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辜負了秦莉的期望。
梁如夏忽然就感到窒息。
後背像是被什麼壓住,壓得人越來越低,逐漸喘不來氣,像要倒在地上。
再也待不下去,梁如夏留下一句“我會努力的”就轉身回了房間。
第10章
九月中旬,梁如夏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先來說好消息。
國慶假期來臨之前,學校要在晚自習的時間辦一個晚會。
壞消息是,由於報告廳太小,每個班級限人數,隻有二十個人能去。
曹恆坐在講臺上,手裡拿著幾張紙片,問道:“有沒有想去看的,舉手示意一下。”
一大半人都快速地高舉起手。
誰都不想在教室上這枯燥無味的晚自習,尤其今晚還是物理課專場。
梁如夏胳膊平放在桌上,豎起了她的手掌。
“人太多了,不行。”曹恆一看便直接否決。他把手中的紙片放在講桌上,折了幾下拿起一旁的小刀開始裁,裁完後開口說:“公平起見,我們採用一種辦法選出二十個人。”
“我手裡是一沓正方形的小紙片,正面是我們班級群的二維碼,回頭讓你們家長掃碼進群,記得在群裡改好備注,你們自己就不要進了,”曹恆拿起其中一張紙片,將它反過來面向講臺下的學生,繼續道,“有二十張,我在反面寫了個數字1,等會我讓班長發下去,誰抽到了1誰去。”
於森聽到曹恆叫了他一聲後,起身離開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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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按正面發,可別偷看。”有人起哄說。
於森瞪他們一眼,笑道:“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你們。”
他從第一排開始發,慢慢就發到了謝翊和方悅涵這一排。
“保佑我一定要抽中。”方悅涵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地祈禱。
謝翊樂了:“別緊張,如果我抽到了就給你。”
“我就沒見你運氣好過。”方悅涵吐槽地同時伸手去摸紙片,摸完後她放到桌上閉眼繼續祈禱。
於森見他們倆都拿完了,便繼續往後走。
“陳肆川,先別忙做你的題,先抽一張。”
聞言,陳肆川放下筆抬起頭,隨手摸了一張。
梁如夏等他拿完,開始伸手去拿自己的。
一張正方形的小紙片被她放在手心,她並沒有立刻去看。
幾秒後,方悅涵突然轉過身說:“夏夏你抽中了嗎?我抽到了!”
“靠,我沒抽到!”謝翊同時說。
梁如夏小聲回:“我還沒看。”
“你先別看,雙手合十閉上眼祈禱兩秒,”方悅涵告訴她,“我就是這樣做了兩次,然後抽中了。”
梁如夏依言照做,乖乖地在心裡祈禱。
謝翊和陳肆川對視一眼,雙雙蹙了下眉,表示無法理解。
估摸著時間到了後,梁如夏睜開眼,輕輕地翻過了紙片。
方悅涵立馬伸過頭去看。
謝翊跟著動了動。
陳肆川神色淡淡,視線微不可查地左移。
空白。
四人:“……”
“沒抽到。”梁如夏蔫兒了下去。
方悅涵安慰她:“沒事兒,要不我把我的給你,我其實還挺喜歡物理課的。”
梁如夏一聽,連忙搖頭拒絕:“不用,你抽到的就應該你去看。正好我物理不好,多學一點不是壞事。”
這邊姐妹情深互相推來推去,那邊謝翊摸過陳肆川的就翻過去看。
“我靠,陳肆川抽中了!”
“謝翊你再這麼大聲就給我出去站著,知不知道還沒放學,”曹恆隔著老遠就聽見謝翊大叫的聲音了,他一個眼神遞過去,“你和方悅涵都給我轉過身坐好。”
謝翊中氣十足地回了一句:“是!”
曹恆不再理他,說:“都看到了吧,來,讓我看看都有哪些幸運兒抽到了?”
