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椅子上站起身,拉著行李箱跟隨著人流走到A2檢票口。
拿出回鄉證,順利經過閘口。
“10車08號下鋪...”
林留溪根據票面信息找到了軟臥包廂,抬眸望去,沒想到有人比她先到一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站在兩張床中間的過道上,整個空間都顯得緊湊逼仄。
火車裡昏昧的燈光,落在他清爽利落的短發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側臉,隱隱透出一股銳利。
白襯衫上的袖扣半解,躬身整理床鋪時,手腕上的黑色佛珠若隱若現。
喧囂的車廂,人群嘈雜交織,行李箱發出滾輪轉動的聲音,眼前的男人,無論是生人勿近的氣場還是英俊無儔的樣貌,都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林留溪漫不經心地倚在門框,聲音清軟:“你好呀,怎麼稱呼?”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
抬眸冷瞥,面無表情,惜字如金的回答:“姓宋。”
漠然的眼神和簡潔的回答令林留溪明白,他不認為與她有什麼值得交換姓名的必要。
林留溪眉梢輕挑,眼中的興味更濃:“原來是阿宋,你可以叫我阿榛。”
她的英文名是Hazel,翻譯過來是榛樹的意思,說自己叫阿榛,也不算是謊話。
謝昭年不置可否,轉過身繼續整理床鋪。
他的沉默、冷淡,如一個謎團。
Advertisement
勾起了她壓抑許久的好奇心。
林留溪心思微動,對於這次的火車之行,忽然多了幾分期待。
男人依舊一言不發,林留溪雖然沒有得到回應,卻也不覺得尷尬,隻是先將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床下,接著從包中拿出湿巾,主動開口詢問:“要不要一起去擦玻璃?”
擦玻璃?
謝昭年手上的動作一頓,微微蹙起眉頭,這是什麼新型搭訕方式?
見他神色不耐,林留溪眨著清澈明亮的杏眼,神態無辜嬌憨,指了指過道上的車窗:“將玻璃擦幹淨,一路上就能看到更清晰的美景。”
謝昭年沒什麼興致,他收回視線,言簡意赅道:“請便。”
林留溪輕笑一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轉身下了火車。
與她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幾乎每塊窗子都有人在擦拭。
不遠處還有群年輕人,手持寫有“青春沒有售價,火車直達拉薩”的橫幅,紛紛用黑色油性筆籤上自己的名字,又齊聲高喊著口號合影留念。
青春的活力在空氣中流淌。
還未正式出發,林留溪那顆如同一灘死水的心,就跟著煥發了生機。
擦完玻璃,她看到車身上“西寧直達拉薩”的標志,動了拍張紀念照的心思。
林留溪轉過頭,正巧看到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生從她身後走過,連忙開口詢問:“您好,可以幫我拍張照片嗎?”
既然決定出來玩,當然要隨心所欲。
方才在火車上與那位“宋先生”搭訕是聽從內心,現在想要拍照也是聽從內心。
這次出行,她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男生名叫阮彬,這次是和同寢室的幾個兄弟一起前往西藏旅行。等他看清面前女生的長相,眼中閃過一絲驚豔,欣然答應:“當然可以。”
林留溪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他,走到火車標志旁側蹲,身體稍稍前傾,單手指向“西寧”字樣,對著鏡頭漾起唇邊的梨渦。
阮彬飛快按下拍攝,從遠至近一連拍攝了好幾張,直到林留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才戀戀不舍的將手機還給她。
他的臉頰有些泛紅,不知是因為風吹還是因為害羞,“我多拍了幾張,你可以挑挑看有沒有能用的,如果都不好,我就再拍幾張。”
林留溪大概翻了翻,她的鏡頭感很強,男生的攝影技術也不錯,沒什麼可挑剔的,便連聲道謝:“很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
阮彬遲疑了片刻,正想說些什麼,耳邊響起了列車員催促大家抓緊上車的聲音。
林留溪莞爾,揮揮手與他道別,“快開車了,我先回去了,再次謝謝你,拜拜!”
她重新回到列車上,看到“宋先生”正低著頭擺弄著手機,上鋪的位置空著,看樣子今晚包廂裡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從行李箱中取出提前購買的旅行一次性床品,將床單、被罩和枕套換好。從小生活環境優渥,讓她有一些小潔癖,總覺得換了之後睡起來會更舒服一些。
九點五十分,列車緩緩啟動。車窗外,西寧的夜色如墨流淌。
列車員逐一為大家發放旅客健康登記卡,也就是網友們口中的“生死狀”。
林留溪認真填好各項信息,發現對面的“宋先生”已經寫完交給了列車員。她趁列車員回收時偷看,可遺憾的是,沒能看到他的全名。
十點三十分,列車準時熄燈。
林留溪將包廂門闔上,靜謐獨立的空間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轉身望去,床鋪上的“宋先生”平臥其中,他雙眼緊閉,稜角分明的輪廓放松下來,不知是否已經入睡。
“阿宋...”
