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傑:“對!撿回來的漢胞,朋友!”
中年男人痛心疾首,糾正他的發音:“什麼漢胞,喊你上文化課也不好好學習,自己在這裡瞎組詞,不許亂喊!”
多傑:“反正他家裡做生意,腦袋非常聰明,還自願留下來幫我們對付郎卡。”他說了兩句,又轉頭問白子慕,“羅加慶,你說句話!”
白子慕:“……是。”
中年男人吼了多傑一句,轉頭對著白子慕的時候語氣溫和許多,操著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話問他:“小同志,你好,他們沒有嚇到你吧?”
白子慕客氣道:“還好,您就是曲多主任吧……”
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緊跟著扭頭回去罵了多傑那些人幾句,不過多傑他們站著也不怕他,反而哄笑起來。
白子慕不知道說錯了什麼,抿唇沒吭聲。
男人罵完自己也笑了,帶了些無奈跟白子慕解釋道:“我叫曲央,算了,你就喊我曲主任好啦,他們都這麼叫。曲多是他們這幫孩子給我取的外號,在我們這裡是愛管闲事的意思……”他見白子慕還伸著雙手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失笑,幫他拍了拍胳膊和腿,笑呵呵道:“我剛才,幫他們檢查看看有沒有受傷,沒有其他意思。”
白子慕愣了下反應過來,放下了手。
曲主任檢查過他們,看到他們身上都沒有傷這才放心,他說的話在這裡頗有威望,至少周圍這幾個小子們都聽。
大約是因為白子慕在,曲主任特意會說一些漢話,他說得慢,吐字也比多傑清楚,白子慕倒是聽懂了大半。
隻是聽懂了之後,反而產生了一些疑惑,這些人越聽越不像路匪。
一直到曲主任帶他去了一個空著的休息室,白子慕仰頭看著牆壁上懸掛的紅旗和徽章,一時間沒能回神,過了好一陣才問道:“請問,曲主任您是……?”
曲主任讓人端了酥油茶過來,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怎麼他們沒跟你說嗎,我是上面派下來扶貧小組的主任,哦,順便兼著這裡的黨支部書記,來來,喝茶。”
白子慕:“……”
Advertisement
白子慕坐下捧著茶杯,看看牆壁上的徽章,又看看曲主任,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被自己人劫持了。
曲主任溫和道:“多傑那幫人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如果哪裡有冒犯的,你跟我說,我教訓他們。實不相瞞,我以前呀就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專門教他們學習的,喏,多傑他們的漢話都是我教出來的——”
正說著,就看到多傑又送了一個困成粽子的人進來,曲主任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起身道:“怎麼回事!怎麼還有一個人?!”
多傑笑著跟他打哈哈:“最後一個,最後一個了,曲主任,一起送到這邊來存著。”
曲主任眼睛都瞪圓了,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事。
白子慕見曲主任要去松開羅加慶身上的繩子,攔著他道:“曲主任,這個人不能松開。”他看了一眼羅加慶,低聲道:“這個人是違法分子,他倒賣文物,這裡有警局嗎?或者給我一個電話,讓我聯絡一下,會有人跟您說明情況。”
曲主任有些遲疑。
一旁的羅傑沒什麼心思,嘟囔道:“警察?他們滿草原跑著做事,帳篷一直移動,很辛苦,要騎馬去找才找得到。”
曲主任拿胳膊給了他一下,多傑疑惑看他,曲主任低聲用當地話問了多傑幾句,這次看起來嚴肅許多。
多傑認認真真回答了,還伸手指了指白子慕。
曲主任問完之後,轉頭對白子慕道:“這位朋友,我剛才問了一下多傑,當時情況太過混亂,他也不能確定你們的身份,這樣,你和這位……”他指了指一邊捆著的羅加慶,帶了點歉意道,“你們兩個暫時先委屈一下,在這裡休息,等我核實了你們身份再送你們走。”
白子慕道:“您謹慎一點也是應該的,不過我的身份不好核實,我有個朋友受了傷被多傑送去醫院,您可以去問問他,如果他醒了,自然能證明我的身份了。”
“他是?”
“他是我的向導兼司機,說起來,他也是做安全工作的。”
“他是警察同志?”
“唔,算是吧。”
曲主任問過之後,點點頭:“好,我這就讓人去問一下。”
白子慕喊住他,補充道:“你跟他說的時候,就說雷小川在你們這,他就知道了。”
多傑聽到,狐疑道:“你不是叫羅加慶嗎?”
白子慕:“出門在外,總是要多一手防備。”
多傑:“……你們漢人疑心真的多,你之前說的也都是騙我的嗎?”
白子慕搖頭道:“那倒沒有,我家裡確實是做生意的,而且除了珠寶行之外,還有成衣和百貨。”
多傑聽到他這麼說,又高興起來,點頭贊同道:“難怪你剛開始不敢說全,原來你家裡這麼有錢。”
曲主任看了看多傑,欲言又止,扯著他袖子讓這傻小子跟自己出來。
*
白子慕雖然和羅加慶關在一個房間裡,但待遇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羅加慶裹著被子睡在地上,他手上的繩子捆在房柱上結結實實,掙脫不開;白子慕也得了一條厚被子,不過這裡沒有床,他用幾張椅子簡單湊在一處拼了下,睡在上面。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的時候,曲主任就親自過來了。
他在外面快步走著,袖子裡的鑰匙碰撞地叮當作響,一邊走一邊在小聲問多傑幾個人,他有心小聲說話,但是多傑卻不高興地嚷起來:“……真的不是我們傷的人嘛!他們兩邊打得厲害,還出了車禍,我們看到去救了人,要不是我們,那個受傷的警察也送不到醫院,流那麼多血!”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你小聲些——”
“你冤枉我!”
