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牽著孩子的手進去了,她身邊的小孩掀開竹簾進去之前,狠狠瞪了白子慕一眼。
白子慕低頭看熊貓“吃”竹子,沒瞧見。
一旁的雷東川眯了眯眼睛,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房間裡。
何君華正在打開帶來的小手提箱,裡面一整層,明晃晃排列了數枚大小不一的寶石,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一小片流光溢彩的虹色。他正低聲在跟賀大師商談合作事項,忽然被人闖進來,身邊的保鏢幾乎在第一時間就上前兩步,擋在了何君華和那個小手提箱前面。
何君華先合攏了手提箱,面色沉下來。
一旁的賀老頭也有些薄怒:“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來別人家裡都不知道敲門的嗎?沒有半分規矩!”
女人也有些尷尬,但是她已經站在門口了,也不肯失去這個機會,隻訕笑著道:“賀大師,我是您的一位故人,寶華銀樓當初有個學徒叫曹善武……曹六指兒,您還記得嗎?”
賀老頭面色略緩,問道:“他讓你來的?”
女人道:“是是,我也是問了好久,才打問到您的地址,這不京城的比賽一結束,我算著時間緊趕慢趕過來了。我想請您務必給我一點時間,我想當面跟您談些事……”她見賀老頭視線落在手邊的孩子身上,立刻把小孩往前推了推,笑道:“算起來,這孩子也要叫您一聲爺爺呢。”
賀老頭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兩個徒弟,他當初下放勞改,差點餓死,那兩個大徒弟探望他之後,想要幫他平反,一個折了,另一個聽說傷了腿離開了寶華銀樓,再也沒有聯系。
那個傷了的徒弟就是曹善武,他也是賀老頭收養的一個孤兒,因有六根手指一直被人排擠,後來成名了之後這外號反而成了誇贊的話。
若是曹六指兒還在,連陸平都要喊一聲大師兄。
賀老頭對這個徒弟有幾分感情,連帶著面色略緩了下來,但還是不怎麼高興:“先出去等,我在和何先生談工作。”
女人答應一聲,帶著孩子又出來了。
女人瞧著穿戴精致,但耐心很足,站在那一直等著,不時還思索著一會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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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邊那個男孩四處看了看,向白子慕那邊走過來。
白子慕坐在花壇邊,伸手在摸小花小草,他也立刻去摸,力氣很大,弄亂了一小片。
白子慕立刻皺眉,護著不讓。
那男孩看他一眼,視線落在白子慕懷裡的熊貓玩具上,伸手要拿,白子慕站起來躲開,也不高興了:“這是我的。”
雷東川原本在給白子慕撿竹葉,聽見聲音立刻過來,站在白子慕身後盯著那男孩的手。二叔教了他很多新東西,但是也定了規矩,不能主動打人,要是這男孩但凡動一下他弟弟,他立刻就打他一頓!
雷東川黑著一張臉還挺嚇人,那男孩有點不敢靠近,但也站在那不走,扭頭大聲喊:“媽媽!媽媽我要那個玩具!”
女人被吵得耳朵疼,過來看了一眼,道:“不過是個舊玩具,你要那個幹什麼,過來,我教你的話記住了沒有?”她把兒子帶走,站在院子一角低聲說著什麼,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楚。
白子慕還在生氣,抱著熊貓道:“我的是新玩具!”
雷東川護著他道:“別理他,小碗兒一會跟著我,就躲我後面。”
白子慕點點頭,又牽著他的手去看小花壇,悶悶道:“哥哥,小花受傷了。”
邊角有兩朵小野花被那個壞脾氣的男孩弄折了,雷東川蹲在那陪他一起修復,拿了小木棍簡單做了一個“支架”,還特意多澆了點水。
雷東川弄了一點水彈在白子慕鼻尖上,小孩眨眨眼,抬頭看他。
雷東川用手背給他擦了,笑著道:“也給你澆點水,長快點。”
*
賀大師在房間裡和何君華談得差不多,兩人攜手出來,何君華滿面春風,一再感謝道:“世伯不用送了,我認得路,那這幾天我就在酒店住著,您有什麼事立刻給我打電話,隨叫隨到。”
賀大師樂了:“這裡可沒酒店,就一個礦上的招待所,你怕是住不習慣,不如先回去,等過段時間我定下來再聯系你。”
何君華笑道:“哪裡好讓長輩再費心,您能答應出手幫忙,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他看了院子裡,又留了一個保鏢,這才離開。
女人正要過去,就瞧見院子裡那個漂亮小卷毛跑過來,抱著熊貓直奔賀大師過去,抱著先喊了一聲爺爺。
女人愣在那,看了那孩子狐疑不定。
賀老頭低頭問道:“子慕啊,這是怎麼了?”
