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年嗤笑一聲,明知她為難,也沒有要配合的意思,直截了當地拒絕:“不去。”
他倚靠在車壁,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
林留溪歉意地轉過頭,假裝惋惜道:“不好意思,我們不去了。”
阮彬聽到她與對面穿白襯衫的男人說話時,不自覺帶著撒嬌的語氣,而跟自己說話時,卻沒什麼波瀾,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那可以加你的微信嗎?”
林留溪沒想到他會如此堅持,瞳底多了幾分歉意。
她拿筆在草稿紙上寫:牛奶多少錢,我買你的。
謝昭年也按動筆在那寫了兩個字:不賣。
他若有所思,繼續寫:你想買也行,就一百萬吧,微信還是支付寶。
林留溪換了紅筆圈出他那個一百萬打了一個感嘆號:你這人真會訛詐。
謝昭年嗤笑一聲回:沒誠意勿擾。
書立擋住兩人的小動作,淡藍的窗簾飄在兩人的頭頂,光線更亮了。
第31章 夜晚
林留溪寫了一會就沒心思寫作業了,側頭看旁邊謝昭年在玩手機,放下筆敲桌:“別玩了,黃曉莉就在窗外。”
謝昭年頭都沒抬,嗤笑:“你騙人倒是語調裝像點。”
林留溪這麼氣定神闲,絲毫就不像黃曉莉來的樣子。見謝昭年沒上當,她笑了下,似不經意地問:“你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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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年欠欠的:“你猜。”
“不猜。”
謝昭年關手機塞進口袋裡,存心要戲弄她一樣:“好沒誠意。”
林留溪沉默一會,就是不順著他:“你不說就算了。”
她裝作在寫作業,題又看不進去,隻能拿出補習班老師總結的高考英語綱要背。
林留溪之前還覺得這個補習班老師有一把刷子,但現在改觀了,不是一把刷子,是很多把刷子。這些題型基本上都是歷屆八省聯考的變式,雖然數據和問的方式都改了,但是考點不變,都是補習班老師親手改的題。
阮彬聽他沒有否認,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破滅,他努力勾了勾嘴角,露出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是情侶,打擾了。”
他有些懊惱,轉身就要離開。
林留溪殺人還誅心,拿起桌上的草莓,塞到他懷裡的幾盒水果上方,“謝謝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草莓還是拿回去跟你的朋友們一起分享吧!”
見四周乘客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他的身上,阮彬覺得更加窘迫,胡亂點點頭後匆忙離開。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謝昭年才不慌不忙地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望著林留溪嗤笑一聲,難得主動開金口:“膽子不小,拿我當擋箭牌?”
林留溪抬手將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抿唇一笑露出梨渦,“怎麼會是擋箭牌呢,萬一,晚點你也遇見同樣的情況怎麼辦?”
“我們這叫互幫互助,禮尚往來。”說完,她找出耳機,拿了一隻遞給他:“為了感謝你,請你聽個音樂?”
白色的藍牙耳機靜靜躺在她掌心,謝昭年淡聲道:“你自己留著聽吧。”
見謝昭年不再寡言,林留溪有意更進一步,於是將耳機塞到他的耳朵裡。
隻是還沒塞進去,手腕就被他狠狠桎梏住,旋即,他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做什麼?”
“啊!”她眉心微蹙,眼眸氤氲著霧氣,被他敏銳的反應嚇到,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埋怨:“你、你捏疼我了。”
察覺到她手腕的細軟,與軟綿綿的語調,謝昭年一時怔楞,隨後道:“抱歉。”
林留溪見好就收,笑道:“你戴耳機,我就原諒你。”
這次她學乖了,不等他回答便立刻將耳機塞到他的耳朵裡。
“你聽。”
她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耳機中立即傳來樸樹那清澈如水卻又略顯低沉的聲音。
“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嗎 via via
易碎的驕傲著
那也曾是我的模樣
...”①
這首《平凡之路》,謝昭年並不陌生。
他垂下手,撫了撫腕間的佛珠,那些刻意想要遺忘的記憶,再次浮現在眼前。
林留溪從他深邃的眼中看出一絲沉鬱,她沒有開口打破這突如其來的靜默,單手託腮看向窗外,跟隨著音樂,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屏幕中顯示著“林子謙”的名字。
林留溪回過神,本想要掛斷,可不知怎麼,無線耳機自動接通了電話。
手機那邊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你係邊度,點解唔復訊息?”
謝昭年雖然是京市人,但是因為先前職業的緣故,對於“你在哪,為什麼不回信息”這種簡單的粵語卻還是聽得懂。
男人語氣隨意,兩人之間應該很熟絡,或許是男朋友?
他摘下耳機,放到桌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徑直起身離開。
林留溪看著他的背影,暗暗腹誹林子謙這通電話打得不是時候,她輕嘆一口氣,有些敷衍的應付著。
“我喺出面旅遊,安心...”
