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學長。”
“甭客氣,你新宿舍定下來了嗎,我幫你搬東西吧?”
“我暫時先住家裡,前段時間跟老師他們忙完了一個大項目,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同寢的學長頓時羨慕道:“真好,那我不打擾你了,我回來拿點東西就走了……哎,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才是,你哥每次給你送飯,我都能吃上一頓,蹭了你快一年的飯了,真是太感謝了。”
他雖然這麼說著,但是聽起來依依不舍,那句“太感謝”聽著更像是“太好吃”了。
白子慕被逗笑了。
他哥做飯確實好吃,一半是因為天分,另一邊是因為他挑嘴。
磨練一個廚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胃口小且刁鑽的食客,這兩點上,他們倆都做得很好。
白子慕從宿舍出來之後,給雷東川打了個電話,他之前的手機已經交回去,現在用的是雷東川給他新買的一個諾基亞,很小巧。
雷東川今天有些忙,安排了車和司機來接他。
白子慕上車之後,才發現司機是一個新來的,對方長得挺高大,坐姿筆挺,說話帶著一點北方口音,很客氣地跟他打了招呼。
白子慕問道:“你是冀州人?”
對方道:“小老板耳力好,一下就聽出來了,我是冀州的,以前當過幾年兵,出任務受了傷就退下來了,雷隊長照顧我們這些老兵,給介紹了新工作,我就過來幫忙開車了。”
白子慕知道是雷東川特意安排的,之前的時候就聽他說起送了兩個人去賀大師那邊守著,估計和這個新來的司機情況差不多。
新來的司機姓周,叫周巖,會的東西還不少。
白子慕問起的時候,他一邊開車一邊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都會一點吧,中小型汽船、快艇,還有路面上四個輪子的,上手問題都不大,小老板用的著的地方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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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小老板,咱們先回住處?”
白子慕想了想,說了一個地址給他:“不急,先去探望一位長輩。”
周巖對京城地形相對熟悉,車技也很穩,很快送了白子慕到地方,正是賀大師在京城的工作室。
賀大師時常來京城出差,加上白子慕念大學之後,老爺子想著既是長住,就買了一處做工作室。他買的時候因為價格便宜,直接買了一層辦公樓,但是平時也用不到這麼多,挑了位置最好的幾間打通自用,另外的租了出去,每個月還有一筆不菲租金。
白子慕找過來的時候,賀大師正在工作室裡盤珠子,一串兒珊瑚摩挲得通體蠟質光滑,紅如牛血,一旁還放了一件放大鏡,老人時不時拿起來看一看,特別專注。
白子慕推開一點門,看到他的時候略有些猶豫,但隔間門縫還未合攏,就聽到坐在窗邊的賀大師喊他:“哎,怎麼剛來就走!”
白子慕這才進去,站在門口笑道:“爺爺,我以為您在忙。”
賀大師手裡那串珊瑚珠放下,收手讓他過來,笑呵呵道:“我能有什麼忙的,還不是你那幾個伯伯,給我找了幾串珠子,解解悶兒!”他讓白子慕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又問道,“今天怎麼有空出來了?你們那個什麼唐教授,不管著你啦?”
白子慕:“嗯,之前的項目做完了,唐教授也在忙,要寫報告。”
賀大師:“那你現在算是放假了?”
白子慕:“唔,也不算,過幾天要跟教授他們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就放假了,大概能休息一個月。”他怕老人擔心,沒有提進藏尋人的事,隻說了平時常用的理由。
賀大師沒聽出來,挺高興地拍了拍他的手道:“是該休息了,你這念了兩年大學,寒暑假都沒休息一回,補你一個月也是應該的。”老人一開心就想送東西,手邊也沒什麼趁手的,就把那條珊瑚珠塞給了白子慕。“爺爺最近也沒打什麼東西,這串珊瑚成色還算不錯,拿著吧。”
白子慕沒留神,接在手裡才覺得沉甸甸的,沉得石頭一般。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串珊瑚珠看起來顏色紅得嬌嫩,看不出有這麼沉的分量。
賀大師道:“珊瑚是這樣,等過兩天你再來,還有一串粉白色的,雖不值什麼錢,但跟家裡小杏樹開的花兒似的,那顏色你一瞧就喜歡!”