除了陳肆川其他人紛紛舉起手,臉上無一例外洋溢著笑容。
梁如夏聽著動靜,在心裡羨慕得不得了。
其實她倒不是不想上物理課,相反,她特別需要上物理課。
隻是,她想體會一下參與學校活動的樂趣。
她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裡以及現在追的小說裡,男女主都在校園時期參加過很多活動。
有社團、有晚會,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熱熱鬧鬧,氣氛特別好。
但是海城一中一年到頭隻有一個運動會,而梁如夏還因為體能不好參加不了。
所以,她才非常想去這個演講比賽。
本以為就這樣了,可誰知梁如夏吃完晚飯回到教室後,突然發現桌上多了一個正方形紙片。
更讓她驚訝的是,上面還寫著個阿拉伯數字1。
她看看前邊看看後邊,想知道是不是誰放錯了。
最後問了幾個人,還是沒能找到目標人物。
直到陳肆川拿著水杯走進了教室。
梁如夏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緊接著手心朝上,露出那張紙片:“陳肆川,這個是你的嗎?”
“嗯。”
原來失主是她的同桌。
她伸手向前,把紙片放到了他桌上,還解釋了一句:“不知道怎麼回事跑到我桌上來了。”
“笨不笨,”陳肆川拖著尾音,語氣有點欠,“除了是我放的它還能怎麼跑到你桌上。”
梁如夏努努嘴,疑惑地問:“你不去?”
“沒時間。”
“哦對,你要去上競賽班。”梁如夏後知後覺意識過來。她重新拿回把手伸回來,說:“謝謝了。”
而後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沒有誠意,本想給他一個果凍,但是他又不吃果凍。
於是梁如夏比了個大拇指,多說了一句:“你人真好。”
女生揚起唇角,眉眼微彎,眼睛亮晶晶的。
陳肆川覺得她這幅樣子傻極了。
他倚靠著後桌,松松懶懶回了句:“那還用說。”
臭屁。
梁如夏在心裡腹誹。
“你們班班長在嗎?二十個觀眾該入場了,讓你們班長叫一叫。”教室後門傳來一道聲音,接著轉瞬即逝。
於森聽到,走到講臺上敲敲黑板吆喝了一聲,隨後去下面找人。
“都誰抽到了?趕快去哈,不去就來不及了。”
“梁如夏,方悅涵呢?我記得當時舉手的人裡好像有她。”
梁如夏見於森走近,回道:“她去廁所了,馬上就回來。”
“哦好。”於森應著,繼續走到別的地方找人了。
梁如夏坐在她的位上還沒有動靜。
“再愣晚會就開始了。”陳肆川見她發愣,好心提醒了句。
“我在想一個問題。”
“說。”
梁如夏看著她桌上上下堆在一起的課本和練習冊,一字一句說:“我要不要帶上我的物理練習冊?或者英語單詞本?”
“總覺得什麼都不做看一晚上的節目,心裡有點不大踏實。”
陳肆川聽她說完,抬了下眉,問她:“你很擅長一心二用?”
梁如夏搖搖頭:“很不擅長。”
“那就別帶,”陳肆川直截了當,“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學的時候認真學,玩的時候專心玩,聽過這句話嗎?”
梁如夏一愣,如實回:“沒有。”
“現在聽到了,”陳肆川輕抬下巴,說,“做吧。”
“它肯定是正確的。”
-
晚會持續了一個晚自習。
梁如夏和方悅涵從報告廳裡出來時,大部分學生都背著書包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這場演講太好看了,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方悅涵挽著梁如夏的胳膊,語氣略顯激動,“倒數第二個出場的男生,別人都穿著禮服他穿一身校服,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一開口真的驚到我了,聲音太好聽了,好有磁性!”
