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部長被吼了一頓,漸漸從絕望中找回理智,他撥了幾個號碼,發現都是佔線狀態,無奈之下,隻好劃破指尖,在符紙上畫了一道符,快速疊了起來,最後符紙焚燒成了灰燼,變成光飛出窗外。
“這、這是什麼?”
“傳音符。”王部長資質不太好,光是這道符,就耗去了他所有靈力,整個人面白如紙地癱在了椅子上。
“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有這個本領。”
“都二十一世紀了,有手機有電腦,哪個腦子有病的修行人士,會浪費幾滴心頭血去做傳音符?”王部長翻個白眼,“修行人士也是與時俱進的好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談這個。”部長看著窗外,“大概什麼時候能夠收到回復?”
“大概……兩三個小時?”王部長道,“你要知道,網絡速度已經快接近光速,我們玄學要考慮風雨的因素,跟網速比不了的。”
“可神話故事裡,不是可以千裡傳音嗎?”
“不好意思啊,我們修行人士是人,不是神。”王部長喝了幾口紅棗枸杞茶,給自己補了補血,“現在人們打手機就是千裡傳音,還講什麼不靠譜的神話?相信科學不好,非要拿神話故事當真,九年義務教育白上了。”
這個部長:“……”
他小時候念書那會兒,還沒有九年義務教育呢。
“兩個小時是不是有點久,這如果真有點什麼事,黃花菜都涼了。”這個部長掏出手機,遞給王部長,“要不你再打個電話試試。”
王部長又撥了一遍,最後終於撥通了一個,低頭看了眼劃破的手指,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心頭血是白流了。
接他電話的人,是守在梧明市的張大師。
“別問我,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手機剛撥通,張大師不耐煩的語氣就傳了過來,雖然信號不好,張大師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王部長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暴躁。
“張大師,我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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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誰。”張大爺抓住一個逃出來的厲鬼塞進法器裡,把手機開了免提,“一些厲鬼逃了出來,我忙著抓鬼呢,沒時間跟你廢話。”
“是這樣的,我就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被張大師這麼一通吼,王部長有些氣弱,不自覺用上了敬稱。
“不知道。”張大爺扭頭看了眼幫他抓鬼的宅男鬼陳元,神情凝重道,“抓完這邊逃出來的厲鬼,我就去找沈長安,也許他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王部長連連點頭,想起張大師看不到,又趕緊道:“對對對,他也許能知道點什麼。”
好歹有個神仙男朋友。
被無數人寄予厚望的沈長安,現在卻很不好過,他覺得自己四肢百骸仿佛被人碾成了粉末,沒有一塊好地。
有什麼塞進他的嘴裡,他一口咬了下去,口腔瞬間被濃鬱的靈氣與鮮血包圍。
這個血仿佛有神奇的功能,能夠減緩他的疼痛,他忍不住猛吸了幾口,大腦終於有了些微的清醒。
這個血,是誰的?
道年的……
道年是誰?
道年的血不能吸。
誰是道年……
不能傷害他……
“真是令人感動,高高在上的天道,既然以身飼愛人。”灰衣男人捏破那枚綠色的珠子以後,便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他笑眯眯地看著道年喂進沈長安嘴裡的手,“你想讓他吞了你?”
“真是可歌可泣的愛情。”灰衣男人輕輕鼓掌,“不枉我費盡心力,收集了生機道九十九世的情感,我不能殺他,卻能讓他自取滅亡。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這樣感人的一幕,真是讓人淚流滿面。”
他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可惜,就算你舍棄自身讓他活下來,讓他代替你的地位,他也不會再記得你。”
“你的犧牲,你的情感,都會變成一場笑話。”灰衣男人哈哈大笑,“多可笑啊,多可笑啊,曾經看著有情人生離死別都不會動容的天道,竟然也會有這樣一天,哈哈哈,報應!”
“人類的疾病與戰爭,都是你們人類自己的野心造成的。”道年似乎感受不到身體中的靈氣與神力慢慢消失在沈長安口中,他神情平靜地看著這個癲狂的男人,“你的愛人,死於你的野心。她為了你,用巫術毒殺良臣,才會被反噬。這樣的人,即使那一世的長安不曾與我相遇,不曾與我相識,我也知道,他自然是不會救這樣的人。”道年用另一隻手,輕輕摸著沈長安蒼白的臉頰,“讓她魂飛魄散的不是神,而是死在她手中那些無辜之人的怨恨。”
“因為你們相愛,所以其他無辜的人,就活該做你們愛情的犧牲品?”道年永遠不明白凡人的這種私心,自以為是真愛,便值得原諒所有?
那麼被他們害死的那些無辜生靈,又是誰的愛人,是誰在意的人,他們死前,是不是也有相見還沒來得及見的愛人?
