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下了他的鑰匙。”
“先生?!”神荼震驚地看著道年,“您,您說什麼?”
道年瞥了他一眼不說話,他隻是給長安一把暫居之地的鑰匙,而長安卻回了他一把家門的鑰匙。
“可是沈先生隻是個人類,人類壽命短暫,生老病死皆無可避免,您……”神荼見道年毫無所動,拱手行禮道,“您高興便好。”
鑰匙,是一件十分私密的東西,神妖若是把府邸鑰匙交給另外的對象,那便是邀請對方雙修的意思。但是先生與普通神靈、妖修不同,自誕生時便代表著至高無上,他沒有感情,沒有偏向,自然也不敢有誰送他鑰匙。
但是今天有個人類送家門的鑰匙給大人,他收下了。
在這個瞬間,神荼甚至想過,也許沈長安根本不知道自己送出的鑰匙,到底代表著什麼。
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在先生收下鑰匙的那一刻,這個問題就不重要了。
“先生。”劉茅匆匆走進來,“鳥族與走獸族的族長帶著晚輩拜見。”
“怎麼又來了?”道年往輪椅上一躺,閉著眼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兩族長老見先生留在人間已久,擔心你在人間不便,於是差遣了幾位從小便混跡在人間的後輩過來幫忙。”劉茅道,“您如果不見,我這就讓他們回去。”
“他們能做什麼?”道年睜開眼,“叫來我看看。”
不一會兒,兩族長老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兩男兩女,都長著討喜的容貌,笑起來更是討人類老人喜歡的類型。
道年抬了抬手指,示意劉茅問話。
“不知兩位道友的後輩,都擅長什麼?”
擅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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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長老有些茫然,他們是按照受大人青睞的那個人類標準,在族內找的晚輩過來,說是來大人身邊伺候,不過是找個契機接近而已,可沒想過大人真的會把這幾個後輩當做僕從使喚。
“大人,晚輩最擅長栽種。”一個穿著白裙的可愛兔妖開口,她笑起來露出漂亮的酒窩,臉上挑不出半點瑕疵。
“我並未收徒,在我面前不可自稱晚輩。”道年面無表情問,“與姬氏後人相比,又如何?”
“小妖修為尚淺,怎敢與神農後人相比。”兔妖面上一紅,不敢抬頭看道年。
道年揮手。
劉茅便開始問站在兔妖身邊的狐妖:“你呢,會什麼?”
狐妖:“……”他一個狐狸精,最擅長的還能是什麼,當然是迷惑人心啊。可是當著道年的面,他不敢說實話,絞盡腦汁道:“小妖擅安神靜心之道。大人若是願意留下小妖,小妖願意為大人唱曲解憂。”
道年想揮手讓他退下,忽然想起沈長安有時候會失眠,於是朝劉茅點了點頭:“晚上讓他唱給長安聽。”
狐妖:“……”
他是來引誘大人的,不是來為大人姘頭為奴為婢的。
“你不願意?”道年見狐妖不說話,“那便罷……”
“小妖之幸。”狐妖咬牙應了下來,這個世界上隻有不努力的鐵锹,沒有撬不動的牆角。
鳥族長老見走獸族有個小輩留了下來,於是有些急了:“大人,論唱腔,誰又能比得上我們鳥族,這是我族的百靈鳥妖,他能唱出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唱最美麗的音樂幹什麼,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吸引長安的注意?
他既然接了長安的鑰匙,就不打算再讓其他妖或者人打長安的主意。道年垂下眼睑不說話,一副“我已經很累,有話盡快說完”的姿態。
鳥族長老:“這是我們族的鸚鵡妖,最擅長逗人開心,可以給您解悶。”
道年想,長安總是加班,聽說有人類因為工作壓力跳樓自殺,留個解悶的鸚鵡倒也不錯。他伸手一點,鸚鵡妖瞬間化作原形,滿意地點頭:“就這樣吧。”
變成原形還怎麼惑主?
鳥族長老眼前一黑,沒想到人類派來的禍水魅惑本事如此高強,竟讓大人隻專注他一人,他們必須徐徐圖之,才有機會奪得大人的喜愛。
變成鸚鵡的小妖扇了扇翅膀,慫慫地把腦袋縮回翅膀下面,她的理想是混進人群,當一名相聲演員,魅惑明君這種高難度操作,不太適合她呀。隻是族中長老的命令難以違背,她才趕鸚鵡上架來了這裡。
也不知族中長老怎麼想的,竟然想對無情無欲的大人用美人計。怎麼都不想想,大人眼見萬物生,靜觀春去秋來,世間生靈在他眼裡,能有什麼差別?
可是長老們偏偏像是暈了頭一般,非說什麼人類能做到的事,他們妖族更能做到。人族大興這麼多年,靠著自己本事創造的飛船都能上月球了,有什麼做不到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人族氣運正是旺盛之時,就連大人都無法完全掌控人類的生機,他們妖族運格就跟後媽生的一樣,跑去跟人類比什麼,鬥什麼?
唉,生而為妖,最怕的就是意難平。
想著晚上要去道年家吃好吃的,整整一下午,沈長安的工作熱情都很高漲,一到下班時間,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走。
“大家等等。”杜仲海叫住準備溜出門的沈長安,“明天我們這邊的月老廟要辦廟會,客流量會很大,你們四個年輕人明天辛苦一下,去現場維持一下秩序。”
說完,杜仲海看了沈長安等人一眼:“剛好你們四個都沒找著對象,明天找個空餘時間去拜拜,說不定就能有對象了。”
“主任,我們可是民服部門,不能迷信的。”陳盼盼道,“以往不都是12月才辦月老廟會,怎麼今年這麼早?”
