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負面情緒交織在一起,方知悟的心頭隻剩下一片純粹的委屈。他索性反手扣住池靄纖細的手腕,將她從後面用力摟住,完成了白日裡未完成的渴望。
“方知悟,你放開我!”
整個人都被限制在牢籠似的懷抱中,池靄想要掙扎,卻是動彈不得。方知悟單手勒住她的腰身,另手將她的兩隻手腕束縛在腹前,氣得池靄向後踢了幾腳,也得不到任何反應。
力量上的懸殊,讓不再致力於口頭耍賴的青年們輕而易舉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前有狼,後有虎。
池靄感覺到方知悟湿熱的呼吸從發麻的後頸掃過,緊接著又下沉來到自己敏感的頸側。他遲遲沒有動作,讓人產生出一種吸血鬼正在尋找合適角度享用獵物的悚然錯覺。
但極短的停頓過後,他又放松了手上的力氣,緩緩俯下身來,將下颌支在池靄的頸窩,委委屈屈地哼唧道:“我才不會那麼做,祁言禮就是在汙蔑我……可是靄靄,你不要趕我走,今天走山路的時候,我的胳膊被滾下來的山石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肯定腫了。”
“你想想,假設這石頭砸在我的腦袋上,我肯定人都要不行了。”
說著,他拉住池靄的手,按在略顯弧度起伏的大臂肌膚處,隨即發出淺淺的痛嘶聲。
觸及到衣衫下的腫塊,池靄掙扎抗拒的身體變得更加僵硬。
但她到底沒有繼續不管不顧的動作。
而敏銳捕捉到一切的方知悟意識到賣慘有用,再接再厲,誇大其詞地嗚咽著:“那些山石接二連三地砸下來可嚇人了,有的隻是一些碎片,有的卻跟我的拳頭腦袋那麼大……我差點就要死了,但想著在死之前見你一面,也就沒有遺憾了。”
有親身的感受為證,縱使對於強迫性質的親近再生氣,池靄也失去了開口指責的理由。
她帶了點力氣用指腹在方知悟的傷處按了按,如願以償聽到呼痛的聲音變大,這才語氣硬邦邦地教訓他道:“方知悟,你對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也別指望別人會去珍惜。”
這樣的說話方式,不像是年齡相近的同輩人,而更像是年上的姐姐在教訓弟弟。
方知悟不喜歡自己變成年下的那一方,但也反駁不了池靄,隻好小聲哼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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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打岔,倒給了另一個人可乘之機。
見狀,祁言禮立刻現學現用。
他趁著池靄和方知悟糾纏著倒退遠離門口的關頭,一閃身邁進了狹窄的房間。
“不隻是阿悟,我當時腳下打滑,側腰撞在了山峰上,靄靄,能不能也麻煩你幫我看看……”他一面小心翼翼地祈求著,一面得寸進尺地逼了上來。
前面是祁言禮,後面是方知悟。
哪怕是生理衝動最強烈的時候,池靄也沒有夢見過這種荒唐的場景。
最要命的是,她還依稀聽見了晚上例行做水電檢查的老板娘,哼著小曲上樓的動靜。
倘若真的被瞧見,那腳踏兩條船的罪名落實,就什麼也說不清了。
“快點放開——”
“有人來了,你們這樣抱著我像什麼樣子!”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三人的夾心狀態始終未曾得到改變。
方知悟在身後撒嬌裝死,祁言禮則好脾氣地哄勸她道:“別怕,寶寶,這是個小山鎮,被人看到也沒什麼的,更何況隻要離開之前用錢封口,老板娘又怎麼敢到處亂說。”
相比兩位青年表現出來的、無動於衷的模樣,池靄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在這片浸染著母親氣息的土地上,成為茶餘飯後,以供他人隨口討論、惡意揣測的談資。
她終於妥協,用眼神暗示祁言禮趕緊把門關上。
……
妥協過一次,接下來的留宿也就顯得順理成章。
倒不曾發生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
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累極了的祁言禮和方知悟也沒有心情想其他任何。
他們又一左一右糾纏了池靄一陣子,發泄著這些天沒見的思念之情。
十點過半,就在池靄的床腳兩邊尋了處勉強能躺人的地方,各自沉沉睡去。
窗外的大雨經過這些天的盡情釋放,終於有逐漸轉弱的趨勢。
池靄枕著哗哗敲擊玻璃窗臺的雨聲,卻怎麼也產生不了睡意。
那種被前後夾擊的體驗,依舊觸感鮮明地殘留於身體發膚之間。
她反省著自己不久前的行為。
難道對方要進來,在那種情況之下,就完全沒有不妥協也能解決的辦法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她相信依照祁言禮和方知悟對她的在意程度,要是她真的沉聲何止,表現出百分百的抗拒,那麼他們一定會有所顧忌,松開之後開始老老實實地道歉。
所以為什麼會沒有這麼做呢?
池靄回憶一遍從今日看見兩人起一直到現在的心路旅程,陡然發覺,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覺時,似乎已經陷落於這段剪不斷的糾纏之中,面臨著猶豫和搖擺。
青年們冒著大雨和地震,以受傷甚至付出生命為代價也要奔赴的勇氣,終於打動了她。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池靄深知自己的心被分割成了很多塊,事業、家人、朋友、夢想……打動歸打動,她可以確信現在以及更長遠的未來,都沒有辦法對某一人傾注所有的感情。
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無論怎樣傾斜,他們組成的三角永遠維持在那裡,生來就是動蕩又天然牢固的關系。
……她究竟該怎麼辦?