“……”
曲主任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白子慕已經穿戴妥當,正坐在那裡。
曲主任有些尷尬,抬頭看向白子慕的時候視線撞到一處,白子慕微微笑了一下,曲主任也連忙笑了下,頷首致歉:“核實過了,小雷同志,來來,都是自己人,出來慢慢聊。”
羅加慶急道:“你們給我一個電話,我打過去,也能證明自己身份!”
曲主任道:“那不行,受傷的警察同志說了,你的情況特殊,安心留在這裡等兩天,到時候有機會讓你說話。”
羅加慶:“一天一碗粥,誰受得了啊!”
曲主任疑惑:“什麼粥?”
多傑攔在中間,言語含糊道:“先出去嘛,出去再說,他可能是餓了,一會早飯給他送粥吃。”
早飯是在曲主任家裡吃的,糌粑、油餅和包子擺了一桌,配著酥油茶隨便吃到飽。
也是在吃飯的時候,白子慕問清楚了一些事。
昨天曲主任不放心,讓多傑開車和自己跑了一趟醫院,親自見了那個受傷的人問了問。對方剛蘇醒不久,也是心急如焚在找白子慕,曲主任一問,當即就把十一局的身份亮出來,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到半個小時上面就有回應。因為曲主任官職太小,一層層聯絡下來,反而耽誤了更長時間,但總算證明了身份。
至於那天的車禍,幾個人推敲之後也有了一點眉目。
和羅家交易的是一伙人,而另一伙則是多傑認識的——那是當地一伙挺出名的路匪,一幫歹徒專門蹲守在路邊黑吃黑,而且胃口極大,很有可能是從羅加慶一進垭口就被他們盯上了,跟了一路,隻為了打劫這隻肥羊。
白子慕他們路過的不湊巧,撞到了一處,陰差陽錯被多傑他們救了,還被帶到了村落裡。
……
白子慕問道:“多傑,你看到那些人的車隊追上來,有沒有搶走什麼東西?像是皮箱,或者盒子一類的?”
多傑想了想,搖頭道:“當時太亂,那幾個路匪跑得比兔子還快,車子開去了郎卡的地界,找不到了。”他摸了摸下巴,幸災樂禍道,“反正不管哪一個都不是好人嘛,讓郎卡也煩惱一陣,別再跟我們搶生意做!”
曲主任很生氣地說:“你們還說郎卡霸道不講理,你看看你們現在,做的事豈不是跟郎卡一樣嗎?”
多傑不服氣:“那怎麼一樣,我的心是好的。”
曲主任:“……”
曲主任不想理他,給白子慕盛了一碗粥,又問道:“對了小雷,你在醫院的那個朋友醒了,他讓我告訴你,安心在這裡住著,他和上面聯系了,過兩天就來接你。”
白子慕低聲跟他道謝,又問道:“曲主任,我能借電話用一下嗎,我想給家裡報個平安。”
曲主任笑呵呵道:“當然行,你算是問對人了,這一帶隻有我家裡有電話。”
白子慕吃完碗裡的粥之後,跟著過去打了電話。
他撥了雷東川的手機號,但是很奇怪,一直是盲音無法接聽,他想了想,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響了兩聲之後,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接起來低沉道:“喂?”
白子慕握著話筒:“白爺爺,是我,子慕。”
電話那邊慌亂了一下,像是碰翻了什麼,緊跟著白老爺子的聲音才顫聲響起:“子慕?子慕真的是你嗎,你現在在哪裡,有沒有事啊?”
白子慕道:“白爺爺,我現在很安全,出了一點小意外,我們被當地人救了,司機受了傷還在治療……”他低聲跟白老爺子匯報了情況,又問道,“爺爺,我不方便跟家裡說,您跟我說一聲吧,幾天沒聯系了,我想給家裡報個平安。還有,我好像聯系不上我哥,他來找過您嗎?”
白老爺子嘆了口氣,道:“你說的是雷東川吧,他早就來找我了,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的消息,說你失聯,一直鬧到上面去,十一局的人我認識幾個,查了一下才發現真的出事,你哥二話不說就去找你了,現在應該也在那邊。”
白子慕愣了下:“您說,我哥也來了?”
“對,大概三天前吧,他帶了些人去找你了。”
這邊白子慕在打電話,另一邊,曲主任也在審問多傑。
他還惦記著之前那個人說的“一天一碗粥”的事,心裡納悶極了。
多傑扭扭捏捏說了,氣得曲主任罵他:“這是什麼糊塗事,你們一天天的就知道惹禍,尤其是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讓人回來報告,還三天不回家,搞這些名堂!等我見了你爸爸媽媽,看不讓他們拿棍子打你們一頓!”
“我就是看書裡寫的,想試一試嗎,而且也沒真的餓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