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曹廷安讓侍衛將他放到床上,然後屏退所有人,誰都不肯見。
曹煉三兄弟告退了。
江氏不能走,她也不想走。
接過丫鬟們備好的茶水放到桌子上,江氏走到床邊。
曹廷安仰面躺著,虎眸沉沉地盯著她。
江氏笑了笑,柔聲問:“侯爺渴不渴,我給你倒碗茶?”
曹廷安盯著她的嘴角,冷聲道:“笑什麼,我腿廢了,你很高興?”
江氏一愣,跟著被這誅心的話所傷,好不容易才憋下去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滾,我最煩看你這哭喪臉!”
曹廷安再度破口大罵。
江氏捂住嘴,狼狽離去。
後來江氏幾番重振旗鼓,想好好地照顧他,都被曹廷安給罵哭了。
這晚,江氏繼續獨居後院,孤枕難眠。
翌日,平陽侯府的親朋好友陸續登門探望受傷的平陽侯。
江氏腫著眼睛招待客人,然而很快客人們就被曹廷安給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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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漁、徐潛抱著阮阮過來時,正趕上江氏送一波客人出來,看到女兒,江氏眼睛又湿了。
父親重傷,阿漁本來就難受,現在見母親這樣,阿漁的淚也湧了上來。
“夫人、五夫人多珍重,侯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娘倆淚眼汪汪,客人們唏噓地安撫了一番,匆匆離去。
江氏請了女兒一家進門,疲憊地交代門房:“再有賓客來訪,隻說侯爺需要靜養,勸他們回去吧。”
門房遵命。
“娘,爹爹到底怎樣了?”阿漁扶著母親的胳膊,哽咽地問。
江氏不想讓女婿笑話,忍著淚道:“你爹的腿……總之他現在心情不好,動不動就惡語傷人,等會兒見了面,若他又發脾氣,你與守多擔待吧,等過陣子他心靜下來,或許就不這樣了。”
阿漁都快聽不下去了,心疼。
徐潛抱著女兒,看著哭成淚人的嶽母與小妻子,他心情也很沉重。
江氏領著女兒一家進了內室。
曹廷安依然躺在床上,昨晚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不許下人幫他換衣洗漱,頭發凌亂,下巴冒出了又黑又亂的胡茬,瞧著如瘋子一樣。
“爹爹……”雄偉英武的父親變成這樣,阿漁心都快碎成了兩半,跪到床邊哭了起來。
江氏心驚膽戰地看著丈夫。
曹廷安眉峰跳動,看眼徐潛懷裡的外孫女,再看看哭得傷心的女兒,他似乎也想隱忍,但最終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抓起枕頭朝地上砸去:“你也滾!跟你娘一樣都是來催我死的,把我哭死你們就高興了是不是!滾,都給我滾!”
雷霆暴怒,才一開口就把阮阮嚇哭了,仰著腦袋嚎啕大哭。
連女兒外孫女都無法平復丈夫的脾氣,江氏心灰如死,一邊哭一邊拉著女兒女婿往外走。
阮阮哭得兇,阿漁也哭得抬不起頭。
徐潛讓嶽母照顧妻子女兒,他沉著臉重回內室。
曹廷安大罵:“你回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徐潛看著床上毫無往日雄風的男人,面無表情道:“虧你自詡英雄,沒想到連你手下的殘兵都不如,斷手斷腿的將士我見多了,像你這樣自暴自棄遷怒妻女的還是第一個。”
曹廷安瞪圓了眼睛:“你敢罵我?”
徐潛冷笑:“我隻罵該罵之人。”
曹廷安大怒:“徐守你找死!”
說完,曹廷安不顧一切地要撲過去打女婿,可他腿不能動,上半身才離床,整個人便一股腦栽了下去,“咚”的一聲跌到了地上。
外面江氏、阿漁聽了,爭先恐後地跑了進來。
見到這幅情形,江氏急著撲過來,要扶曹廷安起來。
“滾,都給我滾!”曹廷安使勁兒一推,江氏便撲到地上,頭上唯一的一根發簪撞到地面。
阿漁原本還想責備徐潛為何要激怒父親,現在見父親連母親都不憐惜了,她當場愣在了那裡。
“走。”徐潛扶起嶽母,然後拉住阿漁手腕,不容拒絕地往外走。
阿漁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她哭著回頭,看到頹喪倒地的父親,看到捂面痛哭的母親。
阿漁眼前一黑,倒在了徐潛懷裡。
——
皇宮。
夜幕降臨,建元帝仍然在批閱奏折。
和公公彎腰走了進來,見皇上在忙,他默默地站到一旁。
建元帝淡淡問:“曹侯情況如何?”