“她是被你害死的。”
“至於我跟長安如何,不需要你置喙,不要吞噬了點大道殘念,就以為自己是大道化身,推翻我們就能成為世界的主宰。”
跟沈長安在一起待久了,道年似乎也學會了怎麼說話才更氣人。
“住口,住口,你懂得什麼,那些卑微的賤民,憑什麼與她相比。”
“然而在漫天神佛眼中,你們與那些賤民並沒有差別。”道年神情冷漠,“在我眼裡,你們沒有尊卑,也不比其他生靈高貴,一切都是生死循環,因果報應而已。”
“所以你們現在這樣,也是報應!”
灰衣男人瘋狂地想要撲過來,卻被道年輕松地攔了下來,“你以王君之身,吞噬萬千怨念,與大道留下的殘念融合在一起,成為不神不鬼的怪物,本可積德行善,為過往恕罪。”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長安:“或許還能為你的愛人,尋回一線重生的機會,可你卻沒有。”
“你在人間誕生,也該在人間消亡,身為天道,我本不該管你。”道年垂下眼睑,“可是你們人類中,似乎有句話叫老天爺喜怒無常。”
此話一落,道年彈指間,便穿透了灰衣男人的肩胛骨,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個大洞:“我現在,大約是不高興了。”
“我不信,我不信。”灰衣男人趴在地上,“你說她還有一線生機,你是不是騙我,是不是?!”
明明她已經被賤民們的怨魂撕得魂飛魄散……
天道一定是在故意騙他。
“原本是該有的。”道年唇角忽然翹了翹,“可是被你親手毀了。”
“你騙我!你騙我!”灰衣男人趴在地上,忽然又哭又笑,“天道,你不用騙我。現在眼看著人間就要迎來浩劫,該擔心難過的是你才對。”
“人間早就該有此劫,是生機道一世一世的轉生,才減緩了浩劫來臨的速度。”道年無情道,“有死便有生,人類死了,便會有其他物種來代替他們,與我何幹?”
他低頭看著沈長安,可是他知道長安在乎,他愛著這個世界,想讓它好好延續下去。
很快,他發現身上的靈氣停止了輸送,是長安沒有再吸收他身上的靈氣與神力。
不對。
道年看著懷中神情痛苦的長安,再次把手指喂進長安的嘴裡。
正在與疼痛做鬥爭的沈長安很生氣,這是哪個缺德的人,把他的男朋友送到他嘴邊?
他雖然很喜歡“吃”男朋友,但絕對不是這個吃。
他沈長安就算痛死,餓死,也絕對不想動男朋友一根手指頭。
“拿……”
沈長安絕對自己此時已經拿出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其實也隻是把手指動了幾毫米而已。
“長安,你說什麼?”道年注意到沈長安嘴唇動了,低頭把耳朵放到他嘴邊,“是不是難受?”說著,又再次把手指頭喂到沈長安嘴邊。
“別動老子男朋友……”
“別動他!”
沈長安猛地抓住了道年的手指,緩緩睜開眼,他的視線是模糊的,腦子也不夠清醒,但他能夠感覺到,抱著他的人是道年。
“天老爺隻有我沈長安能動,誰也不許傷害他。”
道年看著意識不清的沈長安,怔忪了幾秒鍾,忽然低聲笑了。
他愛的這個人啊,為什麼這麼可愛。
聽到道年的笑聲,沈長安拼命睜開眼睛,終於看清了道年的臉。
看清道年後,沈長安嘴唇動了動:“有人欺負你男朋友,打死他!”
“好。”道年伸手從天空中拽下一朵雲,變成舒適的躺椅,輕輕把沈長安放在上面:“長安,不要睡,看著我幫你揍他好不好?”
“好。”沈長安白著臉笑。
道年面無表情地走到灰衣男人面前,用靈氣修補好他肩上的破洞,然後拽起他往地上狠狠一扔:“不好意思,我的男朋友想看我打死你,請你配合一下。”
扔完以後,他回頭看了眼沈長安。
沈長安眨了眨眼,張開嘴無聲說了句加油。
於是道年拎起灰衣男人,重新扔了一遍,一不小心折斷了對方的腿。
他知道,按照原本軌跡,生機道在一百世時,本就會因為外部原因喚醒記憶。但他是人類口中喜怒無常的賊老天,憑什麼要對這種不神不鬼的怪物講理?
沈長安覺得自己全身上下痛得想喊天,仿佛有人強行碾碎他的骨頭,又厚顏無恥地黏上,然後再碾碎,再黏上一般。
舔了舔嘴角,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個血腥味並不難聞,甚至還有種清甜可口感。
剛才是道年把血喂到他嘴裡的?
他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