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就像條野狗!」
他眼中逐漸攀上怒意,猛地將我雙手扣在了頭頂:「別用她的嘴唇跟我這樣說話。」
這個她是指葉清逸,禮部尚書的千金。據說從小養在深閨,性情溫婉大方,詩書禮易無一不通。
秦暮常說我與她長的像,尤其是嘴唇,所以他極愛吻我的唇,每次不吻到無法呼吸絕不會鬆口,我也會配合他。
我本是將死之身,仗著這張臉,多活一天就多恣意一天,「你在她面前裝翩翩公子,到我這兒就原形畢露。」
「你跟她不一樣。」
我坐起身:「哪裡不一樣?」「她的嘴,天生適合溫言細語。」「你的嘴,天生就該被我親。」
二
我本是罪臣之女,我爹受人陷害,被處以極刑,家中子弟流放,女眷充當官妓。
彼時秦暮正負責押解我們一眾人等。
秦暮對手下疏於管理,導致他們膽大妄為。
他們每日飲酒作樂,飲得多了就從我們中挑出貌美的當眾尋歡,還常常輪番上陣,甚至多人享用一位貌美的女眷,手段下作得令人咂舌。
大多時候,都會有人將我們的頭按在地面上,讓我們親眼看著自己的姐妹被淩辱。
他們欣賞我們驚恐畏懼的表情,那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神。
那種地獄一般的日子,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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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記得一天清晨,我從夢中驚醒,發現身旁躺著的堂姐已經冰冷發硬了,她面色青紫,身下流了一灘的血。
她死不瞑目。
那是我的堂姐,是我們姊妹當中最高傲,最富才情的姑娘。
我不想變成第二個堂姐,所以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臉上塗泥巴,有時候砂石將我的臉頰磨得生疼,我心裏卻隻有一個想法:越疼越好。
臉越爛越好,越醜越好。
這個小伎倆保護我多時,直到有一天,秦暮的手下叫住了我,他粗糲的手指在我臉上亂抹,當我臉上的泥土被抹掉,他愣了一下,對身後的人淫笑:「我就知道這小娘們兒長得不錯。」
他身後的人便跟著他一起笑。
我不記得他們還說了什麼,隻知道自己的頭嗡的一下,像是炸開了一般。
此時此地。我們身為罪臣的家眷,沒有了往昔的身份地位,隻能寄人籬下,隻能仰人鼻息,無人搭救。
我冥思苦想解救之法,最後能想到的隻有一個人--秦暮。
而且我有勝算。
因為他第一眼見我的時候,眼眸曾亮了一下。我太熟悉那種眼神了,那代表的是沉淪的開始。
我趁著大家望風的時候,找到了彼時正站在河邊悠然看景的秦暮。
他那時穿著一身紫衣,衣服上繡著繁複的暗紋,他背手而立,仿佛與眼前的景色融為一體,成了一位翩翩的畫中公子。
我一邊褪下衣服,一邊靠近他。
「請王爺疼我。」我毫不畏懼地望著他。
他眸中染上一絲淺笑:「你怎麼知道我會疼你,而不會殺了你?」我不知道。
但退一步是死,原地不動也是死,我還不如更進一步。
這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恐怕是有人知道少了人,追上來了。怎麼辦?如今,被人發現了,我怕更是死罪難逃,活罪難免。我腦子中卻隻有一個想法:更近一步。
我又向前一步,直接將自己的完完全全送到他眼底。他卻依然在看對面的景色,眼神絲毫沒有落到我身上
「把衣服穿上,我當作無事發生。」
他恐怕覺得這已經是放我一馬了。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了,好像有很多人在向我們靠近。我咬咬嘴唇:「我想服侍王爺。」
他眼中閃過一絲促狹:「本王見過的女子很多,你不是特別的那一個。」「隻要王爺看我一眼,就會知道,我是特別的那一個。」
現在我有兩種推斷:他不看我,一是他懶得看,二是他不敢看。此時此地,我隻能賭他不敢看。
「你就這麼有自信?」他問。
「相較於自信,我更沒有退路。」
叢林邊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快啊,快啊,我在心中催促他,但他仍然絲毫未動。
腳步聲如鼓點,密集敲擊在我心中,仿佛每一下都能在我心中敲出個洞。他仍然氣定神閑,將手中的石子丟到河水中,咚的一聲,激起水花四濺。
「你會丟石子麼?」
我心中焦急萬分,恨死他此時事不關己的悠然!