和公公嘆道:“聽說曹侯無法接受事實,整日罵罵咧咧,侯夫人以淚洗面,賓客們全被他罵退,就連徐五爺、五夫人前去探望,都被他罵了出來,還有,據說五夫人親眼見到曹侯辱罵母親,受了刺激,暈了過去,萬幸並無大礙。”
建元帝忽然停筆,看向窗外。
他親眼所見,曹廷安的腿是真的廢了,現在曹廷安一時無法接受,暴跳如雷遷怒親人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他也放心了。
——
自從曹廷安回府,他已經連著四頓沒有吃東西了。
夜黑如墨,江氏一個人在廚房忙碌許久,親自為丈夫做了一碗面。
江氏隻擅長做面,平時有廚房伺候,她不用下廚,隻有孩子們生辰了,江氏才會親手做一碗長壽面。
她切的面非常細,細細的面條入味充分,又足夠勁道,以前曹廷安能一口氣吃三大碗。
江氏端著面走了進來。
曹廷安躺在床上,聞到熟悉的面香,幾頓沒吃的他肚子立即骨碌碌叫了起來。
江氏心中一喜。
可她已經被曹廷安嚇壞了,再欣喜都惶恐,問得小心翼翼:“我做了您最愛吃的面,侯爺嘗嘗?”
曹廷安看她一眼,點點頭。
江氏壓抑著喜悅,又問:“那我,我先扶您起來?”
這麼一句,她身體繃緊,好怕曹廷安又要罵她。
但曹廷安隻是平靜地點頭。
江氏眼中泛起水色,忍著淚扶丈夫坐好,再將面碗端到他面前。
曹廷安接過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吃得禿嚕禿嚕的。
江氏背對他坐著,淚水無聲落下,不敢讓丈夫知道她在哭。
“再來一碗。”吃到一半,曹廷安口齒不清地道。
“哎,哎。”江氏立即起身,最後幾乎是跑出屋,到了外面狠狠地哭了一把。
肯吃東西了,應該是要好了吧?
哭夠了,江氏飛快洗把臉,又盛了一碗面過來。
曹廷安吃第二碗的時候,低聲道:“端兩桶熱水過來,你替我擦擦。”
江氏如聽天籟,像伺候小時候的兒子那般幹勁兒十足地忙活起來。
吃飽了,該洗澡了。
曹廷安腿廢了,不能動,隻能讓江氏幫忙擦拭全身。
盯著江氏忐忑的小臉,曹廷安自己脫了上衣,然後讓江氏替他褪下褲子。
他都廢了,江氏哪還有心情害羞,丈夫讓她幹什麼她就任勞任怨地幹什麼。
結果褪褲子的時候,江氏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阻擋她的位置。
這,這……
曹廷安聲音發啞,語氣不太好:“看什麼看,老子廢的是腿,又不是根。”
江氏最怕他發火了,顧不得多想,趕緊先伺候他擦身。
曹廷安的身板頂好幾個熾哥兒的,一通忙碌下來,江氏出了一身的汗。
擦把額頭,江氏想扶曹廷安躺下。
曹廷安盯著她紅紅的臉蛋,命令道:“上來。”
江氏掃眼他那沒廢的地方,猜到曹廷安的意思了。
“我,我先去洗一洗。”雖然意外曹廷安還有這種興致,江氏很配合地道。
曹廷安卻等不及,皺眉催促:“上來。”
江氏無奈,隻好放下帳子。
接下來,江氏不知所措。
曹廷安教她。
江氏對他的心疼比羞多,都依他去了。
然而她這一日擔驚受怕又心疼心累的,甚至晚飯都沒吃幾口,很快就沒了力氣。
就在江氏忍不住想與曹廷安商量商量的時候,曹廷安突然一個猛虎翻身,將她壓住了!
江氏:……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對那個的渴望治好了曹廷安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