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感受了下,發現自己已經和黑獅建立起了某種精神聯系,隻需要稍稍凝神,便能察覺黑獅目前的狀態。
它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依舊在做最後的突破,即將可以用完全形態出現。
封琛和顏布布經過其他房間門口時,裡面的“人”聽到動靜,更加兇猛地撞擊大門,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
有封琛在身旁,顏布布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在某個窗口後的“人”對著他嚎叫時,也大聲嚎了回去。
“嗷!”他皺起鼻子兇狠地叫了聲,還威脅性地揮了揮拳頭。
封琛也轉頭看過去,瞬即又調開視線。
這些“人”已經不能算作人,甚至連野獸都算不上,想來西聯軍撤離時故意將他們留下的。而自己雖然並不是變異者,但因為發燒被隔離觀察,便成了被遺忘的那一個。
其實更大的可能,是醫生護士撤離時擔心他會變異,幹脆也就將他故意“遺忘”。
幸好某個愛自言自語的護士,在按密碼鎖時總會念出數字,被昏昏沉沉的他記住了。
也幸好顏布布趕來了,不然他也沒法夠著門外的密碼鎖。
顏布布正朝小窗口的人對吼,察覺到封琛在看他,便條件反射地承認錯誤:“我不和他吼了,我好好走路。”
封琛卻說:“沒事,他出不來。”
到了樓梯處,洪水已經將整個樓梯間淹沒,隻有從水裡才能出去。兩人都穿了救生衣,沒法潛水,封琛便騰出隻手,將自己和顏布布的救生衣都脫掉,從陽臺鐵欄縫隙裡塞了出去。
顏布布不明白封琛這樣做的用意,但他全心信任封琛,也不問,隻乖乖地由他將剛穿上的救生衣又從身上剝掉。
封琛看著顏布布,問:“我們等下要從水裡鑽過去,你會閉氣嗎?”
“閉氣啊,我會。”顏布布說完便鼓起了腮幫,像隻金魚般看著封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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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閉氣的意思就是不能呼吸。”封琛和顏布布對視兩秒後,“算了。”
顏布布剛想問怎麼算了,就被封琛一隻手摟在胸前,另一隻手覆上他的口鼻,掩得嚴嚴實實。
“不要掙扎,再難受也不要掙扎。”封琛叮囑了一句,往樓梯下走了兩步,帶著他沉入水中。
顏布布全身沒入水中的瞬間,身體一僵,但也沒有掙扎,由著封琛捂住他口鼻在水裡潛行,繞過樓梯拐角處,穿過那道鐵門,從三樓陽臺遊了出去。
冒出水面後,封琛立即松手:“呼吸。”
顏布布大喘著氣,臉上卻不顯絲毫畏懼,隱隱還有著幾分興奮。
“這是我,我第一次在水裡,哈……哈……可以再來一次。”
封琛沒有理他,在水面上張望尋找。找著那兩件飄在水面的救生衣後,騰出手給顏布布穿上一件,自己穿上了另外一件。
廣場已經是一片滔滔洪水,遠處的蜂巢大樓燈火明亮,活似掛著一簾巨大的瀑布。
瀑布背後的通道空空蕩蕩,沒有了紛亂奔跑的人影,而蜂巢大樓外的一艘中型氣墊船上隻坐著十來個人,正在掉頭離開,顯然所有人都已經撤離,隻剩下這麼些人。
封琛順著船頭方向看向廣場左邊,看到那半山壁上燈光大亮,竟然出現了一個隧洞。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是地下安置點的緊急通道。想必以前在洞口做了遮飾,和黑沉沉的山壁融為一色,竟從來沒被人發現過。
一排鐵梯從洞口垂落在水面上,有人正順著鐵梯往上爬。幾十艘空空的中型氣墊船就停在洞下方,十幾名士兵站在洞口,看著那艘從蜂巢方向駛來的氣墊船。
他們應該是在等那艘船上的最後一批人,然後關閉洞門。
封琛意識到這一點,立即託著顏布布往左邊遊去。
廣場寬廣,洪水浩瀚,很難有人會發現他倆,所以必須趕在那艘氣墊船上的人進入洞口前到達那裡。
封琛目測這三個地點之間的距離,一顆心直往下沉。
從醫療點到緊急通道的距離,是蜂巢到那兒的兩倍多。何況從蜂巢出發的是船,而他這裡卻是遊泳,且還帶著顏布布,不光是兩人重量,還隻能用一隻手劃水。
顏布布並不清楚這些,但他見封琛突然開始奮力劃水,便也一下下蹬腿,配合著封琛前進。
封琛一直盯著那條船,突然喊了聲:“顏布布,爬到我背上去。”
顏布布一怔,卻也立即應道:“好。”
待顏布布爬到背上趴好,封琛便解放了雙手,展臂往前迅速遊去,如同一條破浪向前的遊魚。
顏布布也沒闲著,雖然他兩條腿不能再蹬水,但兩隻手空出來了,便伸到封琛身體兩側的水裡,像隻小狗一樣地刨著。
不過隔了個背包,他手臂不夠長,刨得不是很方便,於是撈了水面上飄著的兩塊小塑料板。
這下長度夠了,他刨得也更加賣力,濺起的水花好幾次都差點糊了封琛眼睛。
封琛已經用上了全力,可到底也比不上氣墊船的速度,眼睜睜看著那艘船駛到了緊急通道的洞口下方。船上的人也都站起身,在士兵們的幫助下,順著鐵梯往上爬。
而他們兩人離那洞口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現在是你發揮特長的時候了。”封琛邊遊邊氣喘籲籲地說。
顏布布停下動作:“啊?”
