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池靄猶自說道:“隻是我拒絕了他,卻不好讓他一個人在國外僵持著。”
“再加上江阿姨手術的日期越來越近,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我總要想辦法勸他回心轉意。”
池靄唇角的苦澀弧度加深了些,聲音益發低沉。
她按照自己的計劃缜密地導演著這場戲碼的進行,而後耳畔傳進方知省徹底倒向她這邊的安慰:“阿悟這個臭脾氣,你沒必要慣著他,我會讓他趕緊從國外回來的。”
“謝謝你,知省哥。”
池靄道謝完畢後就陷入了安靜。
在年幼的時候,和方知悟的交鋒過程中,她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越是不多說什麼,傾聽的另一方越是會腦補她受到的委屈。
……
一個半小時後,邁巴赫在池靄新搬進的住處前停下。
她和方知省揮手告別。
開啟車門的瞬間,頂燈喧亮,自前向後轉過頭來的方知省倏忽盯著她的眼睛,正色說道:“池靄,謝謝你,這些年來,我家的事多虧你費心。”
池靄卻像是有些意外他突如其來的嚴肅。
過了幾秒,才銜著純淨溫和的笑容說道:“沒關系的,知省哥。”
“我們做什麼,都是為了江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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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又過了將近一個禮拜, 祁言禮的生日便要到來。
池靄依舊沒有收到方知悟將要回國的消息。
如果那兩張爵士音樂會的門票,沒有落入對應的人手裡,她的計劃就要落空。
不過池靄並不慌張。
她堅信以方知省的為人, 做下讓方知悟回來的承諾就一定會達成。
……
祁言禮生日的這天, 池靄七點半準時起床。
洗漱完畢,選好衣飾,化了一個清淡得體的妝容。
她在出門前又打電話確認一遍提前的部署,才通知祁言禮開車來接自己。
“我思來想去, 慈恩福利院是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我想在那裡為你度過二十七歲的生日, 不知道你會喜歡嗎?”池靄坐在副駕駛上,與祁言禮商量著今日的生日安排。
而祁言禮從與她相見的第一面開始,眼睛裡就忍不住閃爍著幸福雀躍的微光。
得知池靄的建議,他順從地回應道:“就聽你的好了,無論在哪裡過我都很高興。”
寶馬駛出小區,朝著老城區進發。
天色盛亮之時,他們抵達了慈恩福利院。
謝茹帶著幾個護工站在門口, 靜靜等候著他們的到來。
祁言禮將寶馬開到路邊停好,池靄先行一步下車。
“謝姨!”
她語氣尊重地喚著謝茹。
謝茹也隨之露出笑容:“看來, 你們已經和好了。”
“上次的事, 是我剛剛知道真相, 心情一下子轉換不過來, 所以對您說話不好聽。”
“對不起,謝姨, 希望您能夠原諒我。”
趁著祁言禮尚未下車的空隙, 池靄走上前去握住謝茹的手,語氣誠懇地道歉。
因著自己配合祁言禮的隱瞞, 謝茹對於池靄終究於心有愧。
眼下她見池靄和祁言禮重修舊好,同自己也親近了不少,亦是感到安慰。
她笑著替池靄挽起耳邊綻出的一绺碎發,說道:“一點小事,我早就已經忘記了,隻要看到你和言禮一切都好,阿姨就放心了。”
池靄發覺謝茹似乎不再反感祁言禮在明知她有未婚夫的前提下還要插足其中。
心念流轉間,祁言禮也從路旁走了過來。
池靄不由地看他一眼。
“怎麼了?”
祁言禮笑著問道。
池靄搖了搖頭:“沒什麼事,謝姨久等了,我們快進去吧。”
祁言禮頷首說好,跟在謝茹的另一邊,一行人進入了慈恩福利院的食堂。
新鮮的食材堆放了滿滿一桌,正中央的煤氣灶上,燉煮著香氣四溢的肉湯。
謝茹和護工們一起從櫥櫃裡搬出幾臺嶄新的廚具,邊做著手上的活計邊衝兩人感嘆道:“說來也奇怪,自從上次你們兩個人來過以後,打電話給福利院捐助物資、提供幫助的人就多了不少,孩子們的生活也好了許多,我打算下個月把院裡破漏的地方都整修一下。”
祁言禮最近工作繁忙,也沒功夫過來看望。
除了前段時間接到謝茹的電話,委婉問起池靄、池靄的未婚夫和他之間的情況,其他一切有關福利院的近況,他並不知曉。
聞言,他下意識看向池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探詢。
池靄掠過他的視線,笑著進入幫忙的隊伍中:“我們公司之前計劃做一個公益廣告片選題,我想著可以錄一些慈恩福利院的素材,就找到了母親生前救治過的,那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孩子,她現在功成名就,做的也是新媒體相關的行業,大概幫著宣傳了一波吧。”
“哎,那是你的功勞啊,靄靄。”
“怎麼沒見你說起過?”
