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咱們歇會兒。”阿漁抱住弟弟哄道。
熾哥兒卻不幹,歪著腦袋去夠蘋果,意思是讓姐姐繼續陪她玩。
陪玩也是件累人的差事啊,阿漁真累了,招手讓乳母過來接班,她穿好鞋子下了地。
江氏挑開門簾,一抬頭,就撞見女兒在誇張地伸懶腰。
許是玩熱了,女兒脫掉了外面藕荷色的夾袄,隻穿了一件領口繡蘭葉紋的白綢褙子。小姑娘高高舉起兩條胳膊,小腰左扭右扭的,動作間竟有了豆蔻少女應有的玲瓏婀娜,那一刻,江氏仿佛看到枝頭一朵花骨朵,前幾天花瓣還閉得緊緊的,一夜暖風過後,那花瓣竟悄悄綻開了一層。
阿漁扭到一半,發現母親醒了,她忙乖乖地放下胳膊,甜甜地喚道:“娘。”
江氏的視線便移到了女兒的臉蛋上。
十三歲的女兒,五官也不知不覺地長開了,由原來的天真嬌憨變成了媚色天成。
江氏眼睛一酸,急忙背過頭去。
過去的一年,她有半年在養胎生兒子,剩下半年操持這個操持那個,晚上要麼陪曹廷安要麼陪兒子,隻忽略了女兒。
一晃神的功夫,女兒就長高了變美了,即將被哪家公子盯上了!
第32章
年關前後,與忙於應酬的其他勳貴不同,鎮國公府並沒有宴請任何一家,但上元節一過,鎮國公府便發了帖子出來,邀請親朋好友於二月二十五當日去國公府參加徐老太君六十歲的壽宴。
徐老太君可是建元帝最敬重的親姑母!
一時間,京城的百姓們都開始津津樂道徐老太君的壽宴了。
曹家的四位姑娘中,曹沁已經出嫁,曹溋已經是準太子側妃了,不宜再出門做客,所以隻有曹沛、阿漁會隨長輩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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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選好送老太君的壽禮了嗎?”一次闲聊,曹沛好奇問道。
阿漁早就想好送什麼了,但她要賣關子,最後才揭曉。
曹沛點她額頭:“看你得意的,我倒要看看你挑了什麼好東西。”
別說一把歲數的徐老太君了,便是十四歲的曹沛,都覺得各府送的壽禮無非是那一套耳熟能詳的吉祥物件,沒什麼新意。
到了徐老太君壽宴這日,阿漁天沒亮就起來了,隨便穿件家常衣裳鑽進了桃院的小廚房。
她要送徐老太君一樣她親手做的吃食。
或許她的壽禮不是最有新意的,但卻裝滿了她對徐老太君的一片心意。
——
今日鎮國公府所在的平安巷格外的熱鬧,車水馬龍,巷子裡排了一溜馬車。
平陽侯府眾人來的不早不晚,在巷子裡逗留了兩刻鍾馬車才終於來到了國公府門前。
阿漁、曹沛坐了一輛,曹沛還在下車的時候,阿漁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自家父親的豪放調侃:“小五這一穿紅,跟個新郎官似的。”
阿漁:……
小五,父親能別這麼叫徐潛嗎?
雖然還沒有看見徐潛,但阿漁莫名有種感覺,他一定不愛聽。
輪到阿漁下車了,寶蟬替她挑著門簾,阿漁探身出來,下意識地先看向前方,結果就見鎮國公徐演、徐三爺、徐潛以及世子徐慎等人站在門口,其中徐潛罕見的穿了身絳紅色長袍,修長挺拔,年輕冷峻,與世子徐慎倒像同齡人。
注意到徐潛難看的臉色,阿漁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家父親得罪的。
站穩的瞬間,阿漁忽然有點擔心,這輩子徐潛對她還沒有那種意思呢,千萬別因為父親的口沒遮攔導致徐潛連她都不待見啊。
“走吧。”曹沛輕聲喚道,提醒阿漁與她一起過去。
阿漁點點頭,姐妹倆並肩跟在了長輩們身後。
曹廷安打趣完徐潛,再與鎮國公徐演客套兩句,便帶著江氏率先跨進了國公府。
曹家其他人陸續跟上,路過徐家三位爺、世子徐慎時都點頭致意。
阿漁耍了個小心眼,故意走在了曹沛左側,靠近徐家人的這一邊。
對前公爹、徐三爺隻是點點頭,快要經過徐潛時,阿漁仰頭朝他笑了笑:“五表叔,好久不見,您近來可好?”