-
池靄抱著這樣的困惑,與祁言禮、方知悟度過了餘下的共處時光。
隨著雨勢不斷變小,天終於露出了放晴的預兆。
不用再困守於物質匱乏的東倉鎮,方知悟第一時間聯系了守在山腳的保鏢向導,吩咐他們安排車隊進來,把自己、池靄和祁言禮一起帶出去。
有了正事要做,他們也不再熱衷於明裡暗裡找季雨時的茬,虛偽地道出一聲後會有期。
池靄仍然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選誰?
在必須直面問題,且不可能全都不要,或者兩個都要的情況下,偏向任何一方都是下等的選擇。
幾乎不用推敲論證,池靄就能馬上聯想到被拋棄的那個人餘生將會如何徹底走向瘋狂。
告別老板娘,告別季雨時,從東倉鎮離開的那天,距離飛往法國的日期還剩三天。
她帶著寫好的論文和滿腹心事,身後是聯盟自動解除,又開始互相針對的兩個跟屁蟲。
幸好在大山裡耽擱了許多天,祁言禮和方知悟也有各自的事情要處理。
他們回到濱市,和池靄依依不舍地告別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公司和家裡。
池靄將論文初稿發送給導師,在等待對方給出批復和建議的過程裡,她再次收拾起行李,準備提前奔赴與安德烈導演的法國之約。
這件事是祁言禮牽的線搭的橋,池靄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她將sim卡和手機換回原來,面對密密麻麻的消息,她把自己前端時間的失蹤統稱為沉浸式撰寫論文,六根皆空。
關系親近的朋友調侃幾句,客套來往的熟人稱贊一聲學業專注。
總之,池靄很順利地將其糊弄了過去,並沒有得到來自哪方面的刨根問底。
她安穩地過著最後兩天待在國內的日子,打算等到拍攝工作完成,論文也完美定稿之際,再順便解除和方知悟的婚約,重新站在起跑線上,公平地看待她與他們之間的問題。
隻是池靄想好了一切,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臨走前竟然會有一人非要提出見面。
第99章
出發去法國的前一天。
池靄按照微信顯示的地址尋到甜品店的地址, 推開門,在靠窗的雙人位上坐下。
五分鍾後,這間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一位客人的店鋪, 被另一道身影造訪。
“不好意思, 來的路上有點堵車。”
“等很久了嗎,靄靄?”
門扉的開啟又關閉,帶動了懸掛在把手上的透明水晶風鈴。
叮叮的清脆聲乍現,和江晗青呼喚池靄小名的嗓音一樣悅耳動聽。
店內舒適的暖氣消解了冬日帶來的寸寸寒意, 江晗青將身上厚重及膝的雪白皮草脫下, 隨手搭在後面空座的椅背上, 與池靄面對面就坐。
今日是方家的集團總公司一月一度的重要大會,方知省和方鑑遠都不在家,就連方知悟也前往“醉死當塗”,去視察前段時間的業績和生意情況。
趁著難得的時機,江晗青吩咐家中的佣人保安暫時不要告知他們自己出門的消息。
方家低調奢華的豪車停在工作日略顯冷清的街頭,池靄望著江晗青溫柔可親的臉龐,唇角習慣性地勾起面對長輩時應當具備的謙遜笑容, 心底卻沉沉浮浮地泛出幾分憂慮。
“知道我為什麼約你在這間甜品店見面嗎,靄靄?”
江晗青沒有讓彼此間的沉默發酵太久。
她主動開口, 問的不過是一切家常隨意的話題。
池靄誠實搖了搖頭。
“因為年輕的時候, 你母親很喜歡這間店的卡布奇諾, 而我也覺得他家的招牌香橙慕斯蛋糕很好吃, 所以我們一有空就會約在這裡聊聊天,喝喝咖啡。”
江晗青說著, 湊近池靄, 朝她幅度細微地一擠眼睛,“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他家過去工作的那個咖啡師長得很帥,穿著制服拉花的樣子簡直賞心悅目。”
池靄很難想象端莊沉穩的江晗青以及自己的母親,也會有這種少女懷春的心緒。
她轉頭朝咖啡臺的方向睇去一眼,見正在制作飲品的是位女性,又把注意力放到江晗青這頭,笑著說道:“那這咖啡師肯定是個超級大帥哥,畢竟方叔叔的長相都是數一數二的出眾,可想而知能被阿姨你放入眼裡的,得是個什麼模樣的人了。”
江晗青一擺手,促狹地說:“長相不如你方叔叔多了,勝在嘴巴很甜,我很喜歡。”
打開了話茬,她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好。
說說笑笑,仿佛一對關系親密的母女。
但這樣的表象之下,池靄卻清楚自己的內心沒有因此得到半分松懈和平靜。
闲談幾句,江晗青話鋒一轉,問道:“靄靄,你從小到大有遇見過心動的帥哥嗎?”
聽見這個問題,池靄的大腦全方面、自動化顯映出方知悟的面孔——哪怕是皮囊同樣頂級的祁言禮,對上他也難免被奪去幾分光輝,更何況大眾視野裡常見的凡夫俗子了。
池靄坦誠地說道:“再帥的人和阿悟比較起來,也立刻變得平庸了。”
她一句話既回答了江晗青的詢問,又不動聲色恭維了她的兒子。
隻是江晗青這一次,沒有如同從前那般眉眼舒展地歡喜起來。
說話間,服務生將卡布奇諾和橙子慕斯蛋糕端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