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不走,就是跟咱們兩個女的吃了。”同伴回她:“況且她跟李聰關系也好啊,估計是跟他們這圈兒人混吧……”
“不是,我怎麼、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呢……”女生不死心地回頭,那桌的兩個人風平浪靜,坐著誰也不挨誰,各吃各的,乍一看都不像熟的。
倆人沒走太遠,找位置專找視角極佳的,正對角落這桌,全方位觀察。
黎也餘光瞥過,不甚在意,開牛奶蓋喝了口,斜眼到靳邵脖子,他低頭吃,積著淤青的咬痕展現在她視野下。
“聊那麼久,就沒問你被誰啃了?”
他咽完一口才看她,她那時候嚼了一個在嘴裡,驀然聽到一句:“沒,就你會往我脖子上盯。”
黎也一個餛飩嗆到鼻腔,好在不是辣口,她嗆完了就緩氣兒,這是他倆目前為止造出的最大的動靜,不遠的人互抓肩臂掩頭討論,黎也瞪靳邵,他捂著眼低頭笑,她在底下踩他,他躲得特快,這頓早餐磨蹭得早讀都快遲到。
那兩塊創可貼,最後是被黎也強制往他脖子上貼的——他說要帶去學校,炫耀她的戰果,她罵他臉被狗吃了,摁牆上都給他貼牢了。
黎也之後才知道,昨天生日聚餐,他們散場很晚,靳邵是半途走了。李聰喝蒙了,遲了兩三節課才從學校後牆翻進來,前腳剛進教室,看見靳邵沒嘴貧兩句,就被閃現的老馬提去辦公室訓話,剛被提走教育了半節課的靳邵也順帶提了第二次。
這兩節課,黎也坐著隻感覺周圍涼飕飕的,很空,因為不止李聰,秦棠也沒來,黎也在桌底給她發信息,問她是不還在睡,遲到了,結果沒回。
黎也補作業到現在,昨天腦子隻顧被各種不可言說刷機,最後寫完數學作業題,數一數,要交的羅列疊起,去辦公室。
在走廊隔著幾米遠,能聽到馬淮波儼如過山車的碎碎念,一會兒是怒聲數落,一會兒是款語溫言,辦公室門口還圍了幾個探腦袋看熱鬧、叭叭嘴的。
頂上的廣播鈴俯衝下來,幾人還沒看夠,被路過的老師訓走,陸續回班的腳步與交談聲把裡邊的響動都掩蓋,黎也走進去,馬淮波還沒靳邵先注意到她。
她一一交完,到馬淮波這停下,剛好訓話到了申饬階段,馬淮波喝了口枸杞茶暫停休息,讓倆人出去站著,黎也往前湊了點,靳邵從她旁邊過,蹭她肩,手底下疾雷不及掩耳地捏了她一把。
她眼往下斜,面上是處變不驚。
很難描述這種感覺,隻有彼此心知肚明,隻在無人知曉的歇斯底裡徒長瘋枝,誰都好像不認識誰,卻隻消一眼,她就看得透那一刻一眼裡,他想了多少種能親她、接觸到她的方式——他今天時不時地就會摸脖子上那兩塊創可貼。李聰一來就問過,他說了什麼?好像也沒說什麼,就在沒人知道的間隙裡,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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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要命的。
馬淮波其實還是奇怪,昨天斷電,回去都早,她沒理由幾科都沒完成,早上問她的時候,她就說沒寫,正好她現在寫完了來交,又問了句經典名言“你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黎也幹脆借坡下驢,說:“我家燈泡壞了。”
“這麼巧?”門口歪著探出來個頭,黎也扭過去就跟他的嬉皮笑臉打了個照面,“我家燈泡也壞了。”
馬淮波扭緊保溫杯蓄勢待罵,黎也轉過頭懶得瞧他,老馬斥他兩句,讓他老實站好,換副臉色來問黎也還有什麼事。
她問了秦棠。
馬淮波嘶了聲,納悶:“你倆不是住一起嘛?她發燒你不知道呀?”