此時,鎮國公、徐三爺已經去招待後面一府的賓客了,徐潛正要過去,未料會有人同他說話。
而早在曹廷安夫妻進府之後,徐潛便再也沒關注曹家其他人了。
停下腳步,徐潛垂眸,就見一個模樣嬌美乖巧的小姑娘站在面前,她仰著臉,晨光斜照過來,不知她天生如此還是光線的緣故,那臉蛋白皙瑩潤,讓徐潛不由想到了“吹彈可破、冰肌玉骨”等詞眼。
直到對上那雙澄澈安靜略顯羞怯的杏眼,徐潛才終於記起了她是誰。
曹家四姑娘,阿漁。
這也是這麼多年,第一個主動與他搭訕的外姓姑娘。
隻是,前兩年被他當成孩子看、可以抱她騎馬的那個小阿漁,不知不覺竟已經變成了豆蔻少女了,還是一個放在美人堆兒裡照樣出挑的美貌少女。
收回視線,徐潛淡淡道:“我很好,多謝。”
說完,他移步去招呼新客了。
徐潛不喜應酬,但今日母親壽宴,他必須陪客。
這裡人來人往的,阿漁也沒指望能與徐潛多聊什麼,得了他一個眼神,阿漁就滿足了。
她心情愉悅地往裡走。
曹沛奇怪地問她:“我發現你好像特別喜歡我五舅舅。”
阿漁早就想好借口了,笑道:“因為他送我飛絮了啊,我這輩子都感激他。”
曹沛愕然,不過想到飛絮的價值,她又覺得堂妹這樣挺正常的。
稍頃,曹家眾人就來到了徐老太君的松鶴堂。
之前的客人們已經被請到廳堂喝茶了,松鶴堂這邊還算清靜,隻有容華長公主、徐二夫人陪著徐老太君待客。
看到並肩而來的曹廷安、江氏,容華長公主嘴角扯了扯,傲慢的移開視線。
徐老太君第一次見江氏,視線在江氏、阿漁娘倆的臉上轉了圈,徐老太君笑眯眯地誇贊道:“怪不得阿漁這麼漂亮,原來都是隨你這個當娘的。”說完,徐老太君又調侃曹廷安:“你這小子,豔福當真不淺。”
曹廷安自豪地看著江氏笑,七分真心,三分是故意惡心容華長公主的,若非給徐老太君面子,他都想說兩句羞辱那女人。
聊過了,接下來該獻壽禮了。
長輩們準備的自然都是價值千金的貴重禮品,徐老太君連連誇好。
輪到阿漁姐妹了,按照長幼順序,曹沛先送上了她親手繡的松鶴延年桌屏。
徐老太君誇她女紅好。
曹沛退下後,阿漁接過一直由寶蟬妥善保管的食盒,笑盈盈地走到徐老太君面前,乖巧道:“老太君,這是我今早才做好的山藥糕,還熱著呢,您嘗嘗好吃不。”
徐老太君收了這麼多年的壽禮,吃食當真收的不多,自家孫女們離得近,做過幾次,但外府賓客嫌帶吃食麻煩且不夠貴重,從未送過。
徐老太君有點期待阿漁的山藥糕了,能當壽禮的山藥糕,一定有其特別之處。
不止徐老太君,周圍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阿漁手中的食盒,包括曹廷安、江氏這對兒父母。
阿漁打開食盒,裡面還有一套專門裝糕點的青瓷盒子。
阿漁小心翼翼地取出青瓷糕盒放到徐老太君旁邊的桌子上,再拿開蓋子,終於露出了裡面的廬山真面目。
那是一塊兒做成壽桃狀的巴掌大小的山藥糕,山藥糕晶瑩剔透,看起來松綿軟濡,而雪白的糕面上,竟有個金紅色的“壽”字。徐老太君年歲大眼睛不太好使,低下頭去,才發現那“壽”字乃用一朵朵精致的幹金桂花瓣灑疊而成。
