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徐潛還沒說話,三個小姑娘紛紛站起來朝他行禮。
徐潛神色淡淡。
徐老太君演的特別像,笑眯眯問:“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徐潛垂眸配合道:“兒子今日無事,想去郊外踏青,特來知會您一聲。”
徐老太君眉毛一挑,瞅瞅三個小姑娘道:“巧了,我剛剛還說這時節最適合踏青呢,這樣,你帶瓊姐她們一起去吧,再加上小四小五小六,人多踏青才熱鬧。”
徐潛自然一口應下。
徐瑛、曹沛都很雀躍,阿漁偷偷瞄眼徐潛,既為昨日石洞裡的相處感到窘迫,又為能與他同遊而歡喜。
三個小姑娘各自回房收拾了,徐潛暫且留下來陪母親。
徐老太君拿出昨晚就準備好的禮物,笑著交給兒子。
是個小荷包,徐潛看都沒看就收進了袖子。
徐老太君奇道:“你不好奇裡面是什麼?”
徐潛根據手感判斷:“玉石毛料?”
像是形狀不規則的石頭,又能當禮物,隻能是玉石毛料。
徐老太君頷首道:“由你送她,送玉器送首飾都不妥當,正好我這有塊兒紅寶石的毛料,回頭她切開,隨她做對兒耳環、領扣或簪子都成。”
能做這些東西的紅寶石,價值連城。
但女子名節若有損害,輕則毀了一生姻緣,重則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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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徐潛認為母親的禮物很合適,但卻無法完全彌補阿漁受的委屈,加上他的胭脂盒子也不能。
可他們隻能做到這樣了。
兩刻鍾後,徐恪三兄弟、阿漁姐妹都到齊了。
徐潛難以察覺地看向阿漁。
阿漁在與曹沛說話,杏眼裡裝滿了對即將出遊的興奮。
真是容易滿足的小姑娘。
第37章
春暖花開,瑟縮了一冬又有錢有闲的富家子弟們都出來踏青了。
徐潛昨晚臨時受命,沒時間細細打算,出門時就決定隨便選個僻靜點的地方供小輩們郊遊。
可這一路行來,但凡風景好的地方都三三兩兩地聚集了少年公子或如花女眷,著實沒個清靜。
不清靜,他如何隱秘地將賠禮送出去?
騎在馬上,徐潛看了眼旁邊的馬車,侄子們都騎馬,隻有三個小姑娘坐在車裡頭。
目光剛落到窗簾上,那窗簾忽然一動。
徐潛立即收回視線。
阿漁還是有點小心機的,上車時她猜測徐潛會以守護的姿態跟在馬車外側,阿漁就故意坐了挨著他這邊車窗的一側。但她沒膽子在兩個姐姐面前挑簾偷窺,所以一直端坐,偶爾在風吹起簾子時無意般往外瞥一眼。
陽光明媚,騎在馬上的男人一身深色長袍,威嚴又俊美。
隻是匆匆一瞥,阿漁就甜的如吃了蜜糖。
這次挑開簾子的卻是坐在她旁邊的徐瑛。
阿漁往後靠了靠,方便她與徐潛說話,料到徐潛會看過來,阿漁乖乖地垂著眼簾,秀氣又安靜。
“五叔,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啊?”徐瑛撒嬌地問,“出城這麼久了,我都坐累了。”
徐潛偏頭,看到了嘟嘴的侄女,也看到了被侄女襯託地愈發乖巧的阿漁。
“累了?”徐潛問。
徐瑛連連點頭。
徐潛看向前方,再有三四裡地,便是寶塔寺所在的玉屏山。
這樣的好天氣,遊寺的香客肯定絡繹不絕。
徐潛便指著玉屏山旁邊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坡道:“咱們去斜柳坡。”
徐瑛知道玉屏山、寶塔寺,卻從未聽說過什麼斜柳坡,再看那矮矮的小山丘,一點都不像什麼踏青的好去處。
她面露遲疑,徐潛正色解釋道:“去年我帶人巡山時路過斜柳坡,山間有條溪水清澈見底,略深的地方還能看見遊魚,其間景色雖不如玉屏山,卻頗有野趣。”
“有魚?那咱們是不是可以抓幾條烤魚吃?”少年們騎馬湊了過來,徐四聞言興奮道,還拍了拍掛在馬鞍上的箭囊與皮袋子:“我烤肉吃的調料都帶上了!打不到兔子咱們就抓魚吃。”
徐潛想到他曾經在斜柳坡溪水裡看到的巴掌大的小魚,沒說什麼。
徐五瞄眼車裡的阿漁,戲謔道:“還是打兔子吧,若是烤魚,阿漁表妹該害怕了。”
一個是魚,一個是漁,聽起來卻是一樣的。
烤她?