“對著那邊的洞口喊。”
顏布布問:“喊什麼?”
“隨便你喊什麼,用盡全力喊,讓那些人能聽到你的聲音。”
蜂巢方向水聲隆隆,如雷鳴般回響在整個地下空間,要讓半山壁上的人聽到聲音,難度有些大。
但顏布布從來不會拒絕封琛的吩咐,清了清嗓子後,開始大喊:“啊啊啊啊啊,叔叔看看我,我是顏——我是樊仁晶啊,啊啊啊啊啊啊。”
顏布布扯著嗓門叫喊,將這句翻來覆去地喊了幾遍後,又開始背加法口訣。
“二加二等於四啊——,三加三等於六啊——,四加四等於八啊——”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水聲轟響裡,封琛見氣墊船上的最後一人也爬上了鐵梯,一邊奮力往前遊,一邊吼道:“不夠,你平常哭起來聲音怎麼就能那麼洪亮?”
顏布布:“那,那要我哭嗎?可是現在我好像有些哭不出來。”
“幹嚎,就幹嚎。”
“嚶嚶……”
“你就想,想我搶走了你的比努努。”
“可是,可是你不用搶啊,你想要我就給你,嚶嚶……”
封琛喘了口氣:“那個胖子,他搶走了你的比努努,還狠狠踩碎,再沒辦法修補那種碎法,腦袋手腳都斷了。”
靜默幾秒後,一道情緒充沛,極具穿透力的震聲嚎哭響起。因為距離太近,封琛那瞬間耳膜都在震顫,腦袋嗡嗡響。
他絲毫不敢懈力地繼續往洞口遊,也在顏布布的幹嚎聲中,開始用意念召喚黑獅,看能不能將它喚出來。
雖然現在它正處在突破的緊要關頭,但度過眼下困境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延長成長時間,再養上幾個月。
但黑獅對他的召喚毫無反應,遲遲沒有出現。
緊急通道大門口還站著二十多名士兵,兩名士兵剛將鐵梯上的最後一個人拖上來,林少將就從通道裡面大步流星走了出來。
“怎麼樣?所有人都撤光了嗎?”他問道。
士兵回道:“各個分區的負責人帶著人手,把每一層的每間房都查過,沒有再剩下人。醫療站的站長剛才匯報情況,說醫療站除了那些關在四樓的變異者,其他醫生護士包括病患,也都全部撤了。”
林少將微微點了下頭,說:“你們都走吧,我來關門。”
“是。”士兵們雖然不明白林少將為什麼要自己留下來關門,卻也不敢詢問,轉身向著通道裡面小跑去。
林少將站在通道門口,注視著遠方被水簾遮擋的蜂巢,臉上的嚴厲之色盡褪,隻剩下從不顯露在人前的悵惘。
那隻兀鷲靜悄悄地出現,就站在他肩頭上,一並注視著遠方。
“林奮,你已經盡力了,這不能怪你。”身後響起一道清朗的成熟男聲,一隻修長的手搭上了林少將肩頭。
林奮依舊看著蜂巢,卻抬手握住了搭在肩上的那隻手,輕輕拍了拍。
“我沒事。”他聲音略微有些暗啞。
身後的人走前來,和他並肩站著眺望遠方,眉眼清俊柔和,正是於上校。
站在林奮肩上的那隻兀鷲,突然將頭湊過去,在於上校臉上蹭了下,盡顯親昵之態。於上校伸出手指點了點它的腦袋,它就用彎曲的堅硬尖喙回啄,但力道卻放得很輕,像是怕啄傷了他似的。
下一刻,於上校身旁的空地上就出現了一隻白鶴,修長的脖頸,頭頂一抹豔紅。
兀鷲在看見白鶴時,那雙平常總是鋒利冷銳的眼也變得溫柔,恰似現在林奮側頭看著於上校的目光。
它輕輕展翅落在白鶴身旁,兩隻大鳥便交頸相纏,親昵無間。
“等洪水消退以後,把排水系統修復了就沒事了,到時候又可以回到蜂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於上校輕聲道。
林奮卻搖了搖頭:“有人存心想摧毀安置點,他們裡應外合,一面炸掉了我們的排水系統,一面破壞了空氣置換器的地面機房,引入洪水,以後想回來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知道是誰嗎?”
“安伮加的人,剛才他們和我們的士兵激戰,後來被全部擊殺,在三十四層的樓梯間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於上校咬著牙:“一群喪心病狂的瘋子。”
林奮神情卻帶著幾分深思:“那群人應該是礎石派來的。其實我有些想不明白,礎石雖然是個瘋子,但以前制造的幾起宗教屠殺,背後總有些其他原因。這次煞費苦心搞這麼一通,就是單純想摧毀安置點,將這裡的人弄死嗎?”
“那……”
“算了,現在不用管其他。”林奮咬咬牙,目光森冷:“以後總可以找他算賬。走吧,我來關大門。”
於上校沒有再說什麼,看著他走向一旁,在牆上的機箱觸碰屏上輸入密碼,機箱門彈開,露出了裡面的關門按鍵。
林奮抬手,手指就要碰上關門鍵時,於上校突然出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