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來前剩了大半碗,最後都進了李聰的肚子,這人過慣了泡吧時啤酒飲料膨化食品,以及各種口味的泡面燻陶自我的日子,吃別的有點兒鹹淡都是國宴,吃完了還特意發幾條信息誇贊,說自己先去學校。
車停在藥店門口,靳邵低頭看消息走進去,李聰收尾給他發的一條是問他:【你還來不來學校?】
S:【拳館下禮拜有比賽,這幾天去找手感。】
發完信息,看到店員走出來問他要什麼。
他往藥櫃上看,“拿點消毒的藥水兒。”
藥店是順路的,沒耽誤太久,到旅店才發現途中被摩託車鳴聲蓋住了一通催促電話,車子靠在常停的牆邊,靳邵翻著手機大步跨向正門。
黎也打電話時就背好了包,站在玻璃門前的陽光處等待,他是一眼看見她的,光像透進她白淨的皮膚裡,裹了面薄霧朦朧的濾鏡。
中間隔層厚玻璃,兩道影子映在一處,開門時,他有意無意把她打量一遍,衣服換了,除了看他有點兒不同尋常的眼神,沒什麼異樣。
進門先把藥袋子扔給她。
“這什麼?”
靳邵沒答,等她出來再把門鎖上回去。
透明袋子,黎也凹出一個小盒子看清,靳邵來叫她上車,就看見那麼張愣神兒的表情。
“這麼感動?要把它盯出個洞來似的。”
黎也足足花了數秒反應,把書包拉鏈拉開,藥丟進去,拉緊時說:“謝了,但也用不著那麼多。多少錢,我回頭給你。”
他笑:“等你再掛兩回掛彩不就能用上。”
黎也一頓,無語:“……你非得把我每句當臺詞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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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邵去打摩託腳撐,推著轉個向,也沒告訴她多少,笑著回過頭:“直接去學校?”
“嗯。”
黎也跟上去,本來繞過他去後座了,眉頭下皺,又倒回去,直身在他側邊兒,跟他四目相對。
剛在想她憋什麼屁,這姑娘嚴肅一臉,單手抱臂,指骨抵著唇,語調很平:“我覺得……你可能有病。”
她當時找號碼翻亂了不少東西,一一收拾規整,到某本書時,跟下邊那本調換了下位置,堪堪壓住。結合靳邵的家庭氛圍,真的很難不有所懷疑,她當自己是好心來著。
之後不久,她就又播了靳邵的電話,等待過程,都是這副很難形容的表情,很難形容的百感交集。
靳邵認得這眼神,剛在門前看她的那一眼就這意思,但他沒看懂到底什麼意思,確切點兒的話,像尊悲憫的菩薩,要普度眾生,或者,普渡他。他把腳撐放下,手撐在車頭,人微曲腰,“我又招你了?同一個詞兒你要來來回回罵幾次?”
她還相當堅持:“你是真的有病。你平時沒感覺嗎?”
“……”
“你沒想過去看病嗎?”
靳邵也是納了悶了,被她的莫名氣笑:“我有什麼病?”
黎也遷思回慮,斟酌四字,“心理疾病。”或者更準確點問他:“你抑鬱嗎?狂躁嗎?想……”噶人嗎?
太過直白,她憋回去了。
然後靳邵衝她笑了一聲。
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她。
“你知道麼?”他賣個關子停頓,等她走半步挨近,壓低聲音,說正經悄悄話的表情:“前兩天在大街上給我打男科醫院小廣告的就這麼一套一套。”
“……”就多餘問他。
黎也頓時想退回去,他掌心驀地託住她肩膀,微傾身,一字一頓鄭重回答她:“我、很、樂、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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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崗這所學校平常基本是沒有人穿校服的,夏天穿著不涼快,冬天穿著不保暖,就隻在周一需要統一應付儀表檢查。
校服配色土,面料劣質,肥大顯腫,一到熱天女生們還得耐熱將外套捆扎在腰間,男生們恨不得連T恤都不穿。
校服的費用在交學費就加進去,黎也周六才剛領到,塞在行李箱裡沒收拾,馬淮波跟她提過規定,到學校透過鐵欄門看見過路的一兩個學生才記起來。
馬淮波給陳蘭靜打過電話,問她沒來學校的事情,陳蘭靜的電話轉頭打到她這,那時她跟靳邵在小賣部門口支起的黑布簾兒下躲陰。
黎也講電話,靳邵剛從小賣部裡邊兒拿兩瓶喝的出來,遞給她的是瓶牛奶。
上課時間,學校這塊空寂得很,黎也靠牆邊站,靳邵敞著腿就找小矮凳貼著師母坐,還把老人家的蒲扇騙來,飄來的悠悠風浪越過她垂落指間。
黎也打完電話,準備去喊門衛,靳邵沒半點動靜,扇子扇得那叫一個恬淡無欲,見她要走了才喊住,早把拆好的鑰匙扔給她,跟她說最大的那把開U型鎖。
整整一串兒的鑰匙,包括所有客房門、他自己的房間門,就拆下來了車鑰匙,這是把家底都給她了。
但她重點放的偏了:“你隨身帶鑰匙,旅店就不開門了?”
