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慕也伸出手,小手指繞在一起,大拇指相對,按下了約定。
雷東川再捏他臉的時候,瞧著小孩有反應,也跟著笑了。
*
雷媽媽去醫院探望了杜家,杜明他媽瞧見她來,忙起身不住念著感謝的話。
她去交醫藥費,才知道雷家不但送了她丈夫來醫院治療,還墊付了住院費,甚至雷東川還把剩下的錢都先拿給了杜明。
杜明他媽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請她進來坐下,又給倒了水。
杜景華今天看起來略好一些了,隻是失血過多,氣色依舊有些虛弱,坐在那道:“昨天真是多謝你們……”
雷媽媽道:“這麼多年的街坊鄰居,不用說這些,今天好點沒有?”
杜景華點頭道:“好些了,醫生也檢查過來,說是送來的及時,能慢慢恢復。”
“那就好。”
杜景華又抬頭看了妻子,讓她去取了一個信封過來,遞給雷媽媽道:“這是昨天東川墊付的醫藥費,還有他借給杜明的那一些,我湊齊了,你這次正好一道拿回去。”
雷媽媽有些生氣道:“你這是做什麼,怎麼突然生分起來,別說你當初跟著老雷在一個辦公室幹過,就是昨天是咱們礦上隨便一個職工,我也會這麼幫,錢拿著先用,你們在省城,也不知道要住院多長時間,先救急。”
杜景華搖頭,微笑道:“我家裡也有些存款,昨天帶著來的,一碼歸一碼,我身上錢還夠,怎麼能再借。”
他說的堅決,雷媽媽也沒辦法,隻能把那一信封錢收回來。
杜家突逢危機,原本就困難的家庭,如今隻怕更是雪上加霜,雷媽媽坐在那看著病房裡來來往往的人,又看了一眼病床下的一床被子,知道昨天杜明母子倆估計就睡在地上,一時心都揪扯起來,找了個理由先走了。
雷媽媽在路上就琢磨著,想再找辦法幫幫杜明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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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回了一趟方家,方家讀書人多,有好些年輕人都考上了名牌大學,回省城來就業的也有,問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在律所工作的親戚,算起來還要喊她一聲姑媽。
方家那個小輩聽說這事之後,立刻表示:“姑姑,這事好辦,我們律所每年都會提供免費法律咨詢,我幫您申請一下,也不用找別人了,我跟您去一趟就行。”
雷媽媽是個急脾氣,方家那人也差不多,立刻就去打了申請,也沒讓她多等,等批復的工夫先跟著跑了一趟醫院。
雷媽媽道:“杜景華那人挺本事的,脾氣也比常人多幾分傲氣,他如今落難,可能言語上會推辭,你多勸勸……”
方家那人笑道:“行,我知道了。”
醫院,病房裡。
杜景華沒料到雷媽媽當天能再殺一個來回,尤其這次還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一個文質彬彬的青年。
雷媽媽給他們彼此介紹了一下,道:“老杜,這是我娘家的一個小輩,在省城律所工作,專門提供法律援助的。這次我可不是給你送錢來的,給你送個人,總行吧?”
杜景華本想開口拒絕,但是想了想還是把人留下,對她道:“大恩不言謝,等我出院,一定親自去看望您和雷大哥。”
雷媽媽擺擺手,她也聽不懂這些法律上的條文,幹脆留下方家那位小輩在這裡和杜景華商議,自己避出去。
她出去之後也沒急著走,去住院部額外交了錢,把病房給偷偷換成了單間,讓杜家人能更好的休息。
做完這些,才離開。
*
從省城回來之後,雷東川和白子慕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離著暑假開學沒幾天,他們沒再亂跑,隻是在家裡也擔心杜明一家的情況。
雷媽媽心裡也掛念,在跟丈夫通電話的時候還提了這事兒,雷爸爸那邊沉默片刻,嘆了一聲道:“能幫就多幫一點吧,老杜人不錯,他當初其實有機會拿高薪離開,就是舍不得礦上……”
雷爸爸雖然離開去了琴島市,但同樣對礦區掛念,在聽到昔日並肩作戰的戰友出事之後,心裡感慨良多。
雷媽媽答應下來。
她抽了一個周末休息的日子,又去了一趟省城。
她到的時候也趕巧,方家那個在律所上班的小輩也在裡面,正在同杜景華商議著些什麼,手上還拿了厚厚一疊的文書。
雷媽媽瞧了一眼,沒進去打擾他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了片刻。
沒一會,方家那人就出來了。
雷媽媽瞧見,衝他招招手,方家那人瞧見她也很親,幾步走過來先喊了一聲姑媽。
雷媽媽問他:“你杜叔怎麼樣了?你們談的還順利吧?”
方家那人看了病房一眼,又帶她去了走廊盡頭的樓梯那,低聲道:“姑姑,杜景華可不簡單,我還從來沒見過出事之後這麼理智的人,簡直跟傷到的人不是他一樣,談的時候也分得清主次,什麼事我提一句,他那邊立刻能反問出三句來……”
雷媽媽聽得雲裡霧裡,問道:“你們都怎麼談的啊,上次不是在電話裡說,要做司法鑑定嗎?”
“是啊,以司法鑑定為準,已經定了傷殘級別了,馬上就走法律程序。”方家那人低聲道:“他還告了那家摩託車店鋪。”
“告店鋪?是因為事故誤傷他的手嗎?”