梁如夏對這個男生的印象也很深刻。
她點點頭,回:“我覺得全場他講得最好,聲音好聽也很有感情,但是最後名次不太高,有點可惜。”
“對,不知道評委老師怎麼想的,”方悅涵嘆一口氣,接著又說,“如夏你還記得中場表演民族舞的男生嗎?我覺得長得好帥,而且看著還很溫柔,完全符合了我對另一半的標準。嗚嗚嗚好想要他的聯系方式啊。”
這個梁如夏倒是不記得了。
準確來說,演講比賽的前半程她一概沒印象。
雙眼雖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舞臺和舞臺上的人,可腦子裡想的卻是別的東西。
少年清晰的側臉輪廓,和自信篤定的語氣。
讓她從一進場就走起了神。
明明陳肆川說得很直接,很好理解,可她卻發現自己要耗費很長時間去想這幾句話的意思。
因為之前從來沒有人和她這樣說過,她也從來沒這樣做過。
梁如夏從小聽到的都是“無論何時都要記得學習”。所以,運動會的時候她要帶著練習冊去,跑操的時候也要帶著英語單詞本。
沒有人知道,她並不是能在較短時間內集中注意力或者能一心二用的人,相反,她如果做一件事必須在一段時間內集中做,一口氣做完。
漸漸的,做任何事情時,心裡不想著學習,不帶著學習資料去,就會有一種負罪感和各種荒唐的想法。
——他們都帶但是你不帶,你下次考得肯定沒他們好。
——如果某次考試沒考好,就會想,如果當時把那些時間都用來學習就不會考成這樣了。
逐漸變得病態。
梁如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方悅涵,你怎麼跑這麼快,都不等我。”謝翊在這時跑到兩個女生前面,出聲打斷了她們各的神遊。
“我等你幹嘛,你有什麼好等的。”方悅涵正犯著花痴,忽然被這麼打斷,語氣中盡是不悅。
謝翊自然地說:“當然是等我一起回家。”
“大哥,你家離我家足足有兩條街的距離好嗎?誰跟你一起回家。”
“說錯了,”謝翊撓撓頭,嘿嘿一笑,“是送你回家。”
“我有腿,不用你送。”
“我必須送,我那天都看到你被兩個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給圍住了。”
話音一落,方悅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梁如夏自然也聽到了謝翊所說的。
剛才的胡思亂想全被拋在腦後,她立馬轉過臉,擔心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悅涵。”
方悅涵早已恢復原先的表情,她擺擺手,不甚在意地說:“沒什麼,就是地痞找我要錢,我說沒有,他們就走了。”
梁如夏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方悅涵岔開了話題:“我真的沒什麼事啦,對了如夏,那個男生如果我在哪天見到了,我一定衝上去要他的聯系方式。”
梁如夏還沒回她,就見謝翊先炸毛了:“哪個男的?!長得有我帥?!”
“比你帥多了好嗎?”方悅涵輕嗤。
兩個人又開啟原來的你跑我追模式。
梁如夏隻好把想說的話咽回去。
她能察覺出來方悅涵有心事,但對方現在還不想說。
那就等一等。
走到教學樓前,梁如夏沒拿書包還要上去一趟。方悅涵見狀,也要跟著一起去。
梁如夏知道她下午是背著書包去的報告廳。
她不願麻煩方悅涵再跑一趟,於是搖搖頭:“不用啦,這麼晚了你趕緊回家吧,我還得收拾收拾,想想帶什麼,很費時間的。”
方悅涵想到什麼,便說:“好,你也要趕緊回家。”
“我會的,”梁如夏應完,語氣認真道,“如果遇到什麼事了一定要說。”
方悅涵笑了下,說好。
梁如夏放下心來,朝她揮揮手,接著轉身進了教學樓。
距離放學早已過去了十多分鍾,原本還熱鬧著的學校此刻安靜了不少。
樓層裡的燈依然在亮著,每個教室都還有幾個住宿生坐在座位上低頭學習,絲毫不受外界打擾。
梁如夏腳步放輕,盡量降低自己的腳步聲。
走到教室前,她推開後門,同樣看到了有人在學習。
那人還有點眼熟。
再一看,是她的同桌陳肆川。
梁如夏穿過前幾排,緩步走到自己所在的那一排。
“我過去一下。”她小聲說。
聽見動靜,陳肆川隨之抬眼,看到來人後挑了下眉:“才結束?”
說完他放下筆搬起凳子往前坐了坐。
梁如夏嗯了一聲,順著他留出來的空隙走進去。
她站著沉默一會兒,思考著該拿哪些資料和作業回家。
看來看去,她無意間瞥到了陳肆川正在做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