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叔叔與家裡請來的律師與他坐在一起,兩人神情有些凝重。曹進這個案子,不僅有酒駕,還有酒後傷人的嫌疑,當時在場的幾個工人都站出來作證,說是曹進企圖傷害沈長安。
想要曹進量罪輕一些,還需要沈長安那邊能做出原諒的態度。
可是看到侄子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曹成就來氣,這如果是他親兒子,他早就把他的腿給打折了。
怪隻怪大哥跟嫂子老來得子,把他慣得不成樣子。
尤其是當他聽說沈長安是侄兒的大學同學,兩人不僅在學校裡有矛盾,而且曹進坐在警車裡威脅沈長安的話,被交警執法記錄儀拍下來時,就覺得腦子抽抽的疼。
攤上這麼個晚輩,全家人都不得安寧。來之前,他仔細打聽過了沈長安的消息,性格積極向上又熱情,成績有益,學校教授都很喜歡他,並且同學們也很喜歡他。而自家侄兒剛好跟人家相反,炫富、逃課、泡妞、不尊重他人……
這麼好的年輕人,他不想著拉攏引進到自家公司,反而把人給得罪了。他大哥大嫂也真做得出來,看著人家孩子是孤兒,就想著以勢壓人。也不想想在帝都這個地方,最不缺有權有勢的人,封建王朝早亡了,他們能把人家怎麼樣?
都說莫欺少年窮,他們倒好,把人得罪得徹底。現在好了,曹進把自己作進了局子裡,他們使什麼手段都不行,最後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受害者那邊要求嚴格辦理。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誰還相信沈長安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孤兒?大哥大嫂也知道這事不妙了,怕沈長安見到他們會把事情鬧得更糟,所以把他叫了過來。
要他來說,曹進就該在裡面被好好關一段時間,免得膽大包天什麼都敢做,禍害自己不算,還要去禍害別人。
可是他大哥大嫂都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膝下就曹進這麼個不爭氣的孩子。他這個做弟弟的,就算再討厭曹進的行事,也隻能走這一趟。
離約定好的見面時間還有五分鍾的時候,曹成看到警察帶著兩個年輕人進來。走在前面的年輕人皮膚白皙,眼角自帶笑意,讓人看一眼就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年輕人。
想到這,曹成扭頭嫌棄地看了眼自家侄子,都是同一所學校出來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曹進察覺到自家叔叔的嫌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跟沈長安究竟誰才是曹家人?
“沈先生,鄙姓曹,是曹進的叔叔。感謝您今天願意受累走這一趟。”曹成主動起身迎向沈長安,與他握了握手,“關於我家晚輩做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曹先生,有句話叫一人做事一人當,曹進雖然人品低劣,但我不會遷怒於他人。”沈長安客氣笑了笑,“您太客氣了。”
Advertisement
開口就碰了個軟釘子,曹成尷尬地笑了笑。這話聽起來是對他的尊重,實際上沈長安這是在表明他的態度,恐怕除非曹進親自開口道歉,不然這事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可是他轉頭看向曹進,就看到他這個好侄兒,正一臉憤恨地盯著沈長安,當著警察的面,都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
他怎麼有這麼蠢的侄子?
大哥大嫂給大學捐了一棟教學樓,把他送進名牌大學,也沒把他的腦子燻陶得聰明點。
“大家友好交談,不可有語言暴力與行動暴力。”警察坐在旁邊,招呼兩邊人都坐下,“現在雙方有什麼意見,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我沒有任何意見,法律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沈長安道,“我不會為一個意圖殺人的人渣,籤諒解書。”
“既然你不願意,跑來幹什麼?”曹進冷諷,“不就是想坐地起價?直接說要多少錢吧,像你這種逮著肉就不願意松口的人,我見得多了,小心崩了牙。”
“曹先生,請您不要侮辱我方沈先生的人格。”神荼及時開口道,“我們沈先生名下有別墅、公司、名車以及各種珠寶名表,並不缺三瓜兩棗的賠償。沈先生今天願意走這一趟,是想勸你積極向善,改正自己的錯誤,成為一個有志向、有原則、有作為的好青年。”
“屁,吹牛又不用打草稿,你是他請來的託?”曹進嗤笑,“你跟著他跑一天,能領多少工資,我給你十倍。”
“好的,曹先生。”神荼微笑,“沈先生給我開價一百萬,你是打算給我一千萬嗎?”
曹進:“……”
他爺爺的,這是個神經病。
見曹進不說話,神茶笑得更加溫和了:“曹先生,如果錢不夠的話,就盡量少說這種大話,不然別人會笑話你的。”
“我……”
“閉嘴!”曹成打斷曹進的話,對神荼歉然笑道:“不好意思,這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二十多歲的孩子,那確實不懂事。”神荼扭頭看沈長安,“我家的孩子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孩子,這事除了公事公辦,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旁邊負責調解監督的警察,差點沒忍住發出笑聲,他拿起文件夾,小心地遮住了自己的臉。
“那可不一樣,有父母的叫孩子,沒父母的隻能叫孤兒。”曹進被氣得口不擇言,“沈長安,你少給我來這套,想讓我求你,門都沒有。”
“有本事你當著警察的面,來打我啊!”