“ok,信號唔係咁好,有時間再傾。”
她掛斷電話,百無聊賴地盯著車廂盡頭,終於瞧見他的身影。
等他走近,她眉眼彎起,主動詢問:“阿宋,你去哪裡了?”
謝昭年腳步一頓:“沒跟男朋友多聊會兒?”
他語氣算不上好,隱隱帶著些許輕藐,似乎想要借此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得知他誤會,林留溪也不急著解釋,反而勾起櫻唇,故意拉長語調,帶著惑人的潋滟:“想知道?”
謝昭年嗓音低沉,恢復了之前的淡漠:“與我無關。”
仿佛為了證實所言不虛,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到窗外景色。
草原上結隊的野馬奔騰,藏羚羊成群嬉戲,野生牦牛悠然而行,構成了一幅壯麗而寧靜的畫卷。
林留溪見他根本不接招,防止誤會加深,清了清嗓子道:“不是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
列車即將翻越唐古拉山脈,車廂廣播應景的放起了《坐上火車去拉薩》,她的聲音不大,輕易便被湮滅其中,也不知道他與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隨著海拔逐漸攀升,部分乘客產生了輕微的高反,幸好臥鋪的床頭都設有吸氧口,供大家使用。
不知是不是因為提前吃了紅景天的緣故,林留溪沒什麼感覺,但也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做什麼劇烈運動。
午飯時,林留溪嘗了嘗火車上的盒飯。對於她這種吃慣了米其林餐廳的豪門千金來說,盒飯味道不算太好,但也算是種新鮮的體驗,她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兩點,列車即將抵達那曲站。
車廂裡謝續有人起身,前往車門處排隊,準備一會兒下車透透氣,拍拍照。
林留溪有些意動,她看向“宋先生”詢問:“阿宋,要不要一起下車拍照?”
謝昭年沒有回答,直接站起身。
他倒是沒什麼想拍照的意思,隻是從上車到現在,已經將近16個小時,想去抽一根煙。
兩人跟隨著其他乘客下了火車。
林留溪拿著手機拍攝“那曲”站牌,剛想跟身邊的人說話,卻發現他已經去了吸煙處。
明明在吸煙桶前圍了一圈的人,可他依舊在人群中鶴立挺拔。
謝昭年姿態慵懶,雙眸微微蹙起,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煙。
薄藍的煙霧繚繞,緩緩向上升起,漸漸將他籠起。
林留溪覺得眼前的景象異常好看,她從未抽過煙,但忽然感到心痒,有了想要試一試的衝動。
她放縱心思,幾步走過去。
擁有168cm身高的林留溪並不矮,放到港城這種女生平均身高隻有160cm的地區來說,還算是個子高挑的女生,可是站在他身側就完全不夠看了。
她微微仰著頭,向他伸出手:“阿宋,能不能給我一支?”
謝昭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隨手將煙盒遞了過去。
林留溪從中抽出一根煙,學著他的樣子用手指夾起煙放入口中,“好人做到底,再幫忙打個火?”
話音剛落,打火機直接扔到了她懷裡。
“真冷漠,”林留溪小聲嘟囔道:“也不怕我接不住。”
她按下打火機,微弱的火光將香煙點燃,動作笨拙地猛吸了一口。除了嗆,她什麼滋味都沒感受到,接著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下一秒,手指間夾著的煙被人抽走,直接在吸煙桶上按滅。
謝昭年面無表情,音調偏冷:“不會抽,逞什麼能?”
林留溪沒有反駁,她隻是看到他拿煙的樣子好看,這才動了心思,誰知道抽煙的滋味這麼難受?
等謝昭年將煙抽完,也到了該上車的時間。
林留溪一邊走,一邊扭過頭去看身側的男人,未能注意到站臺上的薄冰。
隻感覺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啊——”
她低呼一聲,就在快要與地面親密接觸之際,腰間被一隻大手輕輕託起,猝不及防地跌進一雙深邃鋒銳的眼眸中。
午後豔陽散發著淡淡金光,映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使得本就白嫩的肌膚更加清透。許是受到了驚嚇的緣故,一雙鹿眼泛著粼粼水光,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
雖然隔著厚厚的外套,她仍然感覺到,男人寬闊炙熱的掌心抵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謝昭年眉頭緊鎖,將她扶穩站好後,稍作停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而後才吐出兩個字:“看路。”
“哦,”林留溪應聲,覺得自己的回答好像有些冷淡,又補充道:“知道了。”
列車經過二十個小時的行駛,終於就要到達終點站,拉薩。
眾人開始收拾,小格桑與父母拿著行李,準備去車門處排隊,臨走時不忘跟他們招手告別。
林留溪也將箱子從床底抽出,不過她沒有著急往外走,而是拿出手機,彎眼一笑:“阿宋,要不要交換個聯系方式?”
謝昭年幹脆道:“不必。”
意料之內的拒絕。
“好吧,”林留溪沒有過多糾纏,語氣真摯的送上祝福:“天高水長,一路平安,希望有緣再見。”
謝昭年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她的話。
兩人相繼走出車門,一晃神的功夫,男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洶湧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