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機子系統太拉,開機都半天,秦棠等不及,去門口櫃子那拿了瓶喝的,黎也從後頭闲座扯條木凳湊她邊上,扯桌邊的紙擦灰,見她隻拿了一瓶,擦完紙擱放機子邊,也起來要去門口。
“阿邵!”
秦棠撒然一聲高呼,穿透嘈嘈人聲與鍵盤音響,除黎也外,側目看過去的客人還不少。
隔了兩排座兒,被喊的那個縮在座椅裡,黎也看過去時,也一齊看見了他周邊的熟面孔,李聰、姚望他們,翹一下午課的都窩在那。
他剛摘下耳麥,懶洋洋掛脖子上靠進座椅,聽到聲音斜了腦袋,這回她看清了,他嘴裡叼的是煙,電腦光色映在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斑斓,溟濛裡頂著雙被濃黑睫毛壓著的……那個詞在二次元裡叫死魚眼,昏沉陰鬱,缺乏生命力的一種狀態的眼睛,似有若無地,也飄了過來。
那一刻,格外地亮。
第8章
“看什麼呢?”
靳邵右手邊兩個也摘了耳麥暫休,網吧裡格外吵,李聰剛出聲就被泯沒,湊他的桌邊往前看,“那不黎也嗎?”
“她叫這名字?”
李聰嘖聲:“挺勁兒一姑娘,不愛搭理人,名字還是我跟別人那打聽的。”
靳邵耷著眼皮,笑著品了會兒“勁兒”這個詞。
姚望伸著脖子過來,挺費勁,看清時,黎也都轉回身往門口走了,“她跟秦棠不是有仇?怎麼還一塊兒來這地方了。”
李聰說他不懂:“姐妹哪有隔夜仇,今天秦棠跟簡餘曼鬧事兒,她也被抓辦公室去了,在操場我就瞟了眼,好像那會兒她就跟秦棠站一起吧。”
姚望努努嘴,抓到另類重點,嘿嘿笑:“那你要追她,豈不是得跟棠姐打好關系?”
“操。”李聰臉就垮了,“那她倆還是掰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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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姚望看著秦棠連蹦帶跳走近了來,大笑聲還止不住,扶著李聰肩頭抬不起身。
秦棠看他倆莫名其妙,跟靳邵打了個招呼,納悶:“怎麼開學了也那麼多人,連個機位都不好佔。”
笑癱的那個終於抬起臉了,是聽了李聰一句冷嘲滿滿的調侃:“這不簡單,坐你邵哥腿上。”
果真遭她白眼:“你不貧會死?”
姚望又咯咯笑起來跟氣氛組似的,靳邵搖了搖機子邊一罐健力寶,空了,起身走前睨了那倆眼:“喝什麼?”
姚望撓頭認真思考,李聰把他腦袋又摁下去了,笑說:“都行,剛好到點兒,再拿幾桶泡面填肚子。”
秦棠轉頭問:“不打算出去吃?”
李聰躺回椅裡,擺手又摸上鼠標:“沒空,老子卡小地球半個月了,今兒,不破此局,誓不為人!”
“你什麼時候是個人了?”
李聰才抓上耳麥又放下了,嘖她:“你這嘴能不能積點德?也就咱邵兒眼瞎點,擱外邊你網戀都網不到人。”
“靠!李聰!”
兩個鬥起冷嘲熱諷來誰都不服輸,姚望隻來得及告知靳邵自己最近新愛上的泡面口味,回頭勸嘴:“隔壁穿紅褲頭兒的大哥剛連跪嗷嗷叫呢,再叭叭馬上就要跳起來給你倆添彩了。”
吵得靳邵走遠兩米還能聽著,到飲料櫃的方向又拐了個彎,準備去門口抽根煙,手伸進兜裡,瞥到飲料櫃前那個酌選到現在才挑好一瓶的身影,手伸出來,沒掏煙,腳又拐了回去。
小網吧裡汽水最好賣,各種牌子,普通飲品不佔位置,過期的也多,黎也挑來挑去才拿了瓶橙汁汽水。
放到前臺櫃,敲了兩下,網管醒神,她肩側忽被一擠,櫃上隨之啪啪砸落一堆泡面飲料,把她的橙汁汽水也攪和進去。
黎也偏眼,瞧清張分外突出的側臉,沒意外,往邊上挪一寸。
網管給那團東西算價報數抹去了零頭,靳邵扔了張整的,網管翻抽屜找錢,他接過,又揀一塊五扔回去,抬颌意指:“連她那瓶。”
黎也沒說什麼,網管正在裝袋,她把汽水單拿走,一隻手從櫃臺角落撈開瓶器來時,玻璃瓶蓋已經抵上櫃臺角,撬一下,沒完全開,她咬上齒間,晃了眼他手裡的開瓶器,一扯,撬開了,瓶蓋吐手心,射準三米開外的垃圾桶,絲滑到底。
靳邵笑了聲,把開瓶器丟一邊,“牙口挺好。”
“也不算,疼是有點兒。”
靳邵愣了眼。
黎也笑看他,直言不諱:“就想裝個逼。”
這眼愣得更久。
光盯著她仰頭咕嚕灌兩口,唇下有顆拖起冷豔氣質的痣,喉間滾動,背身散散靠上前臺櫃。