白子慕拽了拽老人衣袖,等他彎腰,就湊在耳邊小聲告狀,賀老頭那脾氣一聽就瞪眼:“胡說八道,新得不能再新了!我這包裝都沒拆給帶回來的!”他再看向女人的時候,一臉不快。
女人早就把剛才隨口說的那句話給忘了,一時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賀大師,站在那訕笑一下。
賀老頭因為徒弟的面子,勉強給了幾分好臉色,讓她進來了。
賀老頭抱著白子慕坐在主位,他這裡簡陋,沒什麼桌椅,即便是何君華來了也不過是坐小板凳,女人穿著的長裙有些緊身,這裙子設計用來參加大場合的,顯然不適合坐小板凳,蹲都蹲不下去。她倒是也鎮定,就站在那裡跟賀大師說話,闲話家常幾句又瞧見桌上還有一卷金線和絞絲剪,立刻笑著道:“賀大師,這孩子叫加慶,我們也是從小就教導他這些呢,您別看他小,他會制作一些簡單的祥紋扣了,也會辨認寶石。”那個小男孩被女人推到前面,並試圖讓他表現一下基本功,“快呀,咱們在家怎麼練的,你給爺爺做一個簡單的。”
賀老頭道:“不用了。”
“要的,您也瞧瞧這孩子,加慶很努力的,也正好跟您老人家這裡的孩子比一比……”
“那就更不用了,子慕不會這些。”賀老頭淡淡開口,“他還小。”
女人面上表情略放松些,笑道:“趁著年紀小學這些,基本功才扎實呢!”
“他不用學。”
“啊?”
“我學藝吃了太多苦,哪裡舍得孫子再學這些,總歸不過是些器物,他要什麼我給他做就是。”賀老頭見白子慕在桌上的工具,沒讓小孩碰,隻哄他玩兒熊貓。“子慕不用學這些,小心弄粗了手。”
女人面上的笑都有些不自然,站在那順著賀大師的話,誇了白子慕幾句。
她身邊的小男孩已經有些不願意了,甩了她手一下,被女人緊緊攥緊了手腕,暗示性捏了一下,讓他老實片刻。
賀老頭對她沒有半分興趣,隻問關於徒弟的事,那女人支支吾吾,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隻說有難處。
一旁的陸平忽然起了疑心,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忽然問:“不對啊,你們不是經濟困難,那這孩子怎麼會認得這麼多寶石?”
賀老頭也抬頭看向她,擰緊眉頭。
女人看了一眼孩子,道:“加慶,你先出去在院子裡玩,媽媽有話要跟爺爺說。”
陸平心裡隱約有一個猜測,他剛想開口,就聽到賀老頭沉聲喊他:“陸平,你抱著子慕出去,我有話問她。”
陸平答應一聲,抱著白子慕去了院子裡,叮囑了雷東川看好弟弟,又匆忙折返回去。
小男孩脾氣挺大,在院子裡跺腳,也不靠近他們倆。
白子慕站在哥哥身後,探頭去看那個新來的男孩,小朋友眉頭皺著也不高興跟他一起玩。
房間裡。
女人低聲承認道:“賀大師,實不相瞞,我並不是曹先生的太太,不過我家裡曾經在數年前救助過曹先生,他的腿就是我父親送去醫院救治好的,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有些交情。我叫羅淑蘭,家裡是做生意的,我本人也管理著一家小金器行一直想同您合作,或許您聽說過金緣珠寶行?”
賀老頭冷聲問:“羅喬生和你什麼關系?”
“這,我是羅喬生的妻子……”
隻這一句就讓賀老頭勃然大怒,指著門口道:“你給我滾出去!”
“我是真心實意向來道歉求和的,老先生不要動怒,喬生愧對您不敢來,所以我想……”
“你們還有臉來這裡?!曹善武當年為什麼會斷了一條腿,你回去問問羅喬生那個小王八蛋,如果不是他,善武怎麼會變成一個廢人!”
賀老頭手裡拿著根竹竿驅趕她,惱怒道:“我告訴你,老子一輩子不打女人,你快給我滾!我這裡不歡迎你!”
女人被掃了一下,有些狼狽退到門口,還想求饒。
賀老頭罵道:“你回去告訴羅喬生,我上回沒打痛快,他要是還敢來,我就打斷他一條腿賠給曹六兒!”
院子外面傳來小孩的哭聲,賀老頭吃了一驚,連忙提著竹竿出去,他以為白子慕在外面受了委屈在哭,等去了外面才發現是那個羅加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大約是看到大人們出來,更是在地上打起滾,弄了一身髒。
賀老頭抬頭去找白子慕,發現小朋友在雷東川身後好好的,半點都沒傷到。
“這是怎麼回事?”
“爺爺!那個醜孩子太壞了,他抓弟弟的臉!”雷東川憤憤不平。
女人連忙上前,把孩子抱起來道:“那你也不能打他呀,他才多大,你這是以大欺小……”
雷東川還沒有男女概念,毫不客氣頂回去道:“我沒有,我拿腦袋撞的,我二叔說了,力是相互的,這不算打。”
那男孩在地上哭得抽抽搭搭,還在自己亂抓,不停喊痒。
女人給他檢查了下,也看不出什麼,賀老頭那邊竹竿已經揮過來了,那力道落在她腳前打起一陣塵土,女人看著心驚肉跳,若是落自己身上隻怕要斷上幾根骨頭,她知道老人脾氣暴躁,也不敢多停留,隻能抱著孩子急匆匆離開,走出大門。
賀老頭丟下手裡的竹竿,連忙去看白子慕。
白子慕往後躲,賀老頭有些懊惱,以為自己剛才動粗嚇到孩子,低聲安撫道:“爺爺剛才是打壞人,現在不打了,不怕啊。”
白子慕背過手去,還在躲。
陸平瞧見他手腕紅了一小塊,問道:“子慕,你手上抓的什麼?”
賀老頭把他抱過來,掰開手看了,卻是一把桃毛,連忙抱他去拿肥皂洗了手:“你怎麼敢抓這個,要痒一天知不知道?”
白子慕撇嘴:“他拿土塊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