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臻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你爸爸?”
這是她第一次從韓斯衡口中聽到這個詞。
韓斯衡點頭,轉向喬臻問道:“你知道我父母的事嗎?”
她搖了搖頭。
“那我告訴你吧。”他還以為喬母知道自己家的事並告訴過喬臻,原來並沒有。
韓斯衡像是累了般地靠在沙發後背上,他揉了揉眉心,眼神放空,聲音也變得低沉醇厚,如同說書人在緩緩講述一個遙遠又悲情的故事。
十八年前,22歲的韓父氣宇軒昂又高大帥氣,大四的他以太子爺的身份去家裡的公司實習,認識了在公司下屬工廠打工的韓母。
聽上去像是個灰姑娘的故事,然而現實是韓父在大學有一個漂亮又驕傲的女朋友。
女朋友和韓父門當戶對,本應是幸福的神仙眷侶。可就在大學畢業前夕,韓父的女朋友卻突然說要去國外讀研並和韓父提出了分手。
韓父對這突如其來的分手自然是不同意,可女朋友去意已決,苦苦挽留無果後他也隻好放手。
畢業後,韓父順理成章地留在公司工作。分手後的他消沉不已,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來。一次應酬過後,喝多了他回到公司,和韓母有了放縱的一夜。
本以為給錢就了事的韓父沒想到,韓母竟然有了孩子。
兩個人沒有感情,韓父當然不願意接受這個孩子,他讓韓母把孩子打掉,可韓母卻不同意。
她喜歡韓父,也深知這個孩子的重要性。於是,她直接躲了起來,等肚子大了以後去找了公司的老板——韓斯衡的爺爺。
韓爺爺知道後大怒,對韓父做出這樣的事痛心不已。在狠狠責罵了韓父一番後,他給韓母做主,讓兩人立刻結婚。
韓父不願意,可眼見韓母的肚子越來越大,墮胎已經是不可能了。木已成舟,他也隻好答應下來,同韓母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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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母為人大膽,性格潑辣,小村莊出來的她也不懂人情世故,自然是不討韓父的喜歡。韓父喜歡的是前女友那樣的大家閨秀,他嫌棄韓母的粗鄙和沒有教養,對她沒有好臉色,也從不帶她見自己的朋友。
時間長了,又是孕婦的韓母到底意難平,常常找丈夫吵架。韓父對她更加不喜。兩人之間的相處更加糟糕。
韓斯衡出生時,兩人早已分了床,形同陌路。
韓母喜歡韓父,不然也不會不擇手段地想嫁給她。她本以為時間長了丈夫就會喜歡自己,可事實證明,丈夫對她是越來越冷淡了。
20歲左右的少女,對愛情是充滿了渴望和向往的。可她的愛情,漸漸死在了這座冷冰冰的別墅和丈夫的漠然中。
心死了,她對韓父的愛也逐漸變成了恨,連帶著,對自己的兒子也越發看不順眼。
剛剛出生的小嬰兒,餓了拉了尿了都是哭。她聽得煩躁,幾次想做出傷害兒子的事。被佣人察覺後,韓父將他們母子分開了,另外找了人來帶韓斯衡。
就在韓父以為自己將和韓母這樣互相無視地過一輩子時,他的前女友回國了。
前女友是韓父眼中的白月光,心頭的朱砂痣。
她一回來,韓父的心就丟了。
更讓韓母氣憤的是,前女友也有意找韓父和好,常常和韓父一起出去約會。
兩人如同回到了大學的熱戀期,如膠似漆舍不得分開。
韓母發現的時候,氣得發抖。於是她又去找了韓爺爺。
可這一次,韓父一反常態,不再聽自己父親的意見,堅持要和前女友在一起,並提出了離婚。
韓母聽到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她將房間裡所有能摔的東西都砸到了地上,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
