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高手長,輕而易舉地接到了捧花。
“沈冽,你一個男人要什麼捧花啊,給我吧。”何淇伸出手。
沈冽沒什麼表情地搖了搖頭,抱著捧花回到座位坐下。砰的一聲輕響,他狀似隨意地將花放在桌上,他和簡淡中間的位置。
何淇的笑僵在臉上,難堪得漲紅了臉,還好大家的注意很快被下個環節轉移。
如果是以前,沈冽從來不會讓異性這麼尷尬,但是他這幾年脾氣沒那麼好了,也沒那麼多耐心去應付。
簡淡看著桌上的捧花,是一束粉白的洋桔梗,散發著幽幽清香。
“小沈總,你接捧花幹嘛,恨嫁了?”他那幫同學打趣著問。
“接著玩的。”沈冽漫不經心地說。
宴席結束,賓客陸續散場。簡淡便打算自己早點回去,今天實在太累了。
她進了電梯,就看見沈冽揣著捧花走來,剛要按關門鍵的指尖停頓了一下。
他身後還跟著何淇。
簡淡安靜地站在離他們較遠的角落,沒有存在感。
何淇見他沒按負一層,問道:“你沒開車來嗎?”
沈冽說:“煎蛋寄存在一樓。”
簡淡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
“你還把煎蛋帶來了?”何淇驚訝,笑道:“也不知道是它黏你還是你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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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目光微動,看著電梯門上模糊的倒影,簡淡始終低頭看著手機,似乎渾然不在意他們說什麼。
“當然是我黏她。”他輕聲說。
到了一樓,三人一起出去。簡淡慢吞吞地走在後面,看著沈冽去前臺領過太空艙。
他把煎蛋放出來,套上繩。煎蛋坐了兩個小時的牢,悶壞了,焦躁地圍著他走來走去,但是很懂事地沒有叫。
忽然,它仿佛嗅到什麼味道,看向簡淡,然後脫了韁地朝她撲去。
何淇嚇得驚呼一聲。
簡淡沒動,低頭看著不停對她搖尾巴的煎蛋。它長胖了點,油光水滑,看得出來沈冽把它養得很好。
何淇有些吃驚,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煎蛋對誰這麼熱情。
還是個路過的陌生人。
沈冽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按住躁動的煎蛋,想把它抱起來,無奈煎蛋還咬著她的裙子,發出低低的嗚咽,威脅般地低鳴。
沈冽忽然冷笑一聲,拍了它幾下,訓斥道:“一見到人就貼上去,你以為你討人喜歡?一條狗而已,不喜歡你一腳把你踹開。”
簡淡:……
這是在指狗罵人嗎。
“起來,別丟人現眼。”沈冽強硬地把煎蛋抱起來,刺啦一聲,它竟然把簡淡裙子外層的紗撕下來一塊。
“嗚……”煎蛋松開嘴,霧藍色的薄紗輕飄飄落在地上。它意識到自己捅了簍子,耷拉著耳朵討饒地看著他們。
沈冽低眸看著她殘破的裙擺,道:“多少錢,我賠你。”
“……不用。”簡淡繞開他走出酒店。
沈冽抱著狗站在原地,沒有轉身看她。
一旁的何淇早就察覺兩人之間有點不對勁,她看了看簡淡的背影,然後走到沈冽身邊,試探地問道:“你們認識?”
沈冽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話,牽著狗進電梯了。
何淇沒再跟上去,她忽然想起來曾經聽別人說過,煎蛋是他和前女友一起養的。
沈冽把捧花和煎蛋放到車上,他沒有立即啟動,而是坐在駕駛座,腦中不斷浮現這幾次見面,簡淡毫無波瀾的神情。
煎蛋似乎察覺他心情不好,安慰地舔舔他的手。
沈冽回過神,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自言自語地問道:“你也很想她是不是?”
“人家都說不要你了,你這狗怎麼這麼沒自尊的。”
煎蛋搖頭擺尾的,隻顧低頭咬他的袖子。
“什麼?還想讓我幫你把她追回來啊。”沈冽嘆了口氣,勉為其難地道:“行吧,這可是你求我去的。”
他拿起一旁的捧花,下車向電梯口走去。
-
簡淡原本想打車回去的,卻在酒店門口接到了簡紜的電話。
“姑,你怎麼一個人走了?”