她輕輕喚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林留溪收回視線,側身而臥,閉著眼睛醞釀睡意。
她有些認床,車廂裡沉悶的空氣與軌道轉彎時輕微的搖晃,伴隨著火車行駛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讓她根本無法入眠。
林留溪再次坐起身,悄悄掀開窗簾一角。
火車已經駛出了西寧市區,窗外月色如銀,皎潔的月光落在荒蕪的大地,留下淡淡的銀輝。
她拿出手機,用Whatsapp傳了條簡訊給陳沛琪:“KiKi,我今日撞到咗Crush”
陳沛琪不知在做什麼,遲遲沒有回復消息。
林留溪對著手機發呆,突然感受到震動,點開一看是林子謙,“你唔喺港城?去咗邊?”
她猶豫了片刻,直接按滅屏幕放到一旁。
凌晨三點五十分,列車抵達格爾木。
林留溪迷迷糊糊聽到聲響,發現火車已經停了。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睡好,還是因為海拔在逐漸攀升,她覺得頭有些昏沉。
軟臥包廂門被人從外拉開,穿著藏服的中年夫妻走進來,女人懷中還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女兒。
盡管他們已經刻意放輕音量,但是林留溪還是清醒了過來。
她坐起身,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
瞧著四十多歲、穿著藏服的男人,滿眼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吵醒你們了。”
你們?
林留溪扭過頭,旁邊的男人果然也坐了起來。
見狀,她忍不住腹誹,不知道她之前喊“阿宋”時,他是睡熟了,還是裝作沒聽見...
“我們換一下鋪,”謝昭年聲音清冽,帶著剛剛睡醒的沙啞,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堅定:“帶著孩子睡下鋪更方便一些。”
夫妻倆有些驚訝,不好意思地推拒:“不用,不用,能買到下鋪不容易。”
謝昭年沒有說話,他起身將自己睡過的被子與枕頭和上鋪對調,踩著梯子就要上去。
孩子晚上偶爾會起夜,睡在上鋪確實不方便,夫妻倆知道換鋪是他們佔了便宜,又經不住這份誘惑,隻得吶吶道:“實在太感謝了,要不,我們把差價轉給你。”
“不用了,早點休息。”
謝昭年身姿矯健地爬到上鋪,重新闔上眼,不給夫妻倆繼續道謝的機會。
林留溪默默注視著幾人的互動,目光向上,情不自禁地落到“宋先生”身上。沒想到,他雖然看起來有距離感,但心地還挺善良。
沒過多久,火車再次恢復寧靜。
列車開始供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留溪覺得頭痛緩解了許多,漸漸進入夢鄉。
清晨六點。
林留溪隱約聽到拉門的聲音,她眯著眼睛,惺忪間看到“宋先生”離去的背影。
本想翻了個身繼續睡一會兒,可神思卻愈發清明。
她忍不住輕嘆一口氣,認命地坐起身。
再次掀起窗簾一角,列車正在穿越昆侖山脈,東方泛起魚肚白,晨光透過山巔噴薄欲出。
林留溪從包中拿出洗漱用品,無意中瞥到已經沒了人的上鋪。
被子疊成了豆腐塊的形狀,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上。
倒是有些稀奇。
林留溪打開包廂門,見到一早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正端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向窗外眺望。
“阿宋,早上好啊!”她眼波流轉,唇角彎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坐在這裡看昆侖山,是不是格外的清晰?”
謝昭年聽出她話裡的揶揄,隻是稍稍頷首,並未多言。
等林留溪洗漱歸來,看到他還保持著方才的姿勢,仿佛從未移動過一般,便徑直走到他對面坐下,單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骨,順著往上延伸的是深邃冷峻的眼眸。她隻覺得男人的每一處,都恰好長在了她的審美上。
林留溪倏地一笑,晃了晃攥著的手機,嗓音嬌懶道:“阿宋,我的手機欠費了,能不能拜託你幫忙充些話費,一會兒我們加個微信,我把錢轉給你。”
“不隨便又能幹嘛,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說著,還是在高考夢想卡片的最角落留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17XiXbN1
(17歲的林留溪想變成謝昭年唯一。)
這是隻有林留溪自己才能解出的福爾摩斯密碼。
她跟馮樓雨手挽手把夢想卡片塞進夢想箱裡,謝昭年正在塞卡片,他夢想卡片的背後也有一行數字和英文隨意搭配的亂碼,筆跡很淡,外人看來隻像是亂寫的或著隨手寫的試下筆有沒有線。
18Lo……
林留溪隻看清了前面四個字符,就再也不敢看了。
--------------------
(本書出處:龍鳳互聯)
第30章 牛奶
上次電動車後視鏡被林留溪摔爛,她媽媽送去修,說是要換一個後視鏡,原來的後視鏡是黃色的,修完送回來的時候卻是黑色的,看上去很突兀。林留溪當即就不幹了,耍賴就要黃色的。
媽媽說:“黑色黃色不是一樣嗎?給你換了就行了,還不都是後視鏡,能用就可以。”
林留溪欲言又止:“我就要黃色。”
媽媽提高音量:“你這小孩怎麼這麼固執,還不是你弄爛的,給你修了你還嫌這嫌那。”
其實不是在意黑色和黃色,隻是想感受到媽媽對這件事的上心。
林留溪這人確實很固執:“那我自己出錢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