白子慕也笑了,點頭說好。
他在這邊多陪了一會老人,期間接了雷東川一個電話,聽著聲音有些嘈雜,像是在工地上,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你在那邊多陪爺爺一會,我這邊盡快,下午忙完了就過去接你。”
白子慕道:“不用,哥,我下午還要出去一趟,想去買點東西。”
雷東川道:“行,你跟周巖說,去哪讓他開車帶你去。”
白子慕答應了一聲,抬頭往外面看了一眼,周巖和別的司機不一樣,沒有在樓下等,反而一步一跟站在了工作室外面的接待廳裡,寶華銀樓的幾個學徒正在熱情讓他坐下,還送了茶水過去,周巖略有些拘謹,倒是也順勢坐下了,看著並未有離開的打算。
白子慕到了嘴邊的話,想了想,還是換了一句:“哥,我晚上買點菜,等你回來,我們在家吃吧。”
雷東川那邊笑了一聲,低聲道:“行,別動火,等我回去做飯。”
“嗯。”
白子慕脾氣好,但是不代表賀大師脾氣也好,老頭工作室裡人已經夠多了,平時寶華銀樓的人來他都嫌煩,更何況這會兒雷東川的人在外面一守就是三個。
賀大師瞧見周巖之後,回來氣鼓鼓問白子慕:“那是你哥給你找來的吧,跟那麼緊,是司機啊還是保鏢啊?沒多大點事,折騰得倒是不輕,回頭跟東川說一聲,讓他趕緊把人帶走,上回镯子都做完了,人還留在這幹嘛。”
“……”
白子慕耳朵發燙,含糊應了一聲。
他現在聽不得镯子兩個字,那天之後,雷東川倒是大大方方把金镯送給他了,但是他不想看到,早壓箱子底去了。
白子慕留在這陪著賀大師簡單吃了午飯,準備走的時候,忽然聽到接待廳那邊有爭吵聲。
白子慕扶著老人出去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在接待廳見到了羅加慶。
羅加慶帶著助理過來,顯然被門口的人攔住,周巖和之前留下的兩個保鏢也站起身,他們看了白子慕一眼,隻要對方一聲令下,就能上前把人按住。
白子慕微微搖頭,周巖那幾個人就隻站在那,沒動手。
賀大師看到對方,頗有些不高興:“你又來幹什麼?不是跟你說了嗎,和金緣珠寶行合作的事絕無可能,以後不要來煩我。”
羅加慶上前一步,他身上衣服在剛才的揪扯中有些皺了,看起來有點狼狽,語氣也有點著急:“賀爺爺,不,賀大師,這對您來說不是難事,隻要您老人家動動手指,就能救金緣……”
賀大師氣笑了:“我救金緣幹什麼?”
“這,都是國內珠寶行——”
“國內珠寶行多了去了,難道哪一個有難,我都得拼了命去救一把?”賀大師搖頭道,“你回去吧,告訴你家裡長輩,不管是誰來,都沒用。”
羅加慶一而再再而三想來拜訪賀大師,之前幾次都被攔下,這次是借用了他人的名片才能進入工作室,他知道自己也隻有這最後一次的拜訪機會,從兜裡試著翻找什麼。
白子慕眼睛盯著他,喊了一聲:“周巖!”
周巖一直注意著羅加慶舉動,白子慕一出聲,他立刻就衝了過去,搶在前面把羅加慶按在了地上!
事情發生的太快,羅加慶身邊的助理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老板已經面貼地皮了,助理忙想上前,但是工作室守在外面的兩個保鏢也不是吃素的,一前一後把他擋在外面,助理隻能幹跳腳:“賀大師,賀老先生!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羅經理沒有冒犯您的心思,他就是想拿點東西給您看——”
賀大師上前一步,低頭看他。
羅加慶被按在那,心裡氣惱,但也動不了分毫,隻能努力抬了眼睛道:“賀爺爺,我,我家裡長輩說讓我把這個交給您。”按著他的保鏢略微送了一邊的胳膊,羅加慶勉強伸手從衣兜裡拿了一個信封出來,舉著遞給賀大師。
賀大師接過,拆開之後,裡面是一份紙張泛黃的欠條。
欠條上字跡有部分已經有些模糊,但是依舊可以辨認出是一張借糧的字條,“今向羅德耀借粗糧壹佰斤”的字樣看得清楚,落款是賀延春——賀大師本人。
“我祖父說,61年的時候您跟他打的欠條,這一百斤糧食,可是救了寶華銀樓一半人的命!”羅加慶道,“我祖父說,說和您是故交好友……”
賀大師捏碎了那張欠條,看向他冷淡道:“那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為抵債而替他打造的那尊金佛?”
第218章 “出差”
羅加慶愣了下。
賀大師看著他,對這樣一個毛頭小子說不上什麼失望,隻是因他姓羅很難不產生厭惡之感,微微皺眉開口道:“你年歲小,過去的事兒我不跟你計較,既然你這次來了,我和你家裡的事,幹脆也一次說清楚給你聽。”
“賀爺爺……”
“你不必跟我攀交情,你父親當年做的事,你可曾聽過?”
“是,父親當年做錯了事,這些年也一直自責——”
“他隻需自責嗎?他害了一條人命,毀了寶華銀樓多少人的前程,我想了20年,還是想不明白,人心為何如此之惡。”賀大師搖搖頭,嘆道:“你回去吧,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也不會和你們金緣珠寶行有任何往來。”
羅加慶緊張道:“可是我祖父,祖父確實是沒有辦法了,他是真心喜愛金器之人,他說您這世上隻有您能懂他!”
賀大師冷淡道:“當年或許是吧,但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祖父說——”
“那你回去問問他,當年欠我的東西,是否該物歸原主。”
賀大師言盡於此,不想再和羅加慶多說一句,讓人趕他走,自己握著拐杖慢慢走回去,頗有些疲態。
白子慕扶著老人走了兩步,在門口的時候想松手,但很快就被賀大師反手握住了,老人搖搖頭對他道:“子慕,你別去。”
白子慕:“爺爺,我就是想去問問他,跟他說幾句話。”
賀大師拍了拍他的手背,對他道:“跟你沒關系,這種事,爺爺希望你一輩子也別遇到。”
白子慕回頭看了一眼,見周巖和那兩個保鏢已經架著羅加慶等人趕出去,也就沒再過去,留在老人身邊安撫了片刻。賀大師雖然身體硬朗,但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白子慕找出常備的丸藥,喂他吃下幾顆,休息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賀大師不願意提起當年往事,但白子慕心裡還是在意的。
他趁著老人睡下休息,去找了陸平,問了一下當年和羅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