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燁哭的時候從來都是克制隱忍的 ,再難受也很少有發出什麼太大聲響的時候。
他就這麼坐在床上,低著頭將臉埋在了膝蓋裡,而後蜷縮成了一團。
身體在顫抖,唇齒之間也有些隱約嗚咽,聲音斷斷續續。
跟他滴落的淚珠一樣。
夏天的夜晚又聒噪又靜謐。
外面蟲鳴鳥叫聲不絕,裡面少年的哭聲細碎。
齊燁剛敞開些許的心房,又一次緩緩合了上來。
他將自己嚴嚴實實抱著,跟蠶繭一般,與外界隔絕。
“……髒。”
我好髒。
第六十章 (腿軟)
棠梨的確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倒不是因為怕齊燁或者其他什麼, 她就是慫了,總覺得再留下去那剛升騰起來的奇怪念頭又要冒出來。
畢竟她又不是唐僧,不可能做到心無雜念, 清心寡欲的。
姜雪兒撩撥她的時候她能抵擋得住那是因為人是女的, 她性取向正常, 自然不動如山。
可這性別一轉換, 又對著的是齊燁那張臉, 她覺得是個人都很難抵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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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所以為什麼一個男主要生得這麼好看!
跟個妖精似的!這誰頂得住!
棠梨在心裡這麼狠狠咒罵了幾句,然後準備推門進屋。
可想起曾桂蘭還睡著呢,要是這麼直接進去吵到她了就更糟糕了。
她頓了頓, 掃了下周圍。
見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後, 這才調轉了個方向往她屋子窗戶那邊過去。
得虧她沒有別窗戶的習慣, 不然今天晚上還不知道該怎麼進去。
棠梨繞到窗外外面,伸手剛準備翻過去的時候,身後一根棍子直接打在了她腿上。
力道不輕不重, 可這麼猝不及防的一下把她給嚇得夠嗆。
“艹,誰他媽的膽子這麼大敢偷襲老子……?!外婆,怎麼是你啊?”
棠梨沒想到自己都已經特意繞了一圈翻窗進屋了,還能在這裡碰上本該在屋子裡睡得正香的曾桂蘭。
老人手上拿著的是根晾衣杆, 插著腰一臉生氣地瞪著她。
“我怎麼在這兒?你還好意思問我?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臭小子。這麼大晚上的你不睡覺跑人家齊燁屋子裡幹什麼去了?”
“你,你剛才不是已經睡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去他那兒了?”
棠梨被她這話給弄得一愣。
她明明記得自己出門時候有特意往曾桂蘭房間位置看了一眼,看到門關著裡面人也沒什麼動靜才離開的。
其實棠梨離開時候曾桂蘭的確是睡著了的,隻是老年人睡眠淺, 稍微動靜大點兒就能給聽到。
在棠梨從她自己房間裡推門出來時候,曾桂蘭就已經醒了。
“我是睡了, 可誰想得到我睡的好好的,外面有一隻大老鼠翻箱倒櫃的不知道在找什麼。這麼大動靜我能睡得著嗎?”
棠梨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給齊燁找藥膏的時候動靜大了點兒把人給吵醒了。
“那個,我已經盡量放輕動作了。就是你那個櫃子太大,東西也塞得太多太滿了,找起東西來太費勁兒了。我沒法子,隻得一股腦全拿出來,找了之後再給塞進去,這動靜就大了點兒……”
她說著抬起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很是心虛。
“不過我這之後走了不是沒動靜了嗎?你怎麼你好好睡覺,非要出來這裡來蹲我?”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曾桂蘭就來氣。
她拿著晾衣杆往棠梨腿上打了下,那力道跟撓痒痒似的,棠梨都懶得躲。
“你還好意思說這個!你要是不半夜跑出去,還翻人家窗戶,我幹什麼吃飽了沒事幹要在這裡蹲你,啊?”
“昨前天你哥臨走時候還囑咐我,說給你請了個家教來,讓我這段時間好好督促你學習,別逃課。結果呢?你一放假又跑出去玩了不說,回來了也不安生!”
曾桂蘭隻知道寧棣給棠梨請了個家教,但是並不知道這家教就是沉鹿。
男人給她說家教周五時候就會過來,結果周五人沒來,周六人也沒來。
一天還好,連著兩天過去了。
她實在很難不多想。
“臭小子,你老實給外婆說,你是不是把人家教給趕走了?怎麼人連著兩天都有事?”
今天就顧著出去打球了,險些把這件事給忘了。
其實昨天時候棠梨就想給曾桂蘭說的,隻是回來時候張曉虎他們約著打遊戲去了,沉浸在遊戲世界裡的她轉頭就給忘了。
“沒沒沒,你想什麼呢外婆。我再虎也不可能趕家教呀。”
“是這樣的,這個我原先那個家教是淮南那邊的,到南城有些距離。再加上她家裡還有個妹妹要照顧,最後思索再三不得已加了我微信給我說想要把這兼職給辭了。”
“這我想了下嘛,也是這麼個道理。畢竟錢掙得再多,也得顧家裡人不是?”
曾桂蘭順著棠梨的話聽著下意識點了點頭,而後意識到這可能又是對方的一個計謀,皺著眉發問。
“不對,這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那人不幹了你這家教也沒了,你這補習怎麼辦?”