“可能是因為雙十一深入人心,很多長輩盼著孩子在雙十一前,討個好口才,讓兒女脫單?”杜仲海捧著茶杯笑呵呵道,“提前了也好,真要等到十二月,你們去巡邏不是更冷?”
“杜主任放心,我明天一定準時趕過去。”沈長安扔下這一句,轉身就往樓下跑。
難得見沈長安下班這麼積極,杜仲海朝其他人擺了擺手,“都下班吧,明天辛苦些,早點起床。”
路上遇到一個老大爺推著車子賣炒慄子,沈長安買了一包,用外套捂著一溜煙開車回道年住的小區。
“道年。”沈長安大步走進門,把懷裡的外套往道年手裡一放,“快快塊,趁熱吃。”
攤開外套,看著用紙袋裝著的慄子,道年把手舉到沈長安面前:“手疼。”
“怎麼大拇指還紅著?”沈長安拿過道年的手,仔細看了一遍,上面沒有傷口,也沒有尖刺戳在肉裡,怎麼這麼多天了還沒好?
剝了一顆炒慄子放到道年嘴裡:“趕緊吃,這個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角落裡,彎著腰拖地的狐妖恨恨的想,奸詐的人類,竟然用這種手段來討好大人,不過是些炒慄子罷了,有什麼稀罕?
“哎?”沈長安注意到角落裡放著鳥架,架子上站著一隻鸚鵡,它的胸口有簇紅色的毛,看起來非常的漂亮,“家裡怎麼多了隻鸚鵡?”
“別人送的,你如果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送回去。”道年指了指慄子,示意沈長安繼續剝。
沈長安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起身走到鸚鵡面前,問站在不遠處的劉茅:“這隻鸚鵡有名字嗎?”
劉茅笑眯眯道:“沈先生給它取一個吧。”
“緋瑩,緋瑩。”鸚鵡扇了扇翅膀,主動說了自己的名字。
“原來你會說話。”沈長安從小就聽過鸚鵡會說人話的事,但他從沒有見過活的並且能說話的鸚鵡,這下子終於見到,頓覺新奇,“這個名字很好聽。”
“謝謝誇獎。”鸚鵡彎起一邊翅膀,仿佛在做屈膝禮。
“道年,這隻鸚鵡好聰明。”沈長安從劉茅手裡接過一些鳥食,放到鸚鵡的食槽裡。
“謝謝,謝謝。”鸚鵡在鳥架蹦了幾下,表演了一段“舞蹈”,才開始低頭吃長安喂的食物。
拖地的狐妖冷笑,真不愧是毛多無腦的鳥族,竟然在一個人類面前,如此做小伏低,真是丟了妖族的顏面。
趙叔從廚房裡探頭喊道,“胡明,進來把碗洗了。”
狐妖:“……”
身為狐族年輕一輩的顏值擔當,他為什麼會淪落到洗碗拖地的地步?
“鋤禾日當午,小羊和小豬。”
“是汗滴禾下土。”沈長安被這隻傻萌傻萌的鸚鵡逗得哈哈大笑,轉身對聳拉著眉的道年說:“道年,這隻鸚鵡也太好玩了。”
“好玩也要吃飯。”道年看著自己面前空蕩蕩的碗,人類果然是得到就不珍惜了,剛收下沈長安送的鑰匙,他的地位就比不上一隻鸚鵡了。
沈長安見道年耷拉著眼皮,一副不高興的模樣,趕緊給他夾魚肉挑魚刺:“以前沒有見過會說話的鸚鵡,你不要跟我生氣嘛,來,吃魚。”
道年仍舊不說話,人類就是喜歡得寸進尺,撒嬌也沒有用。
“蝦要嗎?”沈長安朝他眨了眨眼,“我給你剝。”
“要。”算了,他年紀小,玩心還重,由著他吧。
吃完飯,沈長安不想讓道年繼續不高興,所以沒有再去逗鸚鵡玩,陪他看了會電視,想起明天要早起,隻好早早躺在了床上。
他以為這麼早躺在床上會睡不著,但不知從哪兒傳來優美的歌聲,在這種歌聲中,他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胡明趴在外面的草地上,累得變成了原形,他在這裡待了半天,地拖了,菜洗了,碗洗了,連哄人睡覺的事情都幹了,結果大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這簡直就是身為狐狸精的恥辱。
第二天早上,沈長安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是劉茅開車送他到了月老廟外面。裹緊身上的外套,他迷迷瞪瞪地走下車,聽到有人叫他,正準備應一聲,忽然劉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沈先生,晚上我過來接你。”
“哦,好的。”沈長安點頭,“辛苦你,劉哥。”
自從昨晚開始,他對劉茅的稱呼,已經從客套的劉先生變成了劉哥。
他扭頭看了眼四周,除了一些已經開始準備攤點的商家,似乎沒有人叫他。過了好一會兒,丁洋他們才趕了過來,見沈長安這麼早就到了,感慨道:“長安,這兩天越來越冷了,你早上怎麼起來的?”
“套上衣服被人送過來的。”沈長安打了個哈欠,“天都還沒亮,應該沒人過來湊熱鬧吧?”
“年輕人還是見識太少。”丁洋指了指前面的月老廟,“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