靳邵自若喝了口飲料,回說:“鑰匙之前放櫃臺抽屜,靳勇沒少帶人往樓上鑽。”
“……”她沒話說。
“何況指望他守店,哪天被偷家了都不知道。”
黎也覺得也是,賺不到錢總不能負收入,點了頭,“那你給我,不怕我偷家?”
他嗤笑,“你有這能耐?”撩眼示意她手裡:“這幾天我不在,你先用這個,回來再給你配把新的。”
黎也低聲哦說:“你等會兒不進去了?”
剛說完,這哥就麻溜站直了,惺惺作態側手給師母扇兩下風,蒲扇還人家,掏車鑰匙走向停在小賣部側邊的摩託,背著身,長臂伸展後,輕輕揮著,對著她。
很裝,非常裝。
第20章
黎也首先光臨了一趟辦公室, 出乎預料的,馬淮波沒有多麼痛恨地批她一頓,甚至表示理解。
深入對話, 黎也才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被刺激得連學都不想上了。除此之外的, 都是小事, 罵都怕罵得重了, 走之前還和藹可親拍著她肩膀, 逮著她誇平時作業, 叫她月考加油,一舉掛上公告欄前列。而月考大概還有兩個周。
聽他沒話硬嘮了十來分鍾, 黎也總算能出辦公室松了僵笑。
這節是數學課,黎也連五班班牌都沒看見, 打了下課鈴,迎面撞上數學老師,人稱老葛,比起馬淮波,肉多點兒,健康點,老年人養生的那種健康。
黎也對這個印象算深的,因為那一腔重口音的普通話,還擔任必修科目之一,上他課總都有種兩眼一抹黑的暈眩感。
老葛開頭就問她上課哪去了。
她很實誠:“我才來, 老師。”
看見她背包, 有點遲疑:“……呲到啦?家裡有撒子四麼?”
嗯, 她發現了自己擁有的學霸濾鏡, 連遲到都一定得是家裡問題。她說:“沒什麼事。”
“啊……”老葛不多問,說正題:“辣個、早喪闊代表搜作業缺了你名字哦。”
“哦, 我寫了,等會兒就補送過來。”
“诶,好。”
他倆堵在門口,教室裡的下課氣氛已經煮沸了,紛紜雜沓,學生從前後門結對兒出來,來一個看一眼黎也,慢吞吞走過她身側,再迅速走遠蛐蛐,一秒八百個心眼子。
黎也在混亂裡溜走,直達後門進班。
掀翻的桌木板還算完整,主要本來也不牢固,一腳就廢,馬淮波還另外找人拯救了一下,補了四顆螺絲釘在四角,維持基本用途。
一側疊放書籍,平常寫什麼都靠近另一側,肘蹭到圖釘不大舒服之外,沒大問題。
她書包放桌上拉開拉鏈,藥水附帶了一包棉籤,想找秦棠借個鏡子,記起她剛好像也是蹿出教室的其中之一。
都已經不怎麼疼了,抓傷,昨天搬家可能些許發炎,不嚴重,過個兩天都該結痂了,又放好在袋子裡扎緊。
李聰慣例在桌上架了本書,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拙劣掩藏,手機埋在桌肚裡一節課,前桌有聲音才支起腰背,黎也正往他架的書上看。
“黎也?你怎麼現在才來?”他尋思好學生還能遲到,“家裡出事兒了?”
“……”黎也想說你濾鏡別太強,沒忍住去把他的書合平,“剛才是數學課吧?”擺在桌面,封面上地理兩個字亮了。就這麼混了一節課,老師跟學生都挺逆天的。
李聰嘴巴張成o型,靠了聲,趕忙收起來。
黎也看傻子的眼神:“下節地理,接著用吧。”
他哦哦兩聲,把書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