“……”
“早上還是她自己打電話給我請的假,我給她媽打,也打不通,她不是蒙我吧?”
第47章
下午放學早, 黎也不著急走,記完作業清單,又把數學課外學案上幾道習題寫完, 伸伸腰, 周圍木凳都打上桌, 值日生前後打掃, 到她的位置讓她起來一下。
黎也加快速度收拾東西, 排排豎起的凳子腿, 看到後門靠牆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她看手機,邊出教室門。
S:【出來沒?】
黎也:【哪兒?】
S:【小賣部。】
她貼著外牆走, 往下掃,小賣部前學生擁聚,放學高峰期,進進出出要把師母的門檻都踏破,她往斜邊走,靠近路道,視野遮擋下,就看見一輛摩託,和架下來的腿,後邊的剛把小電驢推出來。
馬淮波今天罵他就是來走流程的, 到學校裡露個面讓人知道他還活著, 活得好好的, 溜一上午圈兒下午又回去浪了, 問他去哪兒了,他說他爸死球了, 他在家看店,老馬讓他少放屁。馬淮波知道他家那個沒什麼破用的店,開在鎮上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兒除了原住民還有什麼?隻有仗著天崗是歷年高考考場,就做考生家庭、逢年過節走親戚那些寥若晨星的生意。
他倆去了師生外皮,像朋友多一點,私下見面多,一起下過館子,打過嘴炮,老馬起初對他有印象,是去他家家訪結果找不到家長,和學生本人談了倆小時,什麼情況都了解一二,包括他家的破店。
黎也還聽李聰說過,老馬甚至盤算過跟靳邵合計合計把他家打穿了做點別的生意,幾年搞起業績,他退休,他畢業,倆人歡歡喜喜把店開。做什麼生意?馬淮波還沒開口,靳邵抬手婉拒:我不開洗腳店,馬老師,請您自重。
說得特正經,特正義凜然,反正把李聰笑死了。
黎也推車出校門,路道旁那輛摩託上的人沒了,李聰看到她招手,等她過來了,問她一會兒去不去網吧。
之前跟著他們組團去,黎也打的那幾個遊戲都李聰帶著玩的,但她依然是個遊戲黑洞,本來想給她弄個號一起打cs都畏懼了,黎也不服氣,帶他掉了兩個段,服了,兩個人都服了。
又談到昨晚她缺席的聚餐,李聰說:“昨天他過生日,來的那幾個縣裡的朋友,晚上再吃頓飯才走,你要不一塊兒?”
微風悶躁,陽光刺目,黎也推車往前湊了點,到樹蔭下,想說不去,後脖頸一涼,玻璃質地的汽水瓶身貼在皮膚,她瑟縮一下,抬手抓到他的臂,他低頭看她,嘴裡咬根冰棍,發絲浮蕩,倦懶地眯了下眼,日影駁雜在臉上,身上,飄一股夏日的清涼,唯一的缺點是長了嘴。
“昨天還沒掐夠?”他飲料遞她手上,嘴裡咬東西,講話像塞了一嘴漿糊。
黎也凝噎,李聰頭頂問號接了靳邵拋來的冰棍,他手裡剩一個,親自拆了,遞她嘴邊讓她咬住,李聰立刻眼神明白,剛想結束自己的電燈泡生涯,黎也把汽水塞包裡,腳撐一打,說:“我回去有事,你倆去吧。”
她走前拍了拍靳邵,很敷衍的安慰,踩著腳踏抡出去十來米,背影混進人群,後邊的視線還黏著不松。
“我丟。”李聰咬了口梆硬的冰棍在腮邊鼓起,貼了貼靳邵,“我怎麼覺得你吃不住她呢?”
他自己想了下對比,把自己想笑了,“換個女的哪是這畫風?不是,你倆到底談上沒?”
“怎麼算談?”