“我看沒什麼事了,就先走了。”
“太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去,你到停車的地方等我。”
簡淡想說不用,但是簡紜直接掛了。
她隻好調轉腳步,去B1層。
從電梯口出來,到車庫有一段黑黢黢的過道。
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簡淡咳了一下,聲控燈亮起來。
沈冽看見是她,微微抬眉,停下了腳步。
簡淡僵在原地,進退維谷。他也沒有動作,就這樣漠然地打量著她。
僅有的幾次見面,簡淡一直都竭力回避他的視線,乍一瞥見那曾經溫柔注視她的眼神變得如此冷淡,心髒仿佛狠狠收緊,針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痛。
所幸,燈滅了,結束這漫長的沉默。
簡淡平復下來,悄悄松出一口氣,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轉身想走,卻被一股力量拉回。
熟悉的氣息與溫度包攏住她。
猝不及防,簡淡沒站穩,抬手抵住他的胸膛。隔著柔軟的布料,強勁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掌下跳動。
捧花被塞進懷裡,簡淡沒反應過來,隨即炙熱的吻落下來,封住唇舌。
簡淡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被鉗制住,他兇狠而又壓抑地掠取著她的唇,卻連聲控燈也沒驚動。
黑暗瘋長,溫度攀升,這裡好像永遠不會被人察覺的角落,任由暗流湧動到天荒地老。
熱戀的時候,他們無數次擁吻,卻不曾像此刻這樣,帶著濃重的苦澀,分不清是誰的懷念。
理智上,簡淡知道她應該強烈抵抗,可是身體不聽她的使喚,對他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不知過了多久,叮的一聲輕響,有人坐電梯下來了。
簡淡理智回歸,用盡力氣推開他。
沈冽的動作頓了頓,克制著抽離。
簡紜跺腳喚醒聲控燈,冷不防看到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才看清是簡淡。
她頭發還有些亂,臉上潮紅未褪。
“姑,你怎麼在這?”簡紜奇怪地看著她。
沈冽已經走了,仿佛從未來過,剛才的一切好像隻是她的幻覺。
可是唇上的熱度、微微腫脹的感覺,都彰顯出無比的真實。
簡紜看到她懷裡的捧花,像是經過一頓摧折,花葉落了幾片,她問道:“這花不是給學長了嗎?”
簡淡急忙解釋:“在垃圾桶撿的。”
簡紜狐疑地看著她,沒再問什麼,繃著臉走過簡淡身邊後,卻不禁揚起了嘴角。
簡淡走起路還覺得有些腿軟,上車的時候,她看到缺了塊紗的裙擺,這伴娘服是租的,現在必須得買了。
“裙子不小心勾壞了,我把錢轉你。”簡淡說。
簡紜搖頭:“你都給我那麼多份子錢了,我還能再收你錢?”
本來簡紜就是要送她伴娘服的,簡淡覺得平時又用不上,所以才租的。
她沒再說什麼。
一路上,簡淡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瞥了眼專心開車的簡紜,手支在腮邊,不經意地摩挲過唇畔,滿腦子都是那個暌違兩年多的吻。
他……還在乎她嗎?是在乎,抑或僅僅隻是不甘?
簡淡不想區分,無論是哪種,都已經足以讓她在漫長的煎熬中,得到一點清涼的慰藉。
“你和沈冽,之前有聯系?”簡淡斟酌著問,
簡紜看她一眼,也沒隱瞞,點了點頭。
“我媽的事,你別告訴他。”簡淡說。
簡紜嘆了口氣。
她當然不會亂說,但是她確實問過沈冽:“你為什麼不問我,我姑為什麼和你分手。”
沈冽說,他想讓簡淡親口告訴他。
到了地方,簡紜停下車,認真看著她,無比誠懇地道:“姑,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這兩年她們雖然很少見面,簡淡和以前相比好像也沒什麼差別,但是簡紜能感覺出她天翻地覆的變化,連她爸媽都能感受到,總說她像變成了空心的一樣,擔憂她的狀態。
而能讓她幸福的,大概隻有沈冽了吧。
簡淡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下車的時候,簡紜又喊住她,塞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這是什麼?”簡淡奇怪,這也不是喜糖。
“回去看看就知道啦。”簡紜擠眉弄眼的,“不準丟掉哦。”
她說完就開車走了。
簡淡看到小區門口的花店還沒關門,便進去讓店員找個花瓶幫她把捧花插好。
店員熱心地告訴她養護事項,還說明天天氣好的話,可以把花曬幹,這樣能保持得更久。
簡淡不太喜歡幹花,但也沒得挑了。
抱著花回到家,簡淡才打開簡紜給她的那個盒子。
看見裡面的東西,她目瞪口呆,連忙打電話給簡紜。可惜簡紜忙著洞房花燭數紅包,沒有接通。
放下電話,簡淡忍不住又打開沈冽的工作微信。
她糾結許久,終於發出一條信息。
“如果你現在不方便養煎蛋,可以把它交給我。”
當初她沒要煎蛋,一是因為她剛回蕭城,要找工作還要照顧簡素華,沒有心力再養狗,二是為了給他留個陪伴。
可是今天,簡淡看到何淇,忽然意識到,沈冽以後總會找到另一半,開始新的生活。
留一條前任的狗,換誰都會介意。
簡淡也不願意,讓別人去養他們的狗。
大概因為愧疚,她有空的時候還會去寵物店做義工。反正她永遠不會戀愛結婚,現在日子也穩定了,完全可以養煎蛋。
簡淡屏息等待他的回復,心緒復雜,說不清是希望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如果他答應了,是不是說明,他真的不在乎,真的準備去迎接新生活了?
滴的一聲,他很快回復了。
簡淡鼓起勇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