能有這種造福整個福利院孩子的好事,謝茹自是不會客氣推辭。
她綴著數道皺紋的面孔上毫不掩飾地湧起感動神色,看向池靄的視線更是柔和。
“謝姨,我這不是在找時機嘛。現在時機到了,我就說了。”
聽到沸騰的聲音,池靄走到灶臺前關小火力,防止鍋中的底湯濺出傷人,她手上的動作不停,語氣輕快地說道,“我就約她見了個面,動了動嘴皮子,實在算不上有什麼功勞。”
祁言禮耳聞池靄和謝茹的對話,隻覺得她的用心從來隻在不言處——哪怕平淡表象的更深處是冰冷堅硬,但真正抵達內心的時刻,才會發現其中有諸多難以言說的柔軟溫和。
他將情緒中的觸動稍稍遮掩,也加入了為孩子們準備午餐的隊列。
有這麼多捐助者一大早從附近超市採購運輸而來的鮮肉蔬菜在,謝茹難得決定今日奢侈一把,以鮮美清淡的肉湯為底,大家圍著鍋爐熱氣騰騰地吃頓火鍋。
擇洗蔬菜,鮮肉切片。
池靄又按照自己曾經在網上學到的配方,調了一大盆秘制蘸醬。
隨著護工的一聲“開飯”,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從活動區小跑了過來。
他們所穿的衣衫雖然半舊不新,但看得出來質量不錯,臉上洋溢的表情像是充滿希望、嗷嗷待哺的小鳥——而這群小鳥的庇護者,便是被他們簇擁在中央的謝院長。
“謝姨對待這群非親非故的孩子還真是不錯。”
池靄又看了看謝茹身上細節處脫線開裂的衣衫,收回打量的目光,小聲對祁言禮說道。
“不隻是這群孩子。”
“如果沒有謝姨和你,大約也不會有現在的祁言禮。”
耳畔傳入低語的青年側過頭來,迎著正午的日光對她微微一笑。
……
孩子所坐的每一桌,都配了一個替他們夾菜,保護他們不被火鍋燙傷的護工,剩下以謝茹為首的零星三兩個大人,就和池靄、祁言禮坐了一桌。
“靄靄來,多吃點肉。”
謝茹將羊肉片和牛肉卷放進鍋中,待食材浮到表面,忙不迭地給池靄夾了一大筷子。
池靄斂著眉眼,神色乖巧地說了聲“謝謝阿姨”。
又分出一半放到祁言禮的碗裡:“你可是今日的大壽星,你也要多吃點才行。”
祁言禮也笑道:“好,這是你和謝姨一起夾給我的,我會全部吃掉。”
謝茹和其他護工觸及他們之間的親昵,互相對望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吃到一半,池靄又從主桌上站起。
她用力拍了兩下手掌,以此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小朋友們,今天是阿姨一位朋友的生日,但是他膽子比較小,很怕就算說了也得不到別人的祝福——”
“所以,能不能請小朋友們跟阿姨一起,為這位叔叔唱首生日快樂歌?”
孩子吃得高興,望著笑容親和的池靄,自然紛紛響應。
於是大家齊聲打著節奏,手舞足蹈地唱起歌來。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在聲色各異的歌聲中,一位護工推著做成三層的蛋糕走了出來。
池靄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祁言禮身邊,握住他的手將他帶了起來。
“快許願吧。”
她湊近祁言禮的耳畔,聲音像是晴日和暢的春風,“不管許什麼願望,都會實現的。”
祁言禮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命運和神明。
他走到今日,付出了大多血淚,全憑自己一步一個腳印。
但他對上池靄皎潔的瞳孔,忽然說不出任何煞風景的話來。
他怔怔地閉上眼睛,在心裡祈禱:若真的存在上帝,他多麼希望停留於此時此刻。
“謝謝你,池靄。”
祁言禮在越發響亮的歌聲中低低說道,“我是多麼幸運能遇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