她這問的還算委婉了。
棠梨稍微一低頭就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毫不掩飾的懷疑。
沒錯,是懷疑。
她壓根就沒相信自己剛才那套說辭。看著合情合理,實則都是為了不補習而想出來的招數。
隻是沒有直接戳穿罷了。
棠梨被氣笑了,伸手捏了捏曾桂蘭的臉。
“嚯,在你眼裡你外孫女就有那麼蠢?我就算使了陰招把她給趕走了,我哥知道了不是還能立刻給我找下一個嗎?我有必要這麼多此一舉嗎?”
“放手,沒大沒小的。”
曾桂蘭拍開棠梨的手,可面上卻並沒有多生氣。
“行,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麼辦?這家教都沒了,是讓你哥再給你找個新的,還是我直接把你找個輔導班?”
“嘖,這就不用你管了。新家教我自己已經提前找好了,而且也是年級第一的大學霸,包你滿意。”
她一邊說著一邊哥倆好的將手搭在了曾桂蘭的肩膀上,而後往齊燁房間那邊抬了抬下巴。
“剛才你不是問我大晚上翻窗去幹嘛嗎?我去賄賂我新家教去了。”
“他今天出去玩不小心摔到了,我給他找藥膏抹呢。”
曾桂蘭一怔,恍惚了半晌這才意識到棠梨說的新家教指的是齊燁。
“你別不是诓我的吧?”
“你之前那麼欺負他,就算你去找他給你當家教,他能同意?不會是你用了什麼暴力手段強迫了人家吧?”
“什麼暴力手段,什麼強迫啊。以前的事情那都是誤會,早解開了。”
棠梨知道之前自己的確沒在人前給齊燁什麼好臉色,曾桂蘭不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
“外婆,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說我今天去打球要帶一朋友不?今天早上你在後院晾衣服沒瞧見。我帶去體校的那朋友就是齊燁,人現在和我關系鐵著呢,好兄弟!我隨口把家教的事情一提,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真的?”
“真的,比珍珠還真。”
棠梨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手上的晾衣杆給放到了旁邊倚靠好,然後推著她往屋子裡進去。
“你要是不信,你就等明天。”
“明天一早他就要過來找我,給我補習呢。到時候有你在,他也不怕我。你有什麼直接問就是了,看看是不是我把他強迫過來幹苦力的,成不?”
曾桂蘭被棠梨說得一愣一愣的。
前後想了想覺得邏輯通順,張了張嘴想質疑也找不到質疑的地方了。
可越是找不到就越發覺得不對勁。
真是奇了怪了。
一個校霸,一個學霸,怎麼做起朋友來了?還什麼好兄弟?
這真不是“屈打成招”嗎?
……
隔天上午八點左右的樣子,齊燁就拿了筆記課本什麼的往棠梨家這邊過來了。
他昨晚基本上一夜未眠,也哭了許久。
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也被裡面眼睛通紅得跟兔子一樣的自己給嚇了一跳。
好在之後消了些,看著隻是眼尾有些紅,並沒有最開始時候那麼明顯。
隻是因為沒睡好,少年的眼下的青黑還是能一眼瞧見。
再加上臉色也蒼白沒什麼血色,在陽光得照射下肌膚顯得脆弱又透明。
好像隨便來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齊燁站在門口稍微平復了下情緒,而後這才上前去準備敲門。
曾桂蘭在裡面聽到動靜後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過去,門一打開。
盡管昨晚棠梨說了今天齊燁要來,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有些恍惚。
“曾奶奶早上好,我是來給棠梨補習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
下意識想要往裡面看一眼,可是想著這樣又不大禮貌,於是忍住了。
“請問棠梨現在起床了嗎?”
“啊他馬上就起來了,你先坐進來坐。別站在外面。”
曾桂蘭將門大打開著,側身讓齊燁好順利進來。
“別拘束,你就坐沙發那邊看看電視,我這就去把那小子給叫起來。”
“诶不用了,他昨晚……他昨晚可能沒休息好。我不礙事的,你讓他再休息一會兒也不遲。”
提起昨晚上的事情,齊燁語氣明顯有些停頓。
然而這些曾桂蘭並不知道。
她隻以為人懂事乖巧,這麼一對比起來,自家這外孫女就更讓人牙痒痒了。
平日也就算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
還讓人等!
“嚯,這怎麼行?你是來給她補習的,怎麼著也算她老師了。哪有學生睡覺讓老師等的道理?”
“齊燁你吃早飯沒,奶奶給你去廚房拿兩個包子,你先吃著。我這就進去把她從床上給招呼下來。”
齊燁想說他已經吃過早飯了,可是曾桂蘭說完這話後徑直往裡屋進去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瞬,也沒再說什麼,將手中的書本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然後規規矩矩地端坐在了沙發。
齊燁不是第一次來棠梨的家,但是這一次和平常時候完全不同。
他之前隻是過來給曾桂蘭拿些特產之類的,並沒有進來過。
這裡是棠梨住的地方,哪怕這時候在客廳,也能隱約嗅到那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甜。
他眼眸閃了閃,因為緊張,他的手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其實在來的時候齊燁就有些不安了,不僅是因為昨晚上的那件事,還因為他怕因為這個和對方生了嫌隙。
畢竟棠梨昨天的反應那麼大,讓不讓他繼續補課無所謂,他很害怕慢慢的兩人漸行漸遠。
最後連朋友也沒得做。
形同陌路。
要是換做以往時候,這種人際交往的問題,他想不明白便不會去深入思考。
齊燁覺得那些人什麼想法,對自己什麼看法與自己沒什麼關系。
他沒必要去了解,也不需要被人理解。
可是棠梨不是別人。