室內光線昏暗,髒亂差的環境,空氣中浮動的氧氣都衝鼻,整個網吧大概找不出第二個比她穿得還規整幹淨的,掛著那張臉往這兒一站都挺另類。
確實。
挺勁兒。
“你們經常翹課來這?”黎也斜斜歪頭。
靳邵擱裝好的袋子裡掏罐健力寶拉開,靠她邊上,“壞學生就這樣。”
黎也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認可的意思,又奇怪他們:“不怕哪天被逮?這兒離學校不遠。”
網吧這種地方總是人滿為患,機位難佔,黎也不常去,沒有被逮經歷,倒是聽說過,以前學校後邊的網吧開三家倒三家,年段長帶著幾個老師隔三差五跟剿土匪窩似的,一抓一個準,人逮回學校不說,網吧還要送執法大隊衝KPI。
但想想這裡,遍布行政村的市轄鎮,數不出倆仨個派出所,整天還能闲出屁來打醬油,哪哪兒都松得很。也說得通。
他卻笑了,黎也有點莫明其妙看著他中指和拇指輕捏罐子,食指伸向門口,“就前邊兒那一窩洗腳店,你三天兩頭過去碰運氣都能瞅著眼熟的,誰逮誰不一定呢。”他側仰臉來看她,不太所謂淡淡說:“要麼各自相安,要麼大家都別活了。”
果然夠奇葩。
黎也笑了聲,點頭認可,差點想給他打拇指,揚起瓶子又喝一口。
“砰!!!”
網吧後排突震一聲,黎也猛嗆一下,以為哪兒炸了,瞄準了門口的逃跑路線,眼睛往後邊一掃——噢,是人炸了。
噼裡啪啦接上一頓摔砸機器的聲響,周圍一圈兒生怕殃及池魚,又跑又跳離了機位,散開之後,釁端源頭露出來。
乍一看,眼熟,揉眼再看,熟人。
黎也頓然僵呆,具體幾個不清楚,廝打時隻看清幾張閃過去的面孔,李聰跟姚望,連秦棠一女的也混進去?她還知道不硬拼,順手抓什麼就甩過去,甩完就閃進人群,再找機會抓東西甩人,另外兩個上頭得很,跟人打得不分你我。
一會兒舌戰一會兒上拳腳,沒什麼便宜家伙能抄去砸人了,秦棠一晃就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躲著,場上就剩那兩個奮戰。
李聰打得最兇,完全沒有學生樣,椅子都敢摔人腦門上,邊摔邊罵:“我操.你娘的!死菜比打不過就他媽回窩裡重造吧!”
反被摁地下,臉上結實挨了拳,騎他身上那男的朝他猛噴口水:“操他媽罵誰菜比?給你臉犯賤了!跟老子前後座兒玩對面點敢囂張成這樣?!”
“我去你媽的!”姚望不知從哪閃現過來一腳把人踹開,搭手扶起李聰,“沒你們有臉!輸不起就急了!”
五個人氣喘籲籲又開啟新一輪舌戰。
黎也轉身看靳邵,再看網管,這倆哥們都出奇地淡定,伸著眼可勁兒看戲。靳邵也就算了,黎也問網管:“他們是在砸店吧?”
“是吧?沒事兒,我報過警了。”網管笑盈盈一點不慌,黎也剛想誇他句情緒穩定,他說:“反正也不是我的店。”
挺逗。黎也收眼,臂側被蹭了蹭,往上看,靳邵手肘後撐上櫃臺,慢悠悠喝口汽水,習以為常般,完全沒有要行動的意思。
“你兄弟,你對象,不去幫忙?”
靳邵眄了她眼,雲淡風輕嘆句:“我體弱多病,打不了。”
“……?”怎麼好像被喂了一坨。
汽水她沒喝完,剩下的遞給網管幫忙扔前臺垃圾桶,邁腿要往紛爭那去的模樣,網管多一嘴:“不用擔心,等警察來了都老實了。”
黎也就想回機位上拿個背包,也作個體弱多病,兩眼一閉把家回算了,聽到聲音回了個頭,隱隱細聽,警車鳴笛也自外頭愈發趨近。
警察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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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覺得回去路上該買張彩票,自己挺有那個中獎潛質。
牽扯上的抓得一個不剩,人都在警務室裡,黎也後來才被叫進去,一道來配合調查的靳邵早早在裡頭尋了個舒服的椅座,非常自然叉腿坐那,跟回自己家似的。
三打五,三那邊還有個姑娘,警察都替他們捏把汗。李聰先發制人,指了那五個社會闲散人士最先挑事,被警察斥了一聲全都往牆邊蹲了一排。念及秦棠是女生,旁邊的女警官隻讓她站一邊,估摸第一次來,怕呢,低著頭不敢講話。
黎也看向女警官,“我沒打架。”
回她的是坐著的那個:“知道,就讓你來做個筆錄。這姑娘說你是她表姐?”
黎也嗯聲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