“要是這樣就簡單了,他告店鋪的那個人,就是和老板有親屬關系的員工,說是因為對方接的違法改裝重型摩託車的維修單子,”方家小輩道,“那個顧客一看就不對勁,車子改造過,又是外地人,關鍵是那摩託車上還查出了一批外國手表,是走私貨,數額挺大,搞不好還涉黑,真是太危險了。杜景華說他一開始拒絕為其修理車,是老板那位親屬堅持,他現在要通過店鋪找出顧客……說是懷疑他們之間有聯系。”
雷媽媽嚇了一跳:“真有啊?”
“怎麼可能啊,姑姑,你看他說的這個明顯就是……”樓梯間有人過來,方家人沒再說話,等著那人離開之後才摸了鼻尖一下,壓低聲音道:“很明顯就是硬賴嗎。”
雷媽媽想了一會,忽然問道:“硬賴,犯法嗎?”
“誰?你說杜景華嗎,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因為他提供的都是真實可靠的信息,而且追責放也包含那些人。”
雷媽媽道:“那不就得了,老杜心眼多著了,你也多聽聽他的,有的時候你們課本上也教不了這麼全。”
方家人:“??”
雷媽媽擰眉道:“賠錢都算輕的,老杜畢竟傷了手,他就是想要點醫藥費,現在日子可真的太難了。”
方家人眨眨眼,心裡湧出很多話,非常想跟姑姑說,但想起自己和杜景華的協議還是忍住了,沒吭聲。
他姑姑說的對,但又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從他這些天的接觸來看,那位杜師傅看起來人和和氣氣的,但是比誰都不好招惹,明顯並不是隻想要醫藥費的樣子。
第132章 轉機(2)
雷媽媽跟方家人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他回律所了,自己留在醫院去探望了杜景華。
病房裡。
杜景華正坐在病床上吃蘋果,他手裡的蘋果削皮對半切開,和妻子一人一半,瞧見雷媽媽進來對她微笑頷首,而坐在病床一旁的杜明他媽則略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手裡吃了幾口的蘋果放下,招呼道:“嫂子來了,快坐,我這也沒準備什麼,今天上午剛去買了一兜蘋果,看著不錯,我給您削一個吧?”
雷媽媽笑道:“不用,我來省城有點事,順路來瞧瞧你們。”她把手裡提的兩盒蜂王漿放在一旁桌上,又打量了杜景華氣色,問道:“怎麼樣,老杜傷勢好點沒有?”
杜景華點頭道:“託福,好些了。”
幾個人坐在病房裡說話,杜景華話不多,杜明他媽是真心感激,見著雷家人格外親。
雷媽媽聽著,越發覺得杜家不易。
嚴格來說,杜景華還是雷柏良提拔起來的,也曾經在一個辦公室工作過挺長一段時間,雷媽媽先入為主,尤其是這次杜景華落難,光是想著這麼一個人才流落在外給人打工修摩託車,她心裡就夠難受的了,再低頭瞧見那打著繃帶的手,就隻剩下唏噓。
坐了一陣,臨走的時候杜景華不便離開病房,就讓妻子代為送客。
雷媽媽走到走廊裡的時候,才低聲道:“你這段時間就安心在醫院陪著病號,這麼馬上就開學了嗎,杜明開學這幾天先在我家吃,他跟東川和子慕一個班,來回也方便,不過一頓飯的事兒,省得你再操心了。”
杜明他媽下意識推辭,雷媽媽假裝生氣道:“你怎麼也跟老杜一樣,跟我生分起來?再說了,你們在家屬大院也沒別的親戚,杜明一個人在家你放心?行了,放學來我這吃飯,吃完了就放他回家去守門,就這麼定了啊。”
杜明他媽猶豫一下,期期艾艾點頭應了,她握著雷媽媽的手眼圈又有點泛紅:“這,這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
雷媽媽拍了拍她手背,笑了一聲,擺擺手走了。
*
方家那人替杜景華跑了將近半月時間,之前的想法果然應驗了。
數日後,摩託車店的老板匆匆從南方趕回來,親自來醫院找了杜景華商談。
杜景華這一告,老板就慌了。
他店裡的摩託車也是南方來的,雖然不算是走私,但是路子多少也經不起追查,牽一發而動全身,杜景華有點醫藥費事小,他那摩託車店事大。
杜景華見他來,客客氣氣請他坐下,兩個人一個南下經商多年,一個在地方單位工作多年,都是打太極的高手,說了半天誰也不肯先繞到點子上去。最終還是摩託車店的老板有些急了,開口道:“這次你因工受傷,是我店裡的過錯,我在這裡跟杜師傅道歉,另外還會給你封一封紅包作為補償,隻是你前段時間提的……”
杜景華打斷他道:“我入職的時候就籤了工傷保險,按流程走就是,我原意也隻是想討回公道,老板您說是吧?”
老板連忙點頭稱是,他頭上已冒汗。
礦區雖然現在落魄了,但畢竟是老單位,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是如今隨隨便便一個季度的份額也是百萬起步,杜景華是礦區出來的,手下最多的時候管著幾十號人,因此坐在那裡氣定神闲,並未半分催促,反倒是那個老板看起來焦慮的多。
老板道:“我是個粗人,沒文化,有話我就直說了,杜老弟這次真打算告到底?依我說,這樣對咱們都沒有好處,不如各自退一步?”
杜景華手裡捧著茶杯,沉吟片刻道:“我當初來省城看了七八家店鋪,別的我不敢說,看車我從未看走眼過,就拿木蘭這個牌子來說,這發動機一響,我側耳聽一下動靜就知道是不是行貨。周圍這些店裡的摩託車都沒您這裡的品質好,進口機款式全,國產機質量也夠硬,說實在的,我也挺好奇,您的貨都是哪進的?”
老板聽到他這麼說,就擰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杜景華笑道:“我也不為難您,不過是想分杯羹。”
“你也想做摩託車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