金紅與雪白,顏色漂亮極了。
徐老太君很驚豔。
阿漁卻在看到“壽”字因為馬車的顛簸而微微變形時十分懊惱,慚愧道:“字被晃散了。”
徐老太君已經很感動了。
說實話,如果阿漁還隻是個庶女,花心思討好她還可能是有所圖,但現在阿漁已經是嫡女了,有曹廷安那麼一個爹,阿漁根本不必費心取悅任何人。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摸黑起床用桂花寫壽字,再老遠一路端過來,說明她是真心想哄老人家開心。
“這山藥糕真漂亮,我都舍不得吃了。”徐老太君摟住阿漁稀罕地親了一口,然後扭頭對曹廷安道:“阿漁這份禮物我最喜歡,今日就叫阿漁與阿沛一起留下來吧,多陪我幾日,等我稀罕夠了你再接回去。”
鎮國公府姑娘少,徐老太君偏就最喜歡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能得徐老太君青睞是女兒的福氣,曹廷安馬上做主道:“那就叨擾您老人家了。”
徐老太君瞅瞅阿漁,心裡卻想,這丫頭真是越看越招人疼呢。
前往廳堂的路上,阿漁都懵懵的,她居然要住在鎮國公府了?
上輩子她嫁給徐恪之前,可從未在這邊住過。
接下來的壽宴,賓客滿門,阿漁再沒有機會接近徐潛了。
待壽宴結束,徐老太君派三夫人來領曹沛、阿漁姐妹時,阿漁才意識到,她真的要在這邊住幾日了。
阿漁既高興能多見徐潛幾次了,又有種拘束不安,畢竟這不是自己家。
“好好聽三夫人的話。”分別之前,江氏低聲交待女兒,“如果要去東院玩,千萬要跟你三姐姐一起,別擅自走動。”
阿漁明白,笑著道:“娘安心照顧弟弟,我過兩日就回去了。”
江氏捏捏女兒肩膀,將女兒託付給徐三夫人,她不太放心地隨曹廷安打道回府了。
——
宴席散後的鎮國公府依然忙碌,各處都要收拾。
阿漁、曹沛姐妹倆都住到了二姑娘徐瑛的院子,歇個晌午天色便暗了下來。
三個小姑娘湊在一起聊得熱鬧,徐老太君派身邊一個大丫鬟過來傳話,叫三位姑娘明早去松鶴堂陪老太君共用早膳。
第33章
二月底春寒猶在,江氏讓人給女兒送來足夠穿三日的薄厚衣裳,裝了滿滿一箱籠。
寶蟬收拾箱籠的時候,阿漁遺憾地發現,母親給她準備的都是比較素淡的顏色。
她本想穿得漂漂亮亮地去見徐潛呢。
“這身好看嗎?”
早上起來,阿漁換了一條淺粉色的素面褙子,站在鏡子前底氣不足地問道。
小姑娘膚色如玉,被身上的淺粉色襯得容貌更加清秀水靈,寶蟬羨慕道:“好看好看,姑娘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我要是長姑娘這樣,做夢都要笑醒了。”
阿漁被她逗笑了。
寶蟬又幫她理了理頭發,主僕倆這便去與徐二姑娘徐瑛、曹沛匯合了。
三個小姑娘再一起去了徐老太君的松鶴堂。
進了松鶴堂,三女沿著走廊慢步朝廳堂走去,快到門口,忽然聽到裡面傳來徐老太君震驚的聲音:“什麼,老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