這次韓父像鐵了心一般,堅持要離婚,被韓爺爺給擋住了。
後來韓爺爺身體不好,公司的事情都基本交給了韓父,也無力改變兒子的決定了。
韓母這幾年也折騰累了,同意了離婚。
韓父為了白月光考慮,同意每年給韓母一大筆撫養費,將韓斯衡給了韓母。
韓母離婚後,就帶著韓斯衡回了自己的老家T市,在市中心買了一處房子安家。
而韓父則和自己的前女友重修舊好,過起了幸福的二人世界。
可兩人結婚過了很長時間,妻子的肚子依然沒有反應。韓父帶著妻子去醫院檢查,才得知妻子輸卵管堵塞,很難受孕。
這時候,兩人已經30多歲了。
在醫院折騰了很長時間,受了很多罪,妻子才終於有了身孕。
第二年,韓父有了一個女兒。
經過這一次,妻子元氣大傷,說什麼也不願意再生了。
韓父就想起了自己和前妻生的兒子。他託關系找到前妻,想商量著領回韓斯衡。可被韓母連打帶罵地趕走了。
被碰了一鼻子灰,韓父回到S市。他了解自己的前妻,如果真的惹毛了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於是找兒子的計劃漸漸擱淺。
“那他現在……”喬臻皺著眉,沒想到韓斯衡父母的感情這麼狗血。
“他看了電視。”韓斯衡淡淡地說。
不過,就算沒有電視,韓父也是打算在大學時來找他談談。
“他想做什麼?讓你回他家裡嗎?”
韓斯衡就快成年了,大學畢業後更是可以獨立生活了。韓父這個時候來找他,有什麼目的?認祖歸宗嗎?
韓斯衡輕輕點頭。
聽他的口氣,似乎是想以後將公司交給自己。
“你要回去嗎?”喬臻不懂,如果真的想要兒子,當時就不該拋棄他啊。後來隻不過來找了一次碰了壁,就又放棄了。
現在,看到兒子這麼優秀,又想著要回去幫自己幹活。怎麼會有這種父親啊?
韓斯衡沉默良久,才說:“你覺得我要回去嗎?”
“不回。”喬臻皺眉,想也不想地就拒絕。
“回去我會變得很有錢,這樣也不好嗎?”韓斯衡低垂著眼淡淡地看著她。
“你工作了以後也會有錢啊!你這麼聰明!”喬臻的眼睛亮晶晶,肯定地說。
“真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紅潤的嘴唇上,聲音很輕。
“嗯。”喬臻也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自在地咬了咬唇,站起身,“我去看看排骨好了沒有……”
喬臻剛站起來就被韓斯衡拉了下來。
他扶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她,“我去吧,你坐著休息。”
*
過了幾天,S大正式開學了。
進入大三,喬臻的學業忙了很多,多了很多專業課要上。同時,她還要準備9月的計算機二級。
經過暑假期間韓斯衡的輔導,她對這次考試的信心充足了很多。不過平時還是會利用課餘時間刷一下真題。
這天,是《S新聞》的例會時間。喬臻早早到開會的教室自習消磨著時間。
剛開學,教室裡自習的學生不多。喬臻坐在最後一排角落的位置,拿出一份二級的真題做起來。
做到一半時,教室的後門開了,兩個女生竊竊私語著走進來。
喬臻聽到聲音看了一眼,是副部長廖春圓和編輯部的一個新人祁又。
她們沒有注意到喬臻,徑直走向喬臻左前方坐下來,繼續小聲講話。
“學姐,我真的為你打抱不平。”是祁又的聲音。
“明明你才是夏季的直屬學妹,她憑什麼能當部長啊?”
喬臻皺眉,這是在說自己?
“我也不知道學姐怎麼想的。當時我還主動聯系過她,她表面上笑嘻嘻的,誰知道轉頭就把部長給了喬臻。”廖春圓不屑地說。
“部長這種事就算了!反正也隻是學校裡的小社團。可她居然將去電視臺實習的名額也給了喬臻!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她越說越氣,聲音都忍不住高了起來,“夏季明知道我需要錢,有實習的機會不考慮我,居然推薦一個會計系的過去。你說可笑不可笑?我這麼努力,不就是為了留住S市嗎?!”
