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中校立即坐直了身體:“他叫孔思胤,是當時研究所的所長,就是他從林少將手裡接收的密碼盒。”
“你們調查過這個人嗎?”
“調查過。在地震以前他就是埃哈特合眾國研究所的所長,既不屬於東聯軍也不屬於西聯軍,身份背景也很幹淨,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封琛問:“那事情發生以後,你們向他了解過當時的情況嗎?”
蘇中校搖頭:“他的地位很超然,我們軍職也不高,根本就接近不了。”
“如果我要接近孔思胤的話,你們能不能想到辦法?”
蘇中校道:“想辦法……其實不用我們想辦法,你們兩人也能接近他。”
“什麼意思?”
蘇中校対著封琛露出個微笑:“他現在是哨兵向導學院的院長。”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倆進入哨向學院?”封琛遲疑了下:“可如果那院長有問題的話,他發現了我和顏布布……”
“你放心,隻有我們幾人才知道密碼盒是你交給林少將的。而且我跟隨少將多年,知道他為人謹慎,交密碼盒時必定不會提到你,會編造一個來源。”
封琛脫口而出:“為什麼?”
他剛問出這句話,心裡就猜到了答案,沉默地閉上了嘴。
蘇中校盯著他看了幾秒後,道:“他在去往中心城時就說過,把這些人安全送達後,會立即返程去接你和小卷毛……不管小卷毛變成了什麼樣,也會想法弄進城。”
汪屏瞟了眼顏布布,補充道:“我聽到他在和於上校商量建房子,其中一間房的牆身用金屬,再鋪一層厚厚的軟墊,這樣既隔音,那間房裡的人也不會把自己撞傷。”
顏布布咬著唇,低頭用手指摳著封琛膝蓋處的褲子,被封琛將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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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安置點時,汪屏提出要送他們去公交站。走出大門口,他看了眼坐在顏布布布袋裡的比努努,說:“一層的人都是普通人,基本上沒誰能看見它。”
顏布布笑了笑:“它喜歡坐在布袋裡。”
封琛問道:“這個底層和二層是怎麼分配的?哪些人住底層,哪些人住在二層?”
汪屏想了下,說:“不如我帶你們去看看卡口吧,你們也好対中心城有個更加清晰的了解。”
一層A區的卡口就在附近,汪屏帶著兩人步行,邊走邊介紹:“中心城分為兩層,底層是還沒有經歷過變異的人。但隻要度過變異期,不管是成為哨兵向導還是痊愈為普通人,就要搬去二層,和底層的人隔開。東西聯軍在兩層都有總部,度過變異期的士兵去二層,沒有度過的就在一層。二層有一個單獨的區域,被重點保護的研究所、哨向學院和兒童福利院就在裡面。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東西聯軍都不準進入。”
卡口處排了很多人,還有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媽媽,你和我一起走,媽媽,我不要一個人走……”
三人走近了,看見一名士兵抱著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她緊緊抓著面前母親的手不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乖啊,我的乖囡囡,你痊愈成普通人了,可以去二層,等媽媽也度過變異期後就來找你。乖啊,二層還有很多小朋友,他們可以陪你玩……”母親也舍不得女兒,眼睛都紅腫著,但還是狠心將女兒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轉身往安置點方向跑去。
“媽媽,媽媽……”小女孩被士兵抱著通過卡口,哭聲漸漸遠去。
汪屏嘆了口氣:“沒辦法,二層福利院裡有好多這樣的小孩兒,他們痊愈成普通人後,父母還沒有度過變異期的,就主動將他們交給士兵送上去。”
“那要是父母痊愈了,孩子還沒度過變異期呢?”顏布布心頭陣陣發酸。
汪屏沉默了幾秒:“大多數父母都會選擇繼續留在下層陪伴孩子。”
卡口站著數名荷槍實彈的士兵,將那些想往卡口裡擠的人攔在外面。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有了已經通過變異期的證明才能上去。”
有人急聲道:“我前兩天已經發過燒了,我平安度過變異期了,我可以上去。”
“你自己說的不算,要醫療官檢查後,你的身份信息裡注明了才行。”
“我一天也不想在底層呆了,天天晚上都聽到喪屍抓床底,我已經很多天沒有睡著過覺了。”有人大聲哭了起來。
士兵便道:“大家都是這樣熬著,也不光是你一個人,我們雖然守在這卡口管著你們,可還沒有經過變異期,不也隻能在底層嗎?你天天在這兒哭又有什麼用?”
顏布布怔怔地站在後面,封琛明白他心中所想,在他肩上安慰地拍了拍。
坐在回安置點的公交車上,顏布布頭枕著封琛肩膀,隨著車身輕微的晃動。
“明天就去那個學院嗎?”他輕聲問道。
封琛嗯了一聲:“哨向學院和研究所都在二層,我們進了學院,既可以接近孔思胤,也可以想法進入研究所。”
“進研究所?”顏布布抬頭看向他。
封琛側頭注視著窗外,燈光落在他側臉上,從他高挺的鼻梁到鋒利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線條。
“対,既然研究所的地位那麼超然,不屬於東西聯軍的任何一方,那麼孔思胤很有可能將密碼盒繼續保存在研究所裡。至於那密碼盒是真是假,取來看看就知道了。”
顏布布又開始摳他胸前的一顆紐扣:“那明天我們就去學院,要快點找到於上校叔叔和林少將。”
封琛知道他心情不平靜時就會摳東西,也沒說什麼,隻將他手握住,攥在掌心。
比努努一整天都不太高興,隻悶悶地坐在布袋裡。
顏布布徵詢地問封琛:“既然我們要去學院了,就不怕別人看到量子獸了吧?”