阿漁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好在氛圍已經起來了,大家一致同意去斜柳坡。
遠看斜柳坡平平無奇,近看景色更加慘淡,除了山間參差不齊的垂柳帶來了一片盎然綠色,光禿禿的小山坡真不值得遊人踏足。
從山腳到山頂,爬個一刻鍾也就到了。
車馬留在山腳下交給陳武看管,一行七人步行上山。
徐四、徐五、徐恪都背上了箭囊,隨手持弓,準備打點野味兒。
結果仿佛沒走多久就到了徐潛所說的小溪旁。
山不在高,有水則靈,徐潛總算有句話沒說錯,這條三尺來寬的小溪確實清澈見底,粼粼的波光與清越的流水聲瞬間令人耳目一新,就連對斜柳坡非常嫌棄的徐瑛都覺得此行不虛了。
溪邊開著或紅或白的小花,三個姑娘興高採烈去採花了。
徐恪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漁,嘴角帶著滿足的淺笑。
沒有心上人可看的徐四、徐五在發現附近溪水裡並無大魚時很是掃興,一個決定去上遊看看,一個決定去山坡周圍轉轉打兔子。
“注意安全。”徐潛囑咐侄子們。
徐四、徐五互視一眼,都感覺到了來自五叔的輕視,就這小山坡,有什麼危險?
兄弟倆分頭行動去了。
徐潛看向唯一沒動的侄子,見徐恪一直盯著阿漁看,而山洞裡阿漁明確說過她不喜歡侄子這樣的,徐潛便冷聲問道:“你怎麼不去打獵?莫非也想去採花戲水?”
徐恪:……
究竟是什麼給了五叔他想採花戲水的錯覺?
徐恪想解釋,可對上五叔冷冰冰的臉,徐恪忽然反應過來,別看五叔年紀輕輕比大哥還小一歲,性情卻如四旬長輩,古板嚴肅,徐恪又如何能指望這樣的五叔理解他對阿漁的喜歡與向往?
“我,我馬上去。”
不敢在五叔眼皮底下親近阿漁,徐恪掂掂肩上的箭籠,隨便挑個方向去打獵了。
確定侄子們都看不到人影了,徐潛再視線一轉,落在了溪邊的三個姑娘身上。
侄女徐瑛較為頑皮,跳到了溪水對岸。
外甥女曹沛沿著溪邊一路採花,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但也在視野之內。
隻有阿漁最秀氣,背對他坐在溪邊的一塊兒石頭上,手裡拿著根細細長長的小樹枝,在水裡劃來劃去的,逗弄遊魚。
徐潛想了想,吩咐侄女道:“瑛姐兒,你與阿沛去撿些幹柴,多撿些,注意別走太遠,就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撿。”
徐瑛痛快地應了下來。
曹沛剛要叫上膽小怕生的堂妹一起,就聽徐潛接著道:“阿漁,你來幫我搭灶。”
原來堂妹也有差事,曹沛便放心與徐瑛一塊兒去撿柴了。
阿漁沒想到徐潛會點她當幫手,驚喜緊張過後,她乖乖地走了過來。
其實烤魚用篝火就行了,無需搭灶,但為了單獨留下阿漁,徐潛隻能麻煩點。
他先從溪邊挑選形狀適合的石頭搬過來。
男人默默地幹活,並沒有吩咐她,阿漁也不敢問,瞅瞅徐潛挑好的石頭,她便也去溪邊找了起來。
徐潛挑好一塊兒石頭,一轉身,就見阿漁蹲在幾十步外,兩隻白皙的小手分別抱著大石的兩頭,正努力地往上抬。
姑娘家怎能做這種活兒?再說她有那個力氣嗎?
“住手!”徐潛想也不想地呵斥道。
阿漁嚇了一跳,抬頭時手上力氣失衡,導致石頭一側傾斜下去,壓到了一根小手指。
她被燙般將手抽了出來!
再看手指頭,微微泛紅,似乎並無大礙,隻是殘留的鈍痛還是讓阿漁紅了眼圈。
平時嬌生慣養的侯府姑娘,除了做針線時粗心扎到手指,很少會有機會受傷。
徐潛沉著臉趕過來,就見她心虛般放下手指,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腦袋也垂著,不給他看。
可徐潛能想象她杏眼含淚的模樣。
“伸手。”徐潛單膝蹲下去,盯著她的手背問,那五根纖細的手指就藏在下面。
阿漁隻是疼了一下,現在已經過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會變得嬌氣,徐潛來關心她,阿漁的手指便好像又疼了起來。
她慢慢地伸出挨砸的左手,掌心朝上。
徐潛第一次如此細心觀察一個小姑娘的手,隻見那掌心白裡透粉,又漂亮又嬌嫩,五根指頭蔥白似的水靈,其中小指指端明顯比其他四指要紅。
“疼不疼?”徐潛冷聲問。
阿漁低頭,默認了。
徐潛更生氣了,怒容盯著她委屈的小臉:“誰讓你搬石頭的?自己多大力氣心裡沒數?”
阿漁呆住了!
他不安慰她也就罷了,居然還兇她?
石頭都沒砸出阿漁的淚,徐潛這一句兇巴巴的教訓,登時訓湿了阿漁的眼睛。
委屈,還有點不服,阿漁扭頭,一邊抹淚兒一邊替自己辯解道:“是您叫我幫忙搭灶的。”
徐潛早在她的第一行淚落下時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