喬臻停下筆,看著前面兩人的背影,覺得好笑。
廖春圓她家裡條件不好,明明可以拿國家勵志獎學金,可她為了面子就是不申請。每天打扮地花枝招展,想混入系裡白富美的那個圈子。可惜圈子裡的人都暗地裡把她當笑話看。
這件事,連不同系的喬臻都有所耳聞,夏季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倒想看看,喬臻畢業了還能真的去S臺不成?就她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能受得了天天加班嗎?我看她就適合早早回家相親找個男人嫁了,做個全職太太算了。”
祁又捂著嘴偷笑起來,嘲諷的意味很濃。
實在聽不下去了,喬臻站起身來,移到她們正後方坐了下來。
板凳的聲音引起了前面兩人的注意,兩人回頭,見到喬臻的臉嚇了一大跳。
“學,學姐。”祁又結巴著打招呼。
廖春圓看著她沒有說話。
喬臻是真的沒想到廖春圓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意見。兩人雖算不上朋友,但一直客氣有禮,工作上的事也合作的不錯。
廖春圓化了妝,不知道她用的什麼粉底,臉上已經嚴重卡粉,眼影在眼下暈了一圈,睫毛變成了蒼蠅腿,嘴唇上的唇膏太幹,卡進了唇紋裡。整個妝面一點都不清爽,顯得斑駁不堪。
她將目光收回,落在她勉強能看的人中位置,幽幽道:“可能夏季學姐就是知道你沒錢,才推薦我去的。”
“什麼意思?”
“電視臺的實習工資很少,如果你住學校,也就夠來回車費。你去了也賺不到錢啊。”喬臻解釋。
廖春圓冷哼一聲,“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有錢了不起啊?”
喬臻覺得自己很無辜,“不是你自己說你沒錢的嗎?”
“我……”廖春圓一時卡殼,見喬臻幾次神色復雜地看著自己,心裡更加生氣了,“你看什麼看?有屁快放!”
“我沒屁,不過……”她指了指廖春圓如同熊貓一般的眼睛,“你的妝花了。”
廖春圓連忙拿出自己包裡的小鏡子一照,她驚叫一聲,推了旁邊的祁又一下,“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丟臉死了!她急匆匆走了,一直到例會開始還沒回來。
*
開完會,喬臻在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同樣開完例會回來的寧語檬。
喬臻心裡煩躁,將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寧語檬。
“我說,你撕逼的畫風怎麼這麼搞笑啊?”寧語檬一聽就樂了,“你會吵架嗎?”
喬臻想了想,鬱悶道:“不會啊。”
寧語檬詫異道:“你從來沒和別人發生過爭執嗎?”
她順著寧語檬的額話回憶了半晌,“幼兒園時算嗎?但當時我有一個很厲害的閨蜜,每次別人欺負我,她就會幫我打回去。後來長大了,好像就沒有了。”
看著寧語檬無語的眼神,喬臻繼續道:“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身邊的人對我都挺好的。校園排擠啊,暴力啊我都從來沒經歷過。也沒有和別人發生過什麼大的矛盾。”
她虛心地看向寧語檬,“所以應該怎麼吵架啊?”
“你這個性格,能吵得起來才怪呢!算了算了,先不說吵架的事,你要想學讓單凝教你,她什麼都會!”
難怪喬臻的個性這麼溫和,平時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原來是一直就沒受到過什麼挫折,順風順水地過了20多年。
寧語檬在感嘆的同時不禁多了一絲絲的羨慕。
“哎,對了,你知道我們廣播臺最近最大的變化是什麼嗎?”見喬臻還有些悶悶不樂,她忍不住想逗逗她。
“什麼呀?要招新人了吧?”馬上大一新生來,新一輪招新就開始了。
“多了好多情書!”她咯咯咯笑起來,“都是給韓斯衡的!而且不知道誰透露了我們例會的地點。今天開會的時候,外面有好幾個女生偷偷摸摸地往教室裡瞄。哎呦我快笑死了。”
好笑嗎?
喬臻睜著一雙眼無語地看著寧語檬。
“不好笑啊?”
喬臻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