這話剛說完,他臉上就挨了一巴掌,不過打他的不是沈長安,而是他的叔叔曹成。
作者有話要說: 門神——一個見識了無數家庭爭吵場面的神。
第71章 鮮花
這一巴掌打得實在太狠, 整個屋子都回蕩著響亮的巴掌聲。
負責調解工作的警察連忙收起臉上的笑,站起身伸手虛攔著曹成:“有話慢慢說, 慢慢說。”
他也見過有錢人家的孩子, 雖然有些年輕人可能帶著點傲慢, 但說話做事還是很講禮貌的,像這種桀骜不馴, 說話做事全然不講理的,還真沒幾個。回頭看了眼坐在原地不動的沈長安, 警察在心底嘆息。
這起案子他也參與了辦理,對前因後果了解得很清楚。雖然辦案人員不該有個人情緒參與其中,但是隻要了解過這件案子的人,都會不自覺偏向沈長安。
酒駕闖紅燈, 差一點就撞到人, 幸好當天晚上有沈長安經過,甚至舍得拿自己的豪車,擋在嫌疑人的車前面。如果當天晚上沈長安乘坐的車沒有出現呢?
嫌疑人的車肯定會撞上那幾個工人, 最後死的死,傷的傷,讓好幾個家庭承受生離死別之痛。
他們辦過一些酒駕害死人的案子, 對這種行為厭惡到極點。
沒想到嫌疑人的人品竟然惡劣到這個地步,拿人家過世的父母來刺激人, 他如果不是身上穿著警服,也是想打他的。
“小叔,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來打我?”曹進被打懵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盯著紅腫的臉,憤怒地朝曹成吼道,“你瘋了嗎?”
“我如果能瘋,早就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了。”曹成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脾氣火爆的人,這些年結婚生子,才慢慢把脾氣養了回來。
曹進也算是能耐,把他年輕時的性格全部激出來了。
神荼在旁邊假意勸道:“算了算了,孩子不聽話,揍一揍就行,打死就不好了。”
“沈先生,對不起,我們曹家教子不嚴,讓您受委屈了。”曹成一腳把準備撲過來的曹進踹回椅子上,“你給老子老老實實坐好,再吵讓你爸媽來管你,老子懶得理你這些惡心事。”
“你……你……我要回去告訴我爸媽!”曹進捂住被踹的膝蓋,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叔叔胳膊肘說往外拐,就往外拐了。
“行,你回去告訴!”曹成一拍桌子,“要不是他們整天慣著你,你會變成這樣兒?你以為我願意跑來這個地方,我不要面子的嗎?”
“那你現在就走啊,你以為我稀罕你來幫忙?”曹進口不擇言道,“你不就是惦記我爸媽手裡的股權,想要取而代之嗎?”
這話一出,屋子裡忽然安靜了下來。神荼看著曹成陰沉沉的臉色,以為他會把曹進按在地上現場暴打,畫面會變得血腥又暴力。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曹成不僅沒有打他,神情反而變得越來越平靜:“你們一家三口,就是這麼看我的?”
曹進也知道自己這句話闖了禍,但是向來以自我為中心的他,當著外人的面,尤其是沈長安的面,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難、難道你沒有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了。”曹成深深看了曹進一眼,對曹家父母請來的代理律師道,“相關事宜你去聯系我的大哥大嫂,我先走了。”
“曹先生,您這……”代理律師有些傻眼,他隻是來接個案子,為什麼會目睹一場豪門恩怨?
“你用不著叫他,要走就走!”曹進昂著下巴道,“愛留不留。”
“曹進,你再不收斂,早晚會害死你自己。”曹成走到沈長安面前,“沈先生,我很抱歉。”
沈長安站起身跟他握了一下手,語氣平靜道:“曹先生不用自責,這與你無關。”
曹成聞言苦笑,想說些什麼,可是面對沈長安平靜得過頭的臉,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也隻是拋下一句“對不起”,然後重重離開。
“我雖然是孤兒,但也比你這種妄自尊大、酒駕傷人、人品低劣的垃圾好。”沈長安坐回椅子上,用眼角不屑地看曹進,冷笑道,“有些人,有爹媽還不如沒有,至少沒有爹媽的能人品正直,而某些人除了浪費糧食跟作惡以外,也幹不出什麼事了。”
“我操你媽,沈長安……”
“禁止喧哗!”負責調解的警察道,“曹先生,希望你控制情緒,如果您再有言語侮辱性的動作,我們將終止這場調解,直接走司法程序。”
代理律師聽到這話,趕緊開口替曹進道歉,調解如果半途結束,曹進恐怕就麻煩了。
雖然……
代理律師默默看了眼曹進,雖然他覺得這次的調解,多半要黃了。做律師多年,他見過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但是這些人惹了事後至少知道服軟,這位倒好,把自己親叔叔氣走了,對受害方也這麼大呼小叫。
家裡慣得太厲害,真把自己當成皇帝了,以為自己吼上幾句,其他人就要跪著三呼萬歲呢?
“貴方的賠償條款非常優厚,也看得出你們在錢財方面的大方。”神荼把代理律師提出來的賠償條款看了兩眼就推了回去,
“但是來之前,我就說過了,我們沈先生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金錢方面的賠償,是打動不了沈先生的。”神荼禮貌一笑,“對於曹先生的行為,我們感到非常失望,並且發自真心的希望,他進入監獄裡後,能夠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沈先生……”代理律師有些犯難,他看出神荼不好說話,於是把目光投向了容貌可親的沈長安。
“律師先生,作為同學,我應該接受曹進的調解要求。”
律師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沈長安忽然變了口風,“可是……我隻要想到那些工人在曹進的錯誤行為下,有可能失去性命,就覺得良心上過不去。那些工人,可能是孩子的父親,也可能是年邁父母的孩子,他們若是出了事,家裡人該怎麼辦?”
代理律師有些尷尬,這種問題,讓他怎麼回答?
“關於這次失誤,我們也感到非常抱歉。請沈先生放心,我們會向這些受到驚嚇的工人,賠償精神損失費。”
曹進冷笑:“你放心吧,賠給他們的錢,夠他們一輩子賺的了。”
代理律師:“……”
傻逼,你能不能閉嘴?
深吸一口氣,這是自己的僱主,不能罵人,不能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