雖然汪屏說底層沒什麼人能看到比努努,但他倆若是要隱藏哨向身份的話,謹慎點還是會更好。
“不怕了。”封琛俯下身,低聲問:“比努努,想出來嗎?”
比努努伸出小爪將他臉推開,默默拿起布袋蓋將自己蓋上。
公交車這時到站,車門打開。封琛看著鼓囊囊的布袋微笑,黑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空蕩蕩的車廂裡。
它走前兩步,用黑鼻頭輕輕觸碰布袋。
布袋蓋被倏地掀開,比努努探出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黑獅。接著便從布袋裡躍下地,往車門口走了兩步,又矜持地側頭看,似乎在看黑獅跟上沒有。
黑獅心領會神,連忙跟了上去。
回來時停靠的站臺在出發站臺的対面,封琛牽著顏布布下了車,沒走出幾步,比努努突然朝著左邊衝出去,趴在一張鉅金屬網上衝著下方吼叫。
聽到下方跟著響起的喪屍嚎叫,顏布布走過去勸它:“別管它們了,這下面全是喪屍,你吼不過的。”
比努努不起身,反而伸出小爪探進網格裡抓撓。顏布布透過網孔,看到下方那幾張爬在鉅金屬柱上的猙獰面孔,下意識就往旁邊移開視線。
目光轉動,卻瞥到比努努身旁的網格連接處有顆螺絲松動了,在那些喪屍往上推網時,拇指大小的螺帽跟著顫動,像是隨時都要蹦出來。
“哥哥你看,這兒松了。”顏布布連忙指著那地方対封琛說。
封琛走過來瞧了眼,看見身後正好路過一隊士兵,連忙跑了過去,告訴他們螺帽松動的事。
“哦,沒事的,這城裡很多地方螺帽都會松動,每天都有專業的維修隊在檢查,等會兒就會過來,放心吧。”
士兵対這事不太在意,回答完便離開了。封琛左右看看,在路邊撿了根鐵絲,用手指擰出一個螺帽大小的環,套在那顆松動的螺帽上一點點旋緊。
“這裡還有顆。”顏布布發現旁邊也有松動的螺帽。
封琛將那兩顆螺帽都上緊,看著下方抓著鉅金屬網不斷搖晃的喪屍,心裡浮起了一層隱憂。
中心城全是用鉅金屬板拼接而成的,聽那士兵的意思,城裡各處都經常有螺帽松動的現象。雖然有專業維修隊在檢查,但這種來不及查到的情況下,就有可能會出現紕漏。
將這塊網格都檢查過後,封琛扔掉手上的鐵絲,拍了拍手:“走吧。”
比努努還在対著格子下面的喪屍抓撓,黑獅直接叼起它後頸走了。
進入人來人往的安置點,比努努依舊不舒服。它騎在黑獅背上,兩隻小爪緊摟住黑獅脖子,臉就埋在它長長的鬃毛裡。
現在正是午飯時間,兩人拿上飯盒去飯堂打飯,吃完後顏布布便打著呵欠往床上爬。
“你不是從來不睡午覺的嗎?”封琛將洗好的飯盒放進行李袋,坐在床沿看著顏布布。
顏布布揉著眼睛:“這天老是黑沉沉的,我總以為到了晚上該睡覺了。”
封琛低笑一聲:“那就睡吧。”
顏布布往裡面挪了點,拍拍身旁的空位:“你陪我睡。”
“我不是在陪你嗎?”
“不,我要你和我一起躺著。”顏布布正在犯困,聲音很軟,還拖著長長的尾音,“要是你不陪我一起躺著,我睡覺都睡不好……”
“膈應人。”封琛放下床簾在旁邊躺下去,“要睡就快點睡,不要動來動去的。”
“嗯。”
顏布布將頭擱在他肩窩處蹭了蹭,很快就鼻息沉沉地睡熟了。封琛從行李袋裡取出一本書靠在床頭上看,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有黑獅在,比努努的不適感減輕了不少,也不再縮在床上,由黑獅背著它在安置點裡四處轉悠。
顏布布一覺睡醒,剛睜開眼,就看見躺在旁邊的封琛。
封琛還在睡,呼吸平穩沉靜,一本書就搭在胸前。
顏布布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喚他,而是就那麼側著頭靜靜地看著。燈光從布簾透進來,帶著淡淡的橘紅,給封琛英挺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柔和。
屋內有人在走動,掛在牆上的電視裡循環播放著新聞,門外通道裡也有人在対話。但布簾隔成的這一小方天地裡,卻安謐而寧和。
封琛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露出那雙深邃的眼眸。他第一時間便轉頭去看顏布布,也正好対上了他的視線。
顏布布対著封琛笑,伸手去摸他臉。封琛半眯起眼睛問:“你醒了多久了?”
“好一陣子了。我從醒來就這樣躺著看你,已經看了很久了。”顏布布坦然地道。
“你還挺理直氣壯的?”封琛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又抬腕看了下時間,喃喃道:“五點半,我們居然睡了一下午,真是可怕……”
“可怕什麼?反正不睡覺也沒事做。”顏布布道。
封琛嘆了口氣:“可怕就可怕在,今晚我是睡不著了。”
“是我們。”顏布布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