親都親麻了,靳邵不爽地腹誹,他覺得這事兒倆個人起碼心知肚明,但他覺得李聰說得一針見血,他有點被她吃死了。他倆之間,近視眼都看得出來是他離不了她。
“慣的。”他冷嗤,跨上摩託,看了眼手機,剛剛收了條消息。
黎也:【老馬說秦棠請了病假,她一個人在家我去看她死了沒,今天過不來,就明天過節找你。】
風吹臉上都有了絲甘甜的涼爽,指腹還摸著按鍵,靳邵先打了個“好”字,刪除,再打個“行”,再刪除,最後鐵了心地發了個顯得和她剛才一樣敷衍的“哦”。
爽了。
小電驢在前面催,靳邵跟李聰先回趟旅店,李聰問他拿漫畫闲書,上個月就問,問到半途這人跑了,也不是喜歡,他們這種渣渣上課就是除了課本對什麼都感興趣。
車停門口,靳邵不進去,扔鑰匙給李聰,讓他自己擱桌底下翻。
比起自己,李聰覺得靳邵才是真正的文藝青年,上網且不說,什麼熱血漫珍藏,各題材小說,文學書籍都能掏出兩本,然而這些違和地堆在他身上,卻不能讓他看起來博學求知,隻能把他顯得越發裝了。
李聰不知從哪兒掏出的袋子,進貨似的在前臺桌底下搜刮,靳邵聽他動靜造得傳二裡頭,一口煙往他那啐,“你丫在那兒搶劫?”
“诶——你等會兒?”
靳邵叼煙揣兜下車,“幹嘛?”
李聰腦袋還埋在下邊,靳邵到他跟前時,他直接雙膝跪到地上,滿地亂騰的紙頁書本裡拾撿一張張從書頁中掉落的鮮紅票子。
他邊撿邊抬頭:“你小子,還藏私房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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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多繞一條路,從藥店那路過。
她知道秦棠沒錢,陳蘭靜走前沒給留多少,上個周還找她借過,她勒令她不準亂買,她人就很極端,哪些東西舍得買哪些不舍得,分得有條有理。
還被黎也猜中了,剛出藥店就接到她回電話,說自己早上請完假倒頭就睡,剛醒,她就沒吃藥,打電話還是看點放學了,問黎也回來就給她帶份面或者飯。
黎也沒勁再繞路去找餐店,緊趕慢趕先回去。
敲門等得不耐煩,打個電話過去才知道秦棠倒沙發木椅上又睡著了,頂著雞窩頭來開的門,沒精打採地吐槽她為什麼不帶飯。
“我餓死了。”秦棠蔫頭耷腦,身上就掛了件睡衣,伛偻著爬回木椅裡,旁邊還接了臺風扇對著腦袋吹,黎也罵她神經病,去給她挪一下吹身體。
黎也搖了搖桌上的水壺,瞥到秦棠抱著枕頭悄悄覷她一眼,“我去下面條,藥在桌上,每樣吃兩粒,壺裡還有水,自己弄。”她進廚房,一秒又探個頭出來,“別睡了,睡一天睡不死你。”
“哦。”秦棠又倒回去。
家裡住的樓層高,這個天關起門來,裡邊悶得像蒸爐,趁黎也進廚房捯饬,秦棠還是爬起來轉了一下風扇。黎也弄了兩碗蔥油面出來,又罵了她一聲神經病。
秦棠仍然驚奇,她城裡養出來的一姑娘,原來也算小康家庭,到這居然什麼都能學,都願意學,這些是秦棠自己都懵懂的,她會做的基本都是在陳蘭靜那兒照貓畫虎來的皮毛技術。
黎也回廚房洗鍋,秦棠才去吃藥,坐桌邊,慢吞吞拆三角藥包,送進嘴裡,她還回頭看廚房,能看見半邊衣角,藥化開,她被苦到,著急忙慌喝水灌,黎也出來就見她這樣。
“藥燙嘴?”
秦棠聽了較勁,一股腦全塞嘴裡咽了,“你怎麼知道我發燒了?”
“我開天眼了。”
“……”
黎也做她對面,扒拉辣醬,“你多把風扇對頭吹,燒死了都沒人管你。”
“我也沒讓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