「教教我。」
腳步聲近在咫尺,現在隻要他們扒開幾處草叢,就能馬上看遍我的全身,然後論我以下犯上,將我處以極刑。
人馬上就要到了!
我額上的汗已經積聚成滴,順著我的臉頰滑落。我還是馬上蹲下,尋找地面上的石子。
我抓起了一個石子。
站起身。
側身,丟石子。
石子在水面上穿梭,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激起了一連串的漣漪。
紫色的寬大袖口將我籠罩,一隻有力的大手攬過我的肩膀,將我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整個人都貼在了那個緊實的胸膛之上,身上被紫色的錦布蓋得嚴實。
人群已經到了,我看到他們一閃而過的詫異表情之後,連忙裝作害羞,將頭扭了過去。
秦暮的下頜抵在我頭上,頭頂傳來一聲低笑。
他對手下說:「看夠了麼?」
那群人連忙跪地求饒:「手下該死,手下該死,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待人群走後,秦暮放開了我。
他終於肯看我,眼神落在我的身體上。
「太髒了,下次見我洗乾淨。」他丟下一句話,轉身走遠。我不可思議地抬頭望他,不是因為這句太髒了,而是那兩個字:下次。
他這是,同意將我收入房中了?
三
我得償所願進了王府,以一個Y鬟的身份。
隻是我這個Y鬟的吃穿用度都與主子無甚差別,平日裏也沒什麼活計需要我去幹。
唯一需要我做的就是陪秦暮睡覺。
秦暮還沒娶妻,王府上也沒有其他姬妾,論起來好像府上也就我一個通房的Y頭。
我依稀記得住進王府的第一晚,有人帶我梳洗打扮,沐浴更衣焚香,下人們將我的頭髮編起,為我穿上了一件幾近透明的紗衣,然後將我送進秦暮房中。
彼時秦暮穿著一件白色的輕薄長衫,他長髮披散,鼻樑高聳,一雙眸子如琉璃一眼,映著桌面上的燭火。
原來他竟好看地不似凡人。
我緩緩抬起頭,他見了我的樣貌,又愣了一下。我已經開始熟悉這個眼神,這是沉淪的開始。
我伏地跪拜他:「蘭生多謝王爺搭救,日後蘭生願意為王爺做任何事。」他薄唇輕輕勾起:「你隻需要做一件事。」
我不明所以,他接著說:「讓我開心。」
我微微頜首:「蘭生能讓王爺開心。」
他又輕笑了一聲,隨即側躺在床上,向我勾了勾手:「過來。」
我緩步而上,他將身子躺平:「讓我看看,你會怎麼讓我開心。」
他兩手攤開,示意讓我自己來。
我一時愣住,此前家中管教嚴謹,對於這種事的瞭解,除了偷看過幾本畫冊,就是被押解途中親眼所見的地獄場景。
我想要去解他的衣帶,但馬上想起了堂姐跪在地上仿若牲畜一般的場景。淚混著汗在我順著我的下頜蜿蜒而下。
床上人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將我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仿佛在看一場絕妙的好戲。
他懶懶道:「手抖地這樣厲害。」
我慌忙用一隻手按住另一隻手,驚詫抬頭望他,這一抬頭,眼淚無聲而落。他伸出手接住了我的淚。
他皺眉:「哭了?」
我慌忙伸手在臉上亂抹,就好像曾經在臉上抹泥巴那樣。過了好一會兒,他側身躺入床的內側,給我留下了一席空地。「睡吧。」他說。
他放過我了?
我看著他寬闊的後背,還有如水般傾灑在床上的青絲,狠命咬了咬嘴唇。
口中湧入一股腥甜,唇上痛的厲害,我不斷告訴我自己:比起那種被千人騎萬人跨的日子,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早已不是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少女,又在矯情什麼?
又在乎什麼?
我在乎的隻有這條賤命而已。
我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
我覺出他的背脊一僵。
清越的嗓音從床內傳來:「你知道這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麼?」我與他交頸而臥;「我求之不得。」他翻身壓住我,替我擦幹臉上的淚痕。「會疼,眼淚留著等下再流。」
當時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我隻記得當他緊緊抱住我,將頭埋在我的頸窩時,輕聲叫了一句:「清逸。」
那時我便知道,這個名字是他的牢籠,是我的救贖。
四
秦暮的床前有一八扇屏風,鑲嵌翡翠象牙,上繪花鳥松石,看似是起擋風作用,其實是不過用來阻隔他人視線罷了。
我將腿搭在他的腰上,腳踝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後腰。
「怎麼心不在焉?」
「我今天沒累著你?」他撐著胳膊看我。
我笑意盈盈地望著他:「可是因為葉清逸來?」
今日秦暮生辰,王府宴請賓客,葉清逸她爹特地帶女兒來祝壽,很有種將女兒往秦暮懷裏塞的感覺。
但我就想不明白,既然秦暮有情,葉家有意,他還留著我這號人物幹什麼?
還非要趁著外面賓客如雲的時候,跑到房裏跟我共赴巫山,難不成他見了葉清逸一個忍不住,就要來找我討要?
想到這兒,我冷笑了一聲。
但沒想到這笑刺激到了他,他一挺身,我忍不住喘息。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王爺,葉姑娘求見。」
真是說誰來誰,我趴在秦暮耳邊輕身道:「還不放開我,你的小心肝兒來了。」
他用手將我按住:「進來。」
門吱嘎一聲響了,接著是幾步極輕的腳步聲。
我在心中腹誹,大戶人家的小姐,怕是從小就要培養如何行走臥立,處處都不能失了分寸。
她開口了,聲音如百靈般婉轉動聽:「進王爺臥房於理不合,但家父有命,壽禮要小女親自送來方顯誠意,因此實在叨擾王爺了。」
我心中暗啐了她一口,說是什麼於理不合,這分明就是葉家的一種暗示,怕是別的壽禮都是假,葉清逸這個壽禮才是真的。
「葉姑娘言重了,何來叨擾一說,壽禮先放下,我等下便出去..」
我故意在他身下輾轉,秦暮情難自已,所以話音中斷。
..親自謝過尚書大人。」
外面的姑娘疑雲叢生:「王爺可是身體不適?」我聽見她上前幾步。
「無礙,偶感風寒罷了。」
葉清逸又蓮步輕移,仿佛已經靠的很近,屏風上竟出現了她的影子:「小女略懂醫術,王爺不若讓小女瞧瞧?」
秦暮馬上制止:「葉姑娘留步,免得秦某將風寒過繼給你。」
她已經走過轉彎處,一聽此話,方才停腳。
「既然王爺不允,小女便告退了。還望王爺多多休息。」她轉身離去。
此時她仿佛已經走到了門關處,因為我聽見了推門的聲音。見她要走,我故意輕聲咳嗽了一聲。
葉清逸又轉身向前:「王爺帳中...
「使喚Y頭罷了。」
使喚Y頭,我在心中輕笑。
不知道葉清逸有沒有相信。但是聽她的語氣,仿佛是疑竇叢生。儘管介面蹩腳,但她卻沒有糾纏,還是走了出去,有意思,真有意思。
門被小心關好。
我轉頭看秦暮,正好對上他的眼神。
他的眼角緋紅,一雙眼眯出危險的弧度,赤裸的上身肌肉線條流暢,雪膚上還有幾道紅痕,是方才我抓的。
我故意效仿葉清逸,掐著嗓子說:「進王爺臥房實在於理不合,多有打擾。」
他的嘴唇勾起,大手一伸,直接從枕頭底下飛快抽出了一把刀。
冰冷的刀背貼在我的嘴唇上:「學得不像,該罰」
他用刀背輕輕劃過我的脖頸,我的臉頰,就像是一個綿長的輕吻,在我身上流連。
我開始渾身發抖。
但還是向他綻放笑顏:「你想怎麼罰?」
他頭髮微微有些亂,眼角和臉頰都染著紅,唇色也異常紅豔,這副模樣,仿佛是個豔冠天下的小信。
「你猜我會怎麼罰?」
我渾身冰冷,血脈仿佛在倒流,直沖入頭腦,仿佛要將我的頭頂衝開。刀背輕輕拂過我的肌膚,突然「嘣」的一聲,插入了我身旁的床板之內。他起身穿衣:「你要感謝你這張臉,我還真有點兒捨不得。」
五
我撐著頭,看著他一點一點將自己的衣冠整理好,撲哧笑出了聲."王爺,有舍才有得。"
他背對著,沒有看我,我便自顧自說下去:「你舍不下我,怎麼得到你的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