音很熟悉,是三皇子!
我心下一驚,下意識看向賀忱。
正迎上他的目光。賀忱握緊了我的手:「別怕。他現在還不能死,不過也快了。」
後面那句輕若不聞,消散在風中。
推開門之後,我才意識到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三皇子披頭散發地被鎖在牆壁上。手腕和腳踝上都拷著鐵鏈。一看見來人,笑聲更大了:「賀忱,你不敢殺我!你要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你……」
他抬起頭,和我對上視線,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三皇子瞳孔驟然縮緊,鐵鏈被他晃得叮當作響:
「你,你回來了?不,不可能!我才是真命天子!是你們搞錯了!你不可能回來的。」
「我不服!憑什麼!憑什麼!」
他越說越激動,完全不顧鐵鏈的束縛,像是瘋魔了似的朝我逼近:
「你怎麼會回來?你早該死了!」
他罵賀忱是沒人要的雜種,騎在賀忱身上,逼迫他學狗叫,吃地上被他踩碎的糕點;
大冬天故意克扣賀忱的寒衣和炭火。
在賀忱為他母親祭奠的時候,踩碎賀忱辛苦扎的紙燈。
我越想越來氣,一個箭步衝上去,拳頭已經砸在他臉上了:「你才該死。」
三年前那一劍現在想起來還痛得要命。
三皇子被我一拳砸歪了臉,吐出一口血沫:「我才是天命所歸。你們這種妖孽就該千刀萬剐……」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清楚,因為賀忱一拳把他砸暈了。
同樣都是一拳,怎麼他力度這麼大?
好氣。
不過,三皇子口中的「天命所歸」實在讓我很好奇。
這個小世界裡的設定並不完善。我最初進去的時候,任務就是保證賀忱活著。
是他憑著自己的努力,從不受寵的皇子一步步走上金鑾殿,坐上那個位子。
19
平復了心情,我才反應過來:「你帶我來,是想刺激他?」
賀忱冷笑一聲:「他配嗎?」
他默默地拉住我的手:「我是要告訴他,也告訴所有人,我要立皇後了。」
我一愣。
第一反應不是「任務完成了,我可以走了」的喜悅,而是一種失落。
這種情緒很復雜,像是那一年偷喝賀忱的酒。
起先是烈,烈得眼淚都要被逼出來。之後是一種淡淡的失落。不濃,但是揮之不去。
我抿了抿嘴:「是誰?」
「你。」
對上賀忱篤定的視線,我第一反應是,他是不是被三皇子刺激瘋了,開始說胡話。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過詫異,賀忱補了一句:「別誤會。朕隻是不相信你妹妹會死,想把她逼出來。」
我很誠懇:「相信我,逼不出來的。」
總不能是我救我自己吧。
賀忱面色不改:「無妨,總要試一試。」
我:「……」
20
賀忱的行動力一向很快。
但我沒想到這麼快。
當天晚上我就拿到了喜服。
我盯著那金線暗繡,大紅底色的喜服,一陣頭暈目眩。
理智告訴我,應該要跑路了。但腳下卻像是扎了根,捧著那件喜服動彈不得。
賀忱對我的感情,我並不是毫無覺察。
我記得之前有前輩說,喜歡一個人,捂住了嘴巴,愛意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賀忱就是這樣。他像隻大型犬似的,全身心地粘著我。不管我在做什麼,隻要抬頭,回身,總是能對上那雙溫柔的視線。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跑了。
我是男的。
賀忱要是知道這一點,肯定就不會喜歡我了。
他隻會覺得我是欺騙他的變態。
老皇帝就是用欺騙的手段,把他的母妃騙進皇宮,又在情意減淡之後毫不留情地拋棄。
所以,他最痛恨的就是欺騙。
發呆太久了,主神喊了我兩三遍我才回過神來。
主神語氣戲謔:「怎麼,激動到傻眼了?」
我憋了半天:「要不,我還是想想怎麼跑路吧。」
主神:「你說什麼胡話?你的任務眼看就要完成了。」
「但是賀忱喜歡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我啞巴了。
主神果斷道:「糾結這麼多幹什麼?三年前陪著他的人是你,現在對你念念不忘ƭůₖ的是他。」
「但我是……」我半天憋出了那句:「我是男的。」
我是男的。但賀忱念念不忘的是那個宮女。
「管你男的女的,陪著他的人是你,這就夠了。」主神說得挺輕松的:「你先試試嘛。反正我看你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
我一下被戳中了少男心思:「你,你怎麼知道!」
主神罵罵咧咧:「你小子從小就喜歡摸魚。難得去做個任務,死遁回來之後更加一蹶不振。你當我瞎啊!」
「萬一他知道我是男人,討厭我怎麼辦?」
主神語氣復雜:「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你有時間去檢測一下智商吧。」
「你說什麼?」
主神嘆了口氣:「他要是嫌棄你了,我就把這個世界毀了。把這小子挫骨揚灰,行不行?」
我心頭一緊:「不行!」
主神:「……行行行,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你們自己玩愛情遊戲去吧,我不奉陪了!」
他後面那句氣急敗壞,我壓根沒有反應過來。捧著喜服下定了決心。
21
不就是追人嗎!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當天晚上就讓老太監給我帶了五六本話本子。
全部都是貧窮書生如何追上千金大小姐的故事。
感覺跟我和賀忱的人Ṫũ⁻設還是挺貼近的。
他是千金大小姐,我是那個苦命窮書生。
熬夜看!挑燈夜戰!
第二天早上我就開始學習。
先從送湯開始。
老太監的臉色很差:「陛下昨夜批閱奏折,子時才歇息,你……」
賀忱在房內出聲:「進來。」
我樂顛顛地就進去了,然後看見賀忱衣衫半開,側臥在床上。
呲溜一聲,猛吸一口口水。我笑眯眯地把湯端了上去:「陛下,嘗嘗歐文的手藝。」
賀忱眸色微暗:「她之前也會給我弄些東西。手藝不好,但我每次都騙她好吃。」
我看著那黑乎乎的一碗湯,突然有些心虛。
現在,或許,估計,大概,也是沒什麼進步。
我硬著頭皮:「陛下,我手藝比我妹妹好多了,你嘗嘗。」
話本裡頭,千金小姐就是被書生的溫柔所折服。我要不動聲色地把「踩一捧一」發揮到極致。
我說我自己的壞話。
想想就刺激。
22
賀忱喝完了!隻不過放下碗的時候,臉色並不是很好:「三日後大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停頓了一下,他眼神有點兒飄,難得看出幾分赧然:
「喜服你,你試過了嗎?」
壓根沒動。
我扯謊:「嗯。」
他耳朵根都紅了:「那就好。你,你先下去吧,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我以前跟著賀忱的時候,他聯系門客、籌謀對策。忙得原地打轉的時候都堅持讓我陪在他身邊……
現在用這樣的理由打發我。
我長嘆一口氣,漫無目的地走在皇宮裡,滿腦子都是昨晚看過的話本。
自己吃自己的醋真的好辛苦。
路過高牆的時候,